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年年

　　“哎呦！”
　　杜安一个跟头从床上滚了下来，胳膊砰的一下甩在了床边柜上，抬眼看过去，青了一大片。
　　“想睡的时候怎么睡不着，真烦人！”
　　回身看到墙上的挂钟，指针指向了三点钟。
　　杜安在地上愣了一会儿，试图猜测现在是下午还是凌晨。
　　直到夏日里的烈阳喷洒在自己身上，杜安才大梦初醒，“热死了！”
　　杜安一边抱怨一边四处乱瞟着，不知道自己今天抽什么风，竟然这个点儿跑到外边来。
　　杜安在南云走得最熟的只有几个通向酒吧的路，不过这个点，酒吧老板估计还在呼呼大睡。
　　漫无目的地顶着大太阳在街上乱逛，杜安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融化了。
　　小镇的路乱糟糟的，毫无规划可言，杜安随着本能，七拐八拐地不知道走过了几条小巷子，直到周边的景物完全变得陌生，她突然感受到了一直莫名的安全感。
　　小巷拐角处有一家咖啡店，咖啡店本身的装修没有什么稀奇，吸引住杜安的是它窗边一颗巨大的梧桐树，跟杜安老家的那棵树一样高大。
　　凑近一看，树边还摆着个精美的秋千，杜安不禁一笑，心道，老家的秋千上只有一块儿大木板。
　　杜灵整天忙忙叨叨的，难得一次记得杜安想要个秋千的愿望，杜安对那个简易版的秋千宝贝得不行，恨不得吃饭睡觉都在上面。
　　不过杜灵这个礼物送得着实不太用心，光秃秃的木板就绑在绳子上，硌得杜安屁股疼，最后还是陈书给她缝了个垫子垫在了上边。
　　杜安看着秋千走了会儿神，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您好。”店员小姑娘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您第一次来吗？”
　　“看看喝点什么吧？”
　　杜安点点头，问道，“有无咖啡因的吧？”
　　“有的。”她把饮品单翻了个面，“我们还有酒。”
　　“啊？”杜安一个没忍住，笑了起来，“我看看。”
　　“橘子糯米酒？”
　　“您喜欢这个吗？”店员的语气带着些骄傲，“这是我们老板自己酿的呢。”
　　杜安有点惊讶，她爱吃橘子，平时也爱喝酒，曾经确实动过要用橘子酿酒的想法，不过那个时候陈书说觉得有点恶心……
　　当时的她脑补了一下把橘子捣碎的场面，觉得好像是有一点，于是只好作罢。
　　杜安的心里升起了一股异样，“就要这个了，再来一份提拉米苏。”
　　“好的。”
　　咖啡店里没有放什么歌听，而是放着雨声的音频，杜安觉得有些新奇，她也爱听雨声，不过她更喜欢暴雨声。
　　枕着雨声，杜安意外地觉得自己有些迷糊，她仰躺在沙发上，脑袋里朦朦胧胧地想着，“原来这才是适合我的治疗方式吗？”
　　噔！
　　玻璃杯磕碰在桌子上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杜安，她猛地睁开眼，正好跟来人对上了视线。
　　这是……
　　杜安瞪着面前的人，面前的人也看着她，良久，杜安迷迷糊糊地伸出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掐了一下。
　　“你……”陈书条件反射地伸出手要阻止，不过还是慢了一步。
　　“嘶……”杜安疼得眼泪要流出来了。
　　陈书的手还落在空中，多少有些尴尬，杜安看着她的手，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搭在了陈书的手上。
　　久违的皮肤贴在一起的感觉让杜安有些失神，一个没忍住，她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陈书的手。
　　陈书的手轻轻颤了一下，杜安猛地回过神，心道，糟糕了，这是不是不合适啊？
　　不过交织在一起的手没有分开，陈书也面色未改。
　　直到店员小姑娘来送蛋糕，陈书才抽出了自己的手。
　　“姐，您慢用。”
　　手掌骤然变冷，只有指尖上不属于自己的体温还没有散去。
　　杜安看着依旧热情洋溢的小姑娘，一边微笑点头致谢，一边在心里疯狂提醒自己，我是一个高素质的顾客。
　　小姑娘满意离去。
　　陈书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这让杜安心里发慌。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书的声音传来，“胳膊怎么了？”
　　手臂上的淤青不仅没有散去，此刻还有些发紫，杜安觉得它丑陋，不自觉用手将它盖住，“……没怎么。”
　　陈书盯着她的动作，一时没有说话，片刻，她转身离开。
　　？
　　？？
　　？？？
　　杜安霎时怨气冲天，百思不得其解，“真这么烦我啊！”
　　她心乱如麻，一只手不自觉端起了面前的蛋糕，狠狠地咬了一口。
　　“难吃！”杜安愤愤不已。
　　陈书回来的杜安已经又恢复了刚刚姿势，除了嘴巴还在一鼓一鼓嚼着，嘴角也沾了些可可粉，陈书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杜安听见她的声音腾得蹦了起来。
　　“你……”
　　“你怎么回来了？”
　　陈书摇了摇手里的云南白药，“过来。”
　　杜安像个被输入指令的机器人，马上听话地凑近。
　　陈书轻轻地握住了她的胳膊，下一刻清凉的喷雾就打在了自己身上。
　　“一会儿把这个拿回去。”
　　“嗯？”杜安还全身心盯在陈书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上，反应有些迟钝，“嗯。”
　　“坐下。”
　　杜安听话照做，随即眼巴巴地看向陈书。
　　陈书看了她一会儿，如她的愿坐了下来，没有离开。
　　“请假了，还是辞职了？”
　　“……辞职”
　　杜安突然觉得口干舌燥，她喝了一口面前的橘子糯米酒，味道很甜。
　　老板酿的酒，等等，老板？？？
　　“你是老板？”
　　“嗯。”
　　杜安有些难以置信，“你一直在这儿生活吗？”
　　“嗯。”
　　杜安心里五味杂陈，心道，你不是野心勃勃吗，怎么却一个人躲在这里？
　　手里清甜的酒此刻有些泛苦，杜安梦呓般开口，“我好像该回去了。”
　　陈书看了她一会儿，接着一边点头，一边把那瓶云南白药塞进了她兜里。
　　杜安瞬间开始后悔刚刚的道别……
　　“把这个也拿上。”陈书一边说一边递给了她一个保温杯。
　　“什么啊？”杜安接过杯子打开闻了一下，“好香啊。”
　　“洋甘菊茶。”
　　杜安心里一松，明知故问道，“给我喝吗？”
　　“嗯。”陈书看起来有点别扭，随即她又补充了一句，“助眠的。”
　　杜安突然想起了上一次跟杜灵视频时她的调侃，“你这大黑眼圈活像被人给揍了！”
　　！！！
　　离职之后，杜安头一次对自己把化妆品都塞进垃圾桶这个举动感到了后悔……
　　“哦。”杜安有些郁闷，“谢谢了。”
　　“你……”
　　“嗯？”杜安疑惑抬头，只见陈书眉头紧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没事。”最终她却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儿。”
　　心里某些莫名的期待落空，杜安笑了一下，不过笑得有些难看，“那我走了？”
　　陈书看着她，点了点头。
　　转身欲走，这时候陈书突然薄唇轻启，低声嘱咐道，“少喝点酒。”
　　杜安猛地抬头，看着陈书还是眉头紧锁，她突然有种做坏事被发现了的感觉。
　　杜安低低地应了一声，落荒而逃。
　　直到走到咖啡店的门口，杜安才站在店门前重重地吐了一口气，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已经沁满了汗。
　　“没出息……”
　　杜安一边嘀咕一边回头朝店里乱瞟，陈书已经不在原地了。
　　“真没出息！！！”
　　杜安又唾弃了自己一遍之后便转身大步离开了。
　　咖啡店二楼的阳台上，陈书默默地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直到杜安的身影再也瞧不见。
　　陈书沉默地转回身，二楼是她留给自己住的地方，此刻整个房间里都笼罩着一层绿豆百合粥的香气。
　　爱喝它的人却走了……
　　回到民宿，杜安计算了一下，从昨天到现在她只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真是好样的啊……”
　　以往的她其实并不会把这些当回事儿，不过今晚她罕见地没有出门喝酒，而是给自己灌了一杯又一杯热茶。
　　不知道是因为洋甘菊茶确有妙用，还是心理因素，杜安磕磕绊绊地还是入了眠。
　　夜半，杜安被窗外噼里啪啦的声音吵醒。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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