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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三清铃,道家法器,本是祛除瘴孽,凝神静气的,这三清铃却用精铁铸成,末端附带一把不起眼的小刀。铁和利器都是驱鬼的物品,外科医生担心被死亡的患者纠缠就会在枕下放一把手术刀。把这东西随身带着,显然是很怕被鬼缠上。
但是把铃铛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刀背刻了法器制作者的姓,也是一个“陶”。但陶盛给他抱过好几次,如果有修为不可能不被他发现,所以这法器应该是别人送他的,而且应该是他的亲属。这也能解释为什么陶盛把这东西忘在衣服口袋里,又冒冒失失地把衣服披在了他身上,也没有要他还回来的意思。
说不定陶盛根本不信鬼神之说,那就更好了。他要的就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只不过上一次到底还是他冒失了,如果能先有个铺垫,或许能多少降低他的警惕。想到这里,吴觅抬起手指,把残留的血渍抹上镜面,看着血色慢慢浸染开来,像滴进一潭活水。镜内的画面却随着涟漪扭曲变幻,最终呈现的是警局里的景象。
他看到陶盛疲惫不堪地和衣趴在桌子上小憩,身周还有其他人来来往往,他却充耳不闻,看来是累得睡着了。
陶盛今天确实命犯太岁。听说警察局新来了个勤快的民警,街道远近闻名的陈大妈就来叨扰了,她老人家别的不行,说书那是一绝,楼上漏水楼下违规在走廊停放电动车,再加个对门养狗,就这么几件芝麻大的小事,给她说得天都快塌下来。林山寺一个老和稀泥都受不住她,一看到她的黑底大红花褂子和紫蓝方格阔腿裤出现在警局门口,马上溜到找不着的地方抽烟去了。陈大妈只逮着个陶盛,和跟陶盛一道调过来的实习女警刘菲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起来。
“我跟你们说啊,我以前不是没来找过警察,国家都说,有困难找民警,可是以前那些民警他不管啊,管了也就说两句,批评教育。你说说,你说说!那些个死皮不要脸的,批评教育顶个屁用!”
刘菲菲“嗯嗯”个不停,“您说,第一件事是楼上漏水一直不修,第二件事是什么来着?”
“我跟你说啊,楼下那孬货,一天到晚嬉皮笑脸,警察同志跟他说了,不能把电瓶车停楼道里啊,就那么点地方,又挡着人走路,又容易着火……”
刘菲菲有耐心,陶盛可没有,他昨天翻了一晚上卷宗,闭上眼都是死者被挖出内脏的惨状,情绪低落到了极点:“第二件是电瓶车违规放置,下一个,还有什么事?”
“你这小同志,急什么?赶着投胎哦?”陈大妈不高兴了,“嫌我唠叨?嫌我话多?我不给你们把话说清楚,你们怎么开展工作?”
小丫头就是小丫头,不敢硬气,赶紧调停:“嗯嗯阿姨您接着说,还有什么事?”
“还有哦,楼上那个漏的水,把我家厕所都泡得起皮了!我孙女不懂事拿手去掰,墙面咧难看得要死,楼上还不赔偿,你说说,小孩子她懂什么?要不是你家漏水,我们家会起皮吗?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没有责任心……”
说来说去,又绕回第一条,陶盛实在不想纠缠,回办公室座位上一坐,全身的筋肉都松垮着叫嚣疲惫。他本来只想在座位上趴一会儿养养精神,不知不觉就在刘菲菲和老太太的扯皮里睡了过去。
冰冷的手臂蛇一样缠上他的裤腿,一寸寸的凉意覆盖身周,陶盛警觉地推开桌子直起身:“谁?”
桌子下蜷缩着一团瑟瑟发抖的人,陶盛只能看到一个温顺的发旋。
“哥哥,我来还你衣服。”这人小心地把大衣叠成的豆腐块递了上来,陶盛看清楚是自己给吴觅披上去的那件,就没了防备,站起身示意他出来。
“怎么躲在桌子下面?快出来,我叫萧睿明接你回去。”
“我不敢出来,哥哥。”
“怎么了?”
“你不要让别人看到我哦。”吴觅猛地出现在他面前,披上那件大衣钻进他怀里,“我会害羞的。”
他这才发现怀里的吴觅不着寸缕,唯一可以遮掩身体的只有他那件大衣,偏偏他还一脸无辜,搂着他的脖子没羞没臊地靠上来,“哥哥,你身上好舒服,让我——”
陶盛腰侧一阵轻微的酥麻,吴觅的身影就消失了。他睁开眼,警局里喧嚣的吵闹再度回归,他才发觉自己是在做梦。
浴室里的吴觅脸色一变,扶着洗漱台呕出一滩发黑的血。身上的人皮青筋暴起,隐隐现出白骨的轮廓,手从镜面上收回才逐渐恢复。指尖留下了灼伤的痕迹,吴觅收拢回袖口,心下冷笑。
陶盛是个狠心短命鬼,他身边却有高人相助,也是苍天无眼。但凡学过一点道术,就知道梦里的阴桃花不能随意近身,陶盛却丝毫不设防,如果不是腰侧被人设了护符,早就着了他的道。
看来想接近陶盛,得先摸透他身边那位才行。
灼伤的手指皮肤很难复原,被萧睿明发现了又要问东问西。吴觅本想去冰箱翻出来剩余的肉,冷不防嗅到活人的气息,正往酒吧后门的小巷来,就过去看看。
来人不是萧睿明,也不是熟客,而是个阳气很足的壮年男人,穿着风衣拉起帽子,似乎在护着怀里的什么东西,急匆匆穿过小巷。吴觅支撑不住不小心推开了后门,“吱呀”一声,那男人就看了过来,眼神又惊又怒。
吴觅这才看清,他怀里是个呼吸微弱的女孩,大约四五岁左右。男人又看看四周,没有别人,他把碍事的女孩往地上一丢,冷下脸朝吴觅一步步逼近。
吴觅仿佛才反应过来自己撞见了拐卖犯,惊恐地后退:“我什么都没看见,你别过来,不要过来,再过来我要叫人了……”
男人一把掐住他的脖颈拎起,丝毫没意识到他没有脉搏,吴觅配合地蹬着两条腿做出窒息的样子,眼球翻白,手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按在对方的胸口,轻轻地,轻轻地按出一个血洞。
“你——”
“说了叫你别过来了。”吴觅无辜地睁大眼睛,“怪我吗?”
男人诧异地看向胸口,那只纤细白嫩的手仿佛被赋予了强大的法力,戳豆腐一样捣开他的胸膛,贪婪地抠挖血肉。他想出声,却只能感觉到喉咙越来越紧,那只掐住吴觅的手好像掐住了他自己的脖子。
心脏到手那一刻他也被断气的男人放了下来,地上的尸体还热乎,可惜那边巷子里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过来的小女孩,食之无味,弃之麻烦。吴觅遗憾地咬一口心脏,血管那一处筋肉尤其紧实弹牙,这让他心情多少好了一些。
吴觅知道该怎么做了。
如果派出所辖区内有人口失踪,陶盛不会不管吧?
陈大妈的孙女今年四岁,是家里人的独苗宝贝。
陶盛刚睡醒,老太太就哭天抢地又回了派出所,这次一改当初的嚣张跋扈,一进门就跪下来磕头,涕泪交加:“恩人呐求求你们了,找回来我家大孙女我什么都答应……”
她说话还是老毛病,废话太多信息量太少,听了五分钟,陶盛只能提取到以上信息。他冷下脸,也顾不上什么和气了,对陈大妈说:“你要是想找回你孙女,从现在开始我问一句你再答一句,别说多余的话,不然就换个人来。”
陈大妈给他这么一板脸吓住了,哭哭啼啼骤然一收,最后只憋出来个哭嗝。陶盛问:“你什么时候发现你孙女走丢的?”
“就刚刚,我一出门就发现她不见了。”
“去调门口的监控。”
刘菲菲赶紧跑回办公室,鼠标咔咔响。陶盛继续问:“你带着你孙女来派出所,怎么不让她进来?”
“我以为就一句话的时间,让她在门口等等也没什么,而且这离家也不远……”
“你孙女长什么样?带照片了吗?”
她赶紧从买菜的提兜里翻出钱包,里面夹着一张祖孙二人的合影,陶盛看了一眼就拿出来,“把你孙女今天穿的衣服描述一下,然后去跟我看监控。”
没人有胆量去派出所门口拐小孩,这孩子也是心大,看到街边有卖炸排骨的就凑过去,过去了才想起来奶奶不在身边,又扭过头去叫奶奶。还没走回派出所门口,旁边大概是有人叫住了她,她就摇摇晃晃又出了监控范围。
陈大妈急得一拍大腿:“怎么办?找不着了!”
刘菲菲又切了镜头,这次是申请调动的街道监控,小姑娘被一个男人叫过去,说了几句什么,点点头,下一秒就被男人用布巾蒙住口鼻,直接裹紧胸前的衣服里,旁边人来人往谁也没注意到不对。
这么娴熟的动作,自如的表情,显然是惯犯。附近居民楼很多,老人小孩儿更多,这么个拐卖儿童的惯犯就在附近游荡,陶盛来之前却没人发现过。想到这一点,他表情更加阴沉。
镜头随着街景不断变化,最后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只拍到开头的一段,往里就是监控死角。男人抱着小女孩钻进巷子不见人影。陈大妈嘴一咧又要开哭,被陶盛伸出一根手指制止,“别出声,这个巷子里面是一家店铺的后门。”
“我现在打电话给店铺老板让他调监控,不排除他也有嫌隙,你如果发出声音打草惊蛇,你孙女就更难找了。”
陈大妈噙着泪水点头,他拨通萧睿明的电话,对方几乎是秒接:“陶警官啊,我正想找你,我们酒吧后门那儿有个小女孩走丢了,也不知道谁家的,正准备送你那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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