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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因为有司锦在,刘姨特地多做了两道菜,每一道菜的分量也比平时大了近三分之一。
今天中午主菜是猪蹄。
饭前垫了几个大包子,司锦战斗力依旧不减,剩的半份猪蹄还被泡了一碗饭。
“你下午干嘛去?”司锦捧着饭后水果边吃边问。
温让端着两人的碗筷正往厨房走,闻言脚下不停,待到手里的脏碗全部放进洗碗机中才说:“写作业,打游戏,等开学。”
说罢,沉默一会儿之后还是呛了句:“关你什么事。”
在司锦面前,温让一贯是控制不住脾气。
司锦也不生气,叉了块甜橙塞进嘴里:“平时也不关我的事儿,反正我都是睡觉,不过今天嘛——”司锦抬手示意温让看手机。
温让带着疑惑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
程女士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妈】:儿子,我才发现今天小锦该复查了,妈已经跟医院的钟主任打过招呼了,下午五点,小陈叔叔到时候会给你打电话,你带他去医院。
【妈】:今晚我跟你爸回不去了,你们明天开学,你帮着小锦也收拾收拾,明天让小陈送你们。
【妈】:在学校照顾哥哥啊,等我跟你爸回来再带你们出去吃~
程女士的那个波浪号充分表现了她此刻愉悦的心情。
“不是‘过两天’才去医院复查?”温让咬牙切齿的问:“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
司锦咬了口西瓜,扭头避开温让的视线,打着哈哈:“忘了,这不……忘了么……”
温让:“……你可真行。”
-
担心司锦真的什么都不准备,温让将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塞了一包。
司机小陈早早等在门口,两人出来便能直接上车。
温让推着司锦出门时,后者手上还拿着家里的包子,咬了一口露出內馅。温让看了一眼,是刘姨最拿手的青椒茄子。
离中午饭结束还没四个小时,司锦又饿了,吃了两个包子还意犹未尽,从温让带出来的背包里又摸了个面包来吃。
温让一边嫌弃一边开了瓶水递过去:“小心噎着。”
“不可能。”司锦老神在在的喝了口水,贱嗖嗖道:“有让让的关心那就更不能了。”
温让微微一怔,有快十年没听到这个小名了。
温让妈妈不是北城人,在程岚女士的家乡,孩子的小名一贯是阿字辈,比如阿岚,阿让,阿锦,还有阿猫阿狗。
但是在家属大院,爷爷奶奶们更喜欢用叠词。后来,上了学长大了的小小少年有了一些不被理解但完全被尊重的小心思,总会挺着自己并不强悍的小胸脯装大人,奶兮兮的一本正经道:“我不是小孩子了,叠叠词是弟弟妹妹才对。”而后通过老师教会的词语给自己改了一个又一个帅气阳光的名字。
那时候温让不理解这些,也不怎么在意称谓这一类东西,但程岚女士的察言观色,总在司锦一本正经纠正小名的时候不满足他,一边又慢慢的将让让改成阿让。
于是童年被小小分割成了两部分。
被叫让让的那个年岁,温让有很多都不记得了,但是所有刻在脑子里的永远伴随着司锦的身影。
不尽然都是好事,但足够铭心。
只可惜这会儿是从司锦嘴里蹦出来的。
温让嘴角一勾:“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对吧……”
一看温让这个表情,司锦就知道他下一句能蹦出什么来,果不其然,旁边轻飘飘来了句:“宁宁。”
“啊~”司锦哀嚎一声扭过头去,好歹是没噎着,不满抱怨道:“我这才扔出对三,你好歹迂回出个对四,您直接炸弹轰我了那是。”
温让不明白,真诚问道:“请问我的手里有对子这一个选项吗?”
前面小陈叔叔没憋住笑出声来,差点让司锦红了脸。
好歹司锦脸皮厚,埋头愤愤道:“那不是有要不起么?”
“哦?”温让疑惑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见司锦还埋着头不说话,连面包也不吃了,前面的小陈叔叔也趁着红绿灯探头来问:“小锦害羞了?”
温让凑近过去,看到了藏在发间的耳垂,没红。
猛地想起来,“宁宁”可能已经不再是司锦的羞愤开关了。
当初被叫妹妹,也让司锦奋力抵抗这个小名的具体原因是幼儿园期间有个长得像洋娃娃似的女生大名叫江宁宁,不管是司妈妈还是温妈妈,来接两个小豆丁的时候总会迎来众多小豆丁的疑惑,看到司锦乐颠颠跑过去才明白此宁宁非彼宁宁,几个调皮的便给司锦取了个四妹妹的称号,回到家小司锦在房间气了两个小时后,十分严肃的表明自己想改名。而且司锦跟江宁宁的缘分一直持续到小学结束,以至于“四妹妹”的外号一直伴随着他。
可是现在,对于司锦来说,宁宁不再是“四妹妹”,而是程岚讲的,那是家人。
等温让从回忆中回过神儿,司锦已经恢复了那个笑嘻嘻的样子,跟小陈叔叔讨论斗地主去了。
又装,温让想着。
“阿让?”司锦察觉到身边人回神儿了,又扭过头跟温让说话:“你想什么呢又?总是出神儿。”
“没什么。”温让心里不舒服,靠在座椅里闭眼平复:“吃你的。”
“哦。”司锦撇撇嘴,吃掉最后一口面包,刚被小陈叔叔那么一说,还有点儿想玩儿了。
车里安静下来,只有司锦手机里传出的“要不起”。
-
到医院的时候还不到五点,程岚女士口中的钟主任刚刚处理好一位病人。
司锦从下车心情就低落下来,尽管他在笑。
温让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他,从一出生他这项技能就为负,只好沉默的推着轮椅上的司锦来到门诊钟主任这里,打了声招呼:“钟叔叔。”
“到了?”钟主任正在消毒,见到两人说道:“在后面休息一下,还有最后一个病人。”
钟主任是附属医院骨科一把手,跟两家父亲有交情,这也是程岚放心让两个孩子单独出来的原因。
最后这位病人是个上了年纪的大爷,身边带着自家闺女,大爷一条腿不能着地,还有些耳背。
钟主任只能扯着嗓子问:“大爷哪儿疼?小腿?”
司锦冲温让招手,却撑着身子站起来靠近后者的耳朵,悄声道:“我发誓,这是我第一次被钟叔的嗓门震惊到。”
温让点头,把司锦按进轮椅里坐好:“赶紧的,抓紧安全带!”
“好。”司锦握住轮椅两边的把手:“副驾,你可得保护好我的腿,我怕二次冲击!”
温让跟司锦一起玩儿十几年,两人总会在一些奇奇怪怪的点产生同频共振,简单来说就是坏到一块儿去。
哪怕在外人看来温让一贯是温柔内敛的。
护士听到两人的嘀嘀咕咕,没忍住笑了,手上依旧麻利,配合钟主任为病人简单做了个处理,喊人送去拍片子。
这是钟主任的最后一个病人,手部消毒后趁着等片子的空挡来到屏风后:“两人笑什么呢?来别笑了,躺上去。”钟主任指了下一旁的单人床。
司锦从包里掏出润喉糖递过去:“钟叔,吃糖。”
钟主任哭笑不得,接过糖用手里的病历本敲司锦脑袋:“贫吧你,赶紧躺,阿让,给他弄上去,裤腿拉好。”
司锦穿的宽松,温让还是小心翼翼,将司锦扶上检查床后轻轻把裤腿推上去,露出膝盖的纱布。
钟主任亲自上手,拿着镊子剪刀拆开纱布,狰狞的伤口慢慢暴露在空气中。
司锦不自觉用手按压伤口周围。
“疼?”温让担心道。
“啊?”司锦扭头,面露迷茫,而后立马笑起来,但是没说谎:“有点儿,没想到啊,阿让,刚刚有点疼。”
司锦说到最后声音低下去,哑的更厉害了。
“会疼才是正常的。”钟主任皱着眉,上手轻轻压了下司锦的伤口:“恢复的还算不错,伤口长得很好,等会儿去复健室先试试双脚着地。”
“可以复健了?”温让问。
“不能,还早。”钟主任看过伤口后让小护士给司锦换药,作为陪护的温让还是个未成年,病患本身也是,钟主任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着:“除了骨折,腿上的韧带也断了,躺了近一年肌肉还有萎缩情况,但是呢,现在不做一些尝试,就会像没浇水的花儿,一点,一点枯萎掉。不过水也不能一次性浇满,我们得慢慢来。”
司锦换药时倒是没多大反应,听到这边儿的对话还插嘴道:“道阻且长啊,阿让。”
对啊,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还有很远的一段路。
司锦伤口恢复的不错,但是还不能拆纱布,新皮肤太脆弱,钟主任还替司锦绑了医用弹力绷带,说是对缓解疼痛有帮助,还能在后期恢复起到保护作用,以防刚恢复好的骨头被二次伤害。
到复健室前,拍片的大爷回来了,轻微骨折,做好外固定后钟主任就结束了今天的门诊工作,继续今天的加班。
“慢慢的,把左腿放下去。”钟主任陪在双杠旁边,指挥着司锦:“不要急,慢慢放,肯定会疼,克服一下。”
司锦握着双杠的手青筋暴起,额头上浸满了冷汗,伸展肌肉的酸疼,还有伤口的刺痛,甚至内里骨头传来的闷疼。
司锦深吸几口气,慢慢的,想要把左腿放下去。
肩上突然多了双手,司锦侧头看过去,是温让。
温让扶着司锦的肩膀,眉头皱的死紧,盯着他还在发颤的右腿:“右腿疼?”
司锦也将视线投到那处,眼里透出疑惑,茫然道:“不知道。”
疼痛会传染,司锦也不知道这颤抖是因为太疼还是什么。
钟主任蹲下身检查一番,说道:“没事,右腿恢复的非常好,长时间不运动会造成肌无力这都是正常情况。”
“再试试。”钟主任鼓励道。
温让手上微微用力,捏了下司锦的肩膀做为一个无声的安慰,而后默默退出了复健室。
复健室在一楼,温让出来后也也不知道该去哪儿,随便走了几步碰到了小超市,腿脚不停大脑使唤调转方向进去了。
司锦正跟自己的左腿较劲,越想放下去就越动不了,连带着右腿也开始酸疼。
五指不断握紧,可脑子还是不受控制的将他带去了一年前。
其实那天天气很好,南川下了几天的雨,难得迎来了一个艳阳天。
太阳也被火光映的比平时更刺目。
司锦坐在后座,剧烈的碰撞发生后他就昏昏沉沉没了意识。
再醒的时候是熊叔叔在喊他。
后车门挤压严重,司锦的左腿正好卡在那里,有明显的变形,消防也不敢贸然行动,在医护人员对伤员的判断下一点点破拆车门。
周围的人群闹闹哄哄,七嘴八舌的讨论教人听不真切。
只记得有个声音脱颖而出:“漏油了!”
司锦想动,可是太疼了,浑身都疼,还有一旁的熊叔叔在禁锢着他。
“别去!”
“快回来,着火了!”
“要爆炸了!”
司锦看见妈妈丛颖捂着手臂挣脱医护人员从平车上奔下来。
丛颖在最后一刻,将儿子护在身下,挡住了那滔天火光。
如果不是左腿……
司锦瘫倒在地,一手捂住膝盖,眼睛死死盯住,如果不是左腿卡住,“都怪我,都怪我……”
虽然司锦长得高,但是瘦,钟主任蹲下身很轻松就能搂住他,无言的拍着司锦的背。
温让回来的时候司锦正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发呆,额头上的冷汗还没干,钟主任在房间里收拾带来的器械。
“结束了?”
脑门上一凉,司锦看到了一盒冰淇凌,而后才听到温让的声音。
伸手接过来,先是撕开盖子挖了一勺,才回答:“嗯,过几天再来。”
温让坐在司锦身边,也拆开一个说道:“冰淇凌是百忧解,但还是少吃,对胃不好。”
司锦沉默着,好一会儿才说:“那你还给我买。”
因为冰淇凌是司锦的百忧解,温让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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