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谰语］菟丝子与红玫瑰

　　离场很久后，卡莉斯塔都沉浸在剧情中，迟迟无法自拔。

　　她感觉胸腔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快要冲出来了。

　　下一场的票已经卖空了，虽然以她的身份，想入场，用不用门票都是无所谓的，只要派随从拿着家族徽章在人眼前晃一晃，是个人都不敢拦她。但是这样借助权力逃票是不好的，其次，作为贵族女眷私自出门应该低调一点，万一让人发现他其实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家，那她可真的完了。

　　不能再次欣赏剧目让卡莉斯塔很遗憾，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她带着仆人将剧场的纪念物买了个遍，但是胸腔里的那种激动还是不能平复，总叫人心痒痒的。

　　卡莉斯塔忽然有一点冲动：她好想、好想进入戏里，想亲眼见见他们，想问问公主之后的生活，想问问她之后是不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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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莉斯塔站在马车前，站立了许久，没有表现出要上车，而是低着头出神。

　　“小姐，您还按原来的规划去逛集会吗？夫人嘱咐您今天天黑前回庄园，所以午饭后您就得出发了” 安妮望着魂不守舍的小姐，低声询问道。

　　卡莉斯塔稍稍回神，看了看提着一堆纪念物的仆从，又扭头看了看剧院的大门。

　　—— 不，她还不想走。她还不能走。

　　如果没有亲眼见到他们，那么我的心绪一定会一直乱下去；如果今天离开了，那么我还得多久才能再回来？如果我再犹豫下去，那么宝贵的时间就悄无声息地流逝掉了……

　　“不去逛集会了，你们在这儿等着！”

　　“小姐，不行啊！您要去哪？”

　　卡莉斯塔果断转身，推开安妮阻拦的手，向剧院大门快步走去，背影淹没在人群中。

　　…………

　　卡莉斯塔绕去了剧院主会场的后面，她猜测那里可能是演员们生活的地方。她想到那去看一眼，虽然她知道她多半看不到什么自己想看到的，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去。

　　果然，再往后走只有一座花园。里面静悄悄的，没几个人在这。卡莉斯塔不禁有些失望。

　　—— 她已经在剧院里找了很久很久了。

　　太阳南移，高悬空中。

　　主会场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人群从三明治建筑里面走出，看起来第二场戏已经结束了。卡莉斯塔摸出身上的银色怀表，看了一下时间：快到中午了。

　　微风把云层移开，秋日的阳光洒在卡莉斯塔身上，让她冷静了一些。

　　“我是不是疯了？跑来做这种…… 根本没可能的事” 卡莉斯塔自嘲的想。她觉得自己跟笨蛋一样，想一出是一出。

　　“算了，来都来了，既然没有去集会…… 那就赏赏这花园再走吧。” 卡莉斯塔沿着石子路往前走，已经摘下手套的手随意拨弄着旁边的花丛，大脑放空。

　　等卡莉斯塔回过神，她忽然发觉自己已经往里走了很久了。

　　花园虽然每处的景观有些类似，但迷路倒是不至于，就是回去又得费很长时间了。卡莉斯塔有点懊恼：她真觉得自己有些魂不守舍了。

　　转身，沿来时的路往回走。在一处花墙的拐角处，毫无预兆的，卡莉斯塔和一个男人对视上了。

　　男人拎着酒瓶，脸上是不自然的红，看见卡莉斯塔的那一刻，他挤出一个扭曲的笑：

　　“在这儿呢……”

　　…………
　　忙碌了一上午的莱米卡，终于等到了午休。

　　剧院里人很多，空气很闷热，观众们的喧闹声吵得莱米卡头疼。身上这华丽的戏服领子很高，让他呼吸有些困难；又因为是新制的衣服，所以还很扎…… 总之，这一切都让莱米卡很烦躁。而且一想到这种烦躁还得持续整整五天，就让莱米卡连午饭都没兴趣吃了，他现在只想找个清静的地方透透气，顺便把昨天带回来的布丁消灭掉。

　　背后的门隔绝室内的噪音，显得外面的世界格外静谧，也不由得让人的心静。

　　莱米卡用勺子戳了戳布丁，突然感觉心口有些疲惫。

　　回想在剧院这六年，最深的感受就是“忙”，身心俱疲地忙，好像很少有时候像现在这么安逸。

　　又好像每天忙起来，就是训练室、食堂、宿舍三头跑，训练、背词、演出……然后再休假，好像闲下来也没什么无病一身轻的感觉，自己要么找本书看，要么找朋友聊天，纯粹打发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好像只要遵循这种无休止的循环就可以了，生活平平淡淡的，没什么新鲜的事情发生……

　　莱米卡嚼吧嚼吧布丁，忽然觉得这种食物……好像味道淡了些。

　　嗯，太淡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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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救命啊！别过来…… ！有人吗！有人吗！！有色鬼啊！”

　　远处一阵炸雷般的惊呼，吓得莱米卡喉咙一紧，刚塞进嘴里的一口布丁嚼都没嚼直接顺进嗓子眼里，差点没给他呛死。

　　“咳咳咳咳……”

　　什么鬼？？？

　　莱米卡费了老半天劲才把那块要命的布丁顺下去，可皮鞋慌乱无措的跺地声意外地渐行渐远 —— 鞋的主人大概是往他的反方向跑了。

　　他本能地朝声源方向走，可走了两步，又慢慢停下了。

　　在当时，强女干罪的定罪门槛极高。施暴者脱罪的理由也数不胜数，找什么“双方自愿”“女性道德败坏”“故意勾引” 之类的理由搪塞，而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这种不光彩的案件大多也都不了了之。这种对女性歧视的法律条款助长了这些色鬼的嚣张气焰，所以就算在雅克郡的主城区，猥亵、强女干这种事儿也是见怪不怪的。光是莱米卡见过的，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他有些犹豫：掺和这种事情很有可能给他带来麻烦。下一场戏马上就要开场了，如果要是现在跟人起了冲突，戏服破了或者被治安官带走…… 詹姆斯那老狐狸绝对得撕了他。

　　去，还是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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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莉斯塔简直要崩溃了。那个醉鬼先是拎着酒瓶直勾勾地盯着她嘿嘿笑，涨红的脸，笑起来有点扭曲，鼻毛清晰可见，牙齿全是黄渍，看起来猥琐至极。卡莉斯塔心里发毛，本能地向后退，但那人突然兴奋起来，咧开大嘴，夸张地笑着向她扑来。卡莉斯塔吓了一大跳，慌张地向后跑。而那男人就像地狱里的恶鬼，对她紧追不舍，那诡异的跑步姿势吓得卡莉斯塔心脏砰砰跳得几乎冲出胸口。

　　卡莉斯塔的皮鞋根本跑不快，她生平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因此慌张得只记得躲，却没有考虑该往哪躲。在地形有些复杂的花园，这种行为只会让她失去方向。

　　于是她干脆脱下自己的鞋，咬紧牙、忍着泪、光着脚加速向前跑去，直到那醉鬼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卡莉斯塔躲到一个大花坛的后面，终于松了一口气，浑身虚脱地半蹲着。

　　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白皙的手臂。卡莉斯塔猛地一转头，闻见了一股劣质的酒臭味。

　　“——surprise！”

　　面前出现的是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啊！”卡莉斯塔的眼泪几乎 “唰” 地就下来了，是害怕、也是恶心、更是后悔。

　　她用尽全身最大的力气挥动手中的尖头皮鞋，朝那疯子一样的男人狠狠拍去，可就算她双臂都被震麻了，那醉鬼仍是不依不饶，甚至因为她的反抗露出了更加兴奋的神情。

　　卡莉斯塔已经被恐惧和恶心折磨得筋疲力尽了。

　　要是她没有任性地单独跑来就好了，要是她今天真的只去逛集会、或者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那么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明天起床自己还能和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饭，还能无忧无虑地望着花丛发呆……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谁来救救她！？

　　卡莉斯塔绝望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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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卡莉斯塔感到身上一轻。随之，面前传来男人的痛叫。

　　她有些讶异地睁开眼，透过泪雾模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两个人打了起来，准确来说是一个高个男人单方面揍另一个矮个男人，几拳就把他揍得抱头鼠窜，哀叫连连。

　　太阳高悬在卡莉斯塔的眼前，从她的角度，那个高个男人的身体挡住了照在卡莉斯塔脸上的阳光，也让卡莉斯塔看不清他的脸。

　　酒鬼就这样在卡莉斯塔的面前被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整个过程仅仅发生在几个呼吸间。

　　卡莉斯塔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人，仰起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在卡莉斯塔的注视下，高个男人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然后，他蹲下来。向卡莉斯塔伸出右手：

　　“女士，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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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看清他的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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