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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时眠反复确认她写的每个答案,震撼得眼睛越睁越大。
全部都是开放性的答题,最能考验人的基本素质。而沈竞羽的答卷,不仅表明她掌握大量的课内外知识,更体现出了她缜密的逻辑、精准的笔力。
张时眠连连称奇,一改之前的态度:“学妹,相信有你的加入,我们肯定能够获得更加理想的成绩。”
“多亏了学长的赏识。”
沈竞羽眼里有了笑意,她夸得很甜,对结果并不意外。
张时眠听了这话很是受用:“那我们加个微信联络,约个时间,下周在校外的咖啡馆见面,带你见见其他的组员,如何?”
“没问题。”
沈竞羽被拉进了“金融风暴弄潮儿”群聊,大约是新建,大家都还没改昵称。
她点进成员,看到群主是张时眠,跟在其后的是纯灰头像、小猫头像和网络男神专用头像,最后是她的花海自拍。
迟叙会是哪个呢?
沈竞羽哼笑,心下有了答案。
“您有一条新的朋友申请。”
迈巴赫行驶在去往咖啡馆的路上,迟叙靠坐在后排,查看新的朋友。
初始的申请用语,并没有说明姓名。
迟叙点开头像,应该是本人的自拍,她身处梦幻花海,披洒着阳光,即便眼睛被黑黑的墨镜遮住,也能看出女孩的烂漫开心。
很明媚的一张照片。
迟叙盯了一会儿女生弯弯的嘴唇,莫名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到地,他下车:“宋叔,不用来接了。”
宋德松听了这话很高兴,他的孩子今天突然发烧,他很担心,总皱着眉毛。
宋德松心里清楚,少爷这是在关心他,带有感激:“您回来的时候千万注意安全。”
迟叙点头,推门同时,咖啡馆的门被里面的人拉开。
刚刚才在手机上见过、明晃晃的一张笑颜呈现在他眼前。
沈竞羽显然也有点意外:“你来啦。”
迟叙眯眼:“你为什么在这里?”
“那个,她就是咱们的新组员。”张时眠眼尖看到迟叙,笑:“原来你们认识啊。”
哪门子的认识。
迟叙皱眉,不满意:“张时眠,你招了个刚上大二的?”
张时眠立即表明:“测过了,能力没问题的。”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他又小声补充:“迟哥,你那套题我测了很多人,就她写得最好,过往成绩也高。”
迟叙的目光又落回沈竞羽脸上。
他抿唇,最终只是冷淡道:“组队了,就认真准备。”
“放心,保证完成组织交给我的任务!”
沈竞羽朝迟叙敬了个礼,认真又可爱,逗笑了全组成员,气氛一下欢快起来。
张时眠:“两个月后就是线上初赛,咱们现在先大量搜集资料,根据这个分下工......”
—
结束,正是黄昏之时,天空泛起一片金黄。
众人道别,沈竞羽仰头问迟叙:“你怎么走?”
“与你无关。”
迟叙目光掠过她,长腿迈开。
沈竞羽瞧着他的方向,小步跟上,扬扬眉道:“哦,原来是要去我家呀。”
迟叙立即停住,低眼看她。
她弯弯眼睛:“哎呀,开玩笑的,我和你顺路,真巧。”
迟叙没什么表情,继续往前,直到他发觉后面的人并没有跟上来。
他本随意地向后窥一眼,却怔愣,瞳孔轻轻收缩——
沈竞羽呆呆地望着对街,明亮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滑落。
迟叙沿着她的目光看去,那里正有一对夫妻,头发尽白,皮肤苍老,但他们面善和蔼,似是正在沟通,笑得很是开心。
细看,他们的上下唇并不会碰在一起再分开,只用手在空气中比划,快到看不清。
老人时不时发出呜呜的笑声,肩膀轻轻耸动,如同牙牙学语的婴儿。
年老的聋哑人,因聋而哑。
迟叙意识到这点,他几乎立刻、恶狠狠地盯住沈竞羽。
面上露出不加掩饰的讥讽。
她是在可怜他们吗?
未经别人允许的怜悯别人,将对方推到弱者的位置。
然后理所应当地站在所谓道德的圣光下,来满足自己那脏得需要可怜别人来证明良善的心。
虚伪至极。
他最讨厌这种人。
迟叙眸若寒冰,彻底沉下了脸。
“看够了吗。”
他眉头微压,嘴角扯出一抹讥讽,声音冰冷。
沈竞羽盛着一汪泪的眼睛转过来,轻轻地说:“迟叙,他们好幸福呀。”
她的语调柔和,仿佛是一缕轻柔的春风,拂过心田。
“真美好。”
沈竞羽浅浅含笑,如同春日里融化的水。她脸颊微微泛红,似是被幸福传染。
没有居高的怜悯,而是想分享一份喜悦。
迟叙难得的,眼底漫上错愕。
他皱眉:“那你哭什么?”
“这是幸福的泪水。”沈竞羽摇摇头,“我有点,泪失禁,一激动,就容易掉眼泪。”
迟叙沉默,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良久,他递上纸巾。
“谢谢。”
沈竞羽眼中笑意盈盈,湿润还未褪去。
“对了,你刚刚说什么?”她仰头问。
“…”
“没什么。”
迟叙有些僵硬地别过头。
是他恶意揣测。
沈竞羽属于对他人情绪很敏感的人,这也是她在某些时刻,容易共情的原因。
她能为陌生的夫妇感受喜悦,自然也能察觉到迟叙的情绪。
迟叙似乎,总在厌恶她。
从一开始的相遇,到食堂,组队,哪怕她只是自己站着流泪,他也不太高兴。
于是她直白地问:“迟叙,你很讨厌我吗?”
高敏感的人往往容易内耗,但沈竞羽不会。
她做事一向直接利落。
迟叙保持沉默。
余晖将天边染成了石榴色,轻风拂过,两人安静地站在街边,衣摆微扬。
时间过去很久,久到沈竞羽以为他不会再说话——
“是。”对方终于出声。
迟叙缓缓吐出一口气,声音冷冽:“沈竞羽,我对你,没什么好印象。”
初见沈竞羽,他就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问酒,食堂,组队,通通借口。
沈竞羽看他时的神情,他曾在许多人的脸上见到过,那是一种看到新鲜的皮囊后,兴致高昂、蠢蠢欲动的模样。
明明只是对他的脸感兴趣,偏要伪装自己,还要费尽心思,来和他打交道。
全部的行为,都受支配于浅薄的欲望。
一旦激情褪去,剩下的只有无尽的争吵与背叛。
他讨厌极了这种不负责任的肤浅。
“我对所有人,所有事,都不喜欢。”
迟叙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
确切地说,他对这个世界,连带着自己,都没什么感情。
这个充斥着自私、贪婪和丑恶的世界。
以及,这个充满恶意、自厌的自己。
“所以,做好你分内的任务,其余时候,离我远点。”
迟叙冷眼看着沈竞羽。
分明吹在脸上的夏风温热,他却仿若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他收敛情绪,转身离开,不再注意身后的脚步是否跟来。
“等等。”
沈竞羽有些急促地拽住他,她脸颊泛红,方才的眼泪尚未来得及擦干,就又滚出了新的,将将挂在脸边。
“我觉得,你对这个世界或许有点误解。”
她的力气没有他大,拦不住迟叙的步伐,只好用力地掰开他的手指,往他的手掌塞进一张卡片。
“肯定是这个世界的问题,它要照顾的人太多,它还没有,没有来得及向你展示它的好。”
此刻的沈竞羽格外感性,情绪一波接一波,她有点抽噎,仍旧努力说道。
难怪,难怪她总觉得,迟叙有种疏离恹恹的感觉。
沈竞羽不会被迟叙的冰冷吓退,她只是心中泛起苦味。
他说他厌恶全部的人和事。
那要对世界失望成什么样啊。
他经历了什么,才能说出这种话。
“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让你重新爱上这里的全部。”
沈竞羽杏眼里满是认真。
“我没你这么有闲情逸致。”
迟叙回头,带着压抑的怒火。
他可不会像她一样,单单看见陌生人,就能幸福到流泪。
“请你相信我。”
迟叙与她对视,那张冷峻的脸激得她睫毛微颤,但眼眸明亮,始终没有丝毫闪躲。
“不高兴的话,你就来这里找我。”
沈竞羽用指尖摁了摁卡片。
“这个地址,是我租的私人画室,周末我会在这里。”
-
星期日,迟叙靠在总裁椅上,指尖揉捏着疲惫的眉心。
啪嗒一声,一张卡片从衣兜滑出,拍在地上。
迟叙皱眉,捡起了这张卡片。
这件薄外套,和去咖啡馆那天是同一件。
他瞬间想起,沈竞羽把纸片硬塞给他时的倔犟样子。
他当时无法,只把名片卡收进兜里,再没动过。
迟叙的睫毛微微敛下,他观察着那张卡片,大红大黄的背景,印着地址的彩色字样,电线杆上都不会贴的款式。
车内,他指尖轻轻摩挲卡片边缘,漫不经心地翻转。
“少爷,到了。”
张叔醇厚的声音传来。
迟叙站在路边,有些茫然。
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啧。”
迟叙心中生出一股烦闷,他抬腿就要回去。
“迟叙?”
带有甜美与朝气的女声传来。
沈竞羽恰好买纸回来,此刻对上画室前的男人,吃惊又欢喜。
“你来啦。”
她一手拿画纸,一手拉住他的手腕往里走。
他讨厌别人碰他。
迟叙下意识想挣脱,垂眼看了看,终究没动。
算了。
是他要来的。
沈竞羽的画室,在一片繁花簇拥的居民楼间。
“麻烦你挑选舒服的姿势坐着吧。”
沈竞羽笑意盈盈,她拉上白纱窗帘,打了盏暖调的灯。
他绕过各种小玩意,笔筒都是鲜花的造型。
“不用刻意摆表情哦,自然地靠坐就好。”
迟叙毕竟不是专业的模特,沈竞羽不会对他有太多要求。
何况,他最诱人的样子,就是安静地待在那里,好叫人暗暗欣赏女娲创造的艺术品。
“那我开始了,一会儿就好。”
沈竞羽拿起笔,笔尖摩挲着纸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她全然沉浸其中,从骨节分明的手指,立挺的阔肩,到清晰的下颌,冰冷锋利的棱角。
沈竞羽的心跳得跟打鼓似的,面上不显的继续动作。
迟叙漫不经心地扫过周围。
画室的墙体被漆了颜色,窗旁摆放着一排五彩斑斓的花盆,墙上挂着色调明媚的画作,与角落收纳柜里的格式玩偶放在一起,柔软而灿烂,符合主人的风格。
小熊笔筒,云朵灯罩,星星点缀。
她就这么有兴致,能一点点地装饰这些?
迟叙突然想到了他的卧室,清冷,单调,尽是灰色。
他很多东西都是灰调的,不是喜欢,而是灰色没有其他颜色那样,富有强烈的色彩。
就像他一样,少有浓烈的情绪,大多时候更像一个看客,恹恹地观察着事物。
迟叙不动声色地望向沈竞羽。
她今天带了串彩色的项链,衬得她的脸色更红润,浓密的睫毛垂下,目光凝在纸上,认真地绘制每一笔。
窗户没有关,屋外清风拂过,将纯白的帘子吹出饱满的形状。
阳光穿过帘下的缝隙,洒在沈竞羽的脸上,为细腻的皮肤渡了层金色的光晕。
甜美又灿烂。
恰在此时,沈竞羽抬眼,笔直地撞进那双漆黑的眼睛。
目光无声地交汇,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抽丝剥茧地发酵。
迟叙呼吸微窒,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悸动。
他很快别开了眼。
彼时的迟叙并不知道,此后的他因为这一下心动,付出了多少成倍的代价。
他只知道要掩盖自己此刻的异样,于是他压下声音,故作嘲讽——
“你说的方法,就只是让我坐这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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