有伤天和？无妨，不伤翊合

　　沈裁月低头跟在宫女后面，变了好几次脸，终于把表情调整好。
　　胆小、温婉、没见过世面。
　　很好，非常有利的神态，
　　等她行完礼抬头，皇后所能看见的，只有她这堪称完美的表情。
　　皇后刚过三十，玄气已过绿级五阶，眉目却毫无锋利之感，反而有些佛相，打眼看去，只觉得是一个慈悲人。
　　她见沈裁月有些怯懦，便也放缓了声音：“快起来，让本宫好好瞧瞧。”
　　待沈裁月缓步上前，就见皇后眉开眼笑地对着身旁的姑姑道：“恒姑，瞧瞧这沈家丫头，温婉灵秀，知书达理，临渊是个有福气的。”
　　恒姑小心地捧着皇后搭过来的手，接道：“娘娘的眼光向来不会错，奴婢见了侧妃，也觉得格外欢喜。”
　　沈裁月装作木讷胆小地样子，又行礼道：“皇后娘娘谬赞，裁月愚钝不敏，能得娘娘喜爱，是裁月的福分。”
　　皇后满意地和恒姑对视一眼，又拉着沈裁月说了几句家常，就有一宫女入殿禀告：“皇后娘娘，梅妃娘娘来了。”
　　沈裁月没错过皇后眼中的精光一闪，本来觉得无趣的心突然跳动。
　　怎么了娘娘？这梅妃，到底是娘娘的盟友，还是娘娘的敌人呢？
　　沈裁月乖觉地退到一旁，心里还在好奇这梅妃的模样，却不想人还未至，幽香已绕进殿来。
　　来人一身淡粉，身上裹着层层叠叠的纱，但并不过分热闹。
　　清丽的脸上只有眉心朱红一点，倒更衬得来人遗世独立，顾盼神飞。
　　沈裁月心中笑笑，这“梅”字用得倒是妙。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有如此妙人，老皇帝当真好福气。
　　梅妃婷婷袅袅地漫步上前，行了极优雅的一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沈裁月也乖乖一礼。
　　皇后刚免了礼，梅妃便开口道：“这便是三皇子新纳的侧妃罢，真是清丽可人，即便是臣妾见了也怜惜呢。”
　　皇后也热络道：“梅妃如此匆忙赶来，就是为了见见裁月？”
　　梅妃不等皇后开口便坐下，笑道：“可不是，早就听闻沈家这女儿精心教养数年，直至大婚才放出人来，可不得好好瞧瞧。”
　　沈裁月一听便明白，这人是冲着自己，或是萧临渊来的。
　　只是在皇后面前如此不拘小节，甚至是有些冒犯，若是和皇后交好也就罢了，可皇后身子隐隐偏向另一侧，脚尖也往旁边偏移了些，似是不太亲昵。
　　沈裁月的思考也就在电光火石间，她几乎是立刻就接住了梅妃的话：“裁月惭愧，才疏学浅，家中一直严厉教导，不敢拿出来现眼罢了。”
　　梅妃倒不在意这些，又和皇后聊了几句，只是言谈中颇为自矜，没几句就聊得皇后面露疲色。
　　皇后转头看向恒姑，恒姑心领神会，下去捧了一个长盘上来，身后又有两名宫女，也各自捧着一只螺钿雕花盒。
　　“裁月，这是太医院里上好的麻黄，临渊时不时便有风寒，你可得仔细收着。”
　　沈裁月唯唯诺诺地应了。
　　皇后又拿起一物：“府内也要常焚香避疫，这是南国上供的细辛，往年都是宫里派人去熏焚，月月至少熏一次，如今临渊已然成家，这事就要交给你了。”
　　沈裁月点头答应，心里却嘀咕。
　　麻黄和细辛，怎会有这样奇怪的组合……要是她，就再加一味生附子，直接把萧临渊毒……
　　沈裁月垂下眼，按捺住心思。
　　至于后面皇后赏赐的头面首饰，倒是没什么问题，沈裁月恭敬收下了。
　　一旁的梅妃这时又突然出声：“皇后娘娘赏赐如此丰厚，倒是显得臣妾小气了。”
　　便从身后宫女手中接过一只檀香盒，打开后是一只通体翠绿的镯子。
　　“这是臣妾的父亲好不容易寻来的玉镯，用皇上赏的梅香熏了好久，才敢拿来皇后娘娘面前献丑。”
　　她拿起玉镯，就像真的是一个慈爱的长辈一般，叫沈裁月上前，给她戴了上去。
　　见此，她欣喜道：“就说这镯子和沈侧妃有缘，瞧瞧，这大小正好。”
　　沈裁月立刻行礼谢恩，玩味地用视线绕了镯子一圈，勾了勾唇角。
　　可不是有缘吗？用甜腻的梅香盖住青木香，还专程打造了适合她手腕的大小。
　　梅妃见此抿唇一笑，又嘱咐道：“此镯名为朝夕，用的是西南最好的翡翠，沈侧妃可要日日戴着，和三皇子朝夕相见。”
　　沈裁月偷偷撇了撇嘴，说得这样急切直白，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往里头加了料似的。
　　日日戴着，那可不得把自己连同萧临渊一起绝育咯。
　　这才两个时辰，这皇后也送药，梅妃也送药，她要是再不回点，倒显得她不知礼数了。
　　手指轻轻一晃，便趁着宫女端茶换盏、与她擦身而过之际，就在二人眼皮子底下，将大半颗药丸晃入了皇后的杯子里。
　　连点水花都没有溅起，仿佛风过无痕。
　　药丸入水即溶，等皇后再端起茶杯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小的魔术而已，只因速度极快，便肉眼捕捉不到了。
　　也让沈裁月不由感慨，没有摄像头就是好，下毒也能下得酣畅淋漓，不怕事后回放追查。
　　她静静地立在一旁，冷眼观察着皇后的反应。
　　毒发得很快，皇后的一双黑瞳几乎成银白。
　　口鼻鲜血横流，面色狰狞，不复再有之前的平和神色。
　　沈裁月离得最近，一边假模假式地哭喊着“传太医”，一边用手偷偷摸上皇后的脉。
　　唔，竟是没死。
　　才绿级就能化解大半毒性，看来她若是想对以后的萧临渊下手，还得想办法再次提纯。
　　一时间朝凤殿方寸大乱，沈裁月找了个角度，将剩下的残药往离得最远的梅妃身后一弹，又偷了颗浑圆的珍珠滚到梅妃身后的宫女脚边。
　　慌乱之中那宫女脚下一滑，手条件反射性地撑住地面，指甲一抠，正将那残药抠入了甲缝，此时她只顾着护住自己的主子，甲缝中藏了污泥似的残药也浑然不觉。
　　见此，沈裁月又装作慌乱无主的样子掩面哭泣，还是恒姑第一时间稳住了态势，将殿中所有的人都控制起来。
　　包括梅妃和沈裁月。
　　梅妃吓得脸色苍白，而沈裁月只管哭。
　　皇后中毒并非小事，很快皇帝便匆匆赶来，身后跟着披着大氅的萧临渊。
　　萧临渊见此，苍白的面孔更是一丝血色也无，手忙脚乱地跪下，膝行至躺在床上的皇后面前。
　　啧，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皇后这么狰狞的脸，可不得凑近点欣赏。
　　皇帝深深地看了一眼六神无主的萧临渊，暗叹废物的同时，心中蓦然也轻了些许。
　　太医一个接着一个地跪下，不多时便查出端倪来。
　　“陛下，皇后娘娘这是中了十分复杂的奇毒，此毒狠辣非常，瞬间就毁坏了娘娘的心脉。”
　　须发已花白的皇帝听言眉头紧皱：“皇后如何了？”
　　“娘娘福泽深厚，有玄气护体，于性命无碍，只是这毒太过凶险，娘娘的身子……恐怕要大不如前了。”
　　帝王此时怒意滔天，顺手便摔了手中的珠串。
　　那珠串崩了一地，颗颗都像掉下的脑袋。
　　“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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