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心跳

　　宋意眠从考场里出来，浑身虚脱，只想着读了十二年书把仅存的一点仙风道骨都给磨没了。
　　没了就没了吧。
　　接过司机递来的花，在人群里寻找那个人。
　　他听到有人喊庄闲的名字，可能是他的同学，顺着那人看过去，正好庄闲也听到了，朝这边转过头来。
　　目光交错了一瞬，权当是对视了。
　　他看见庄闲的小姑穿着旗袍过来，目光扫过一边的几个卖花的摊子，便捧着花走向她。
　　“这位女士是来接考吗？需不需要买束花给孩子？”
　　小姑看着眼前戴着口罩的男生笑了笑，问道：“多少钱啊？”
　　宋意眠摆了摆手：“我也是考生，接了好几束花没人帮着拿，送您了吧。祝您家孩子一举夺魁。”
　　“那请问有笔吗？我有事去，要给孩子留章字条，你方不方便替我把花送给他？”小姑抱歉道。
　　“当然可以。”
　　直接送花和间接送花当然是直接送花好，有何不可。
　　于是，宋意眠再次拿着夹着一张写了“闲闲有出息”的卡片的花走向庄闲。
　　小姑不知道，他偷偷在葵花下藏了一朵玫瑰。
　　庄闲看见一个陌生的男生给他递来了一束花，没有接。
　　宋意眠愣了愣神，才解释道：“您的家人有事去了，拖我把这束花送给您，祝您一举夺魁。”
　　庄闲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不用谢。”
　　宋意眠默默看着庄闲捧着自己送的花过了马路，抿了抿嘴。
　　好久没有给他送过花了。
　　有多久呢？记不清了。

　　庄闲回到家，把花摆到书桌上。
　　一举夺魁？这一年庄家只有他高考，状元不是他是谁？普通人除非考神附体不可能考的过他们这种人。
　　前几天把三年的试卷都翻了出来，装了一车，打算拿去卖废品。
　　天还没黑，蝉鸣已起。
　　希望可以考好点，不然真的抬不起头了。
　　八点半，小姑终于回家了。
　　她一边换鞋一边超房间里喊：“收到花没？”
　　庄闲回了一声“嗯”。
　　小姑拖着鞋“哒哒哒”的走进房间：“送花的那个男生也是今.年的高考生，说是花太多了没人帮着拿，我看却像是个小少爷，怎么会没人接呢？你认识吗？”
　　庄闲望向窗外，想了想，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这么一个金发眼里含笑的男生：“不认识，可能是谁家闲的没事乱送花的小少爷吧。”
　　小姑“唉”了一声，也不知道想到什么了，又问他吃饭没，便跑去厨房忙活了。
　　庄闲没有说，接过花的时候，他的左胸颤动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苏醒。
　　可能在某个放学后的街道上看见过吧，不熟。
　　脑海里却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个场景。
　　一个人背着书箱往前走，进一个人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走远，快要看不见时，大声喊了一句：“金榜题名啊！”
　　这个场景里是秋天。
　　看不出里，但他知道。

　　蝉鸣声愈发热烈了，他竟然睡过去了。小姑端着盛好的饭站在旁边，没有叫醒他：“累了吧，还要吃饭吗？”
　　庄闲愣了愣神，才接过碗：“你吃了没？我随便扒两口就行，刚考完还没胃口。”
　　小姑长叹一声，起身出了他的房间。
　　“好好休息。”

　　这一晚，庄闲做梦了。
　　梦到了一些不明不白的东西，醒来就忘了。
　　醒来才三点半，又睡了过去。
　　这次，梦到了发成绩。
　　658分。
　　641分。
　　594分。
　　迷迷糊糊考了三次，又是漫天的试卷，永不停歇的铃声。
　　好像要永远困在十八岁里，再也走不出来。
　　梦里总有一个高挑的身影，或远或近地凝视着他，他却不认识。

　　又回到了十六七岁。油墨味侵占了整个空间，护眼灯明晃晃得模糊了视线；喧嚣声好像在渐远，又好像贴在耳侧赶不走。
　　还要继续往前走吗？会走到哪里？哪里有出路？
　　荣誉榜顶上白底黑字的“庄闲”两个字，又会到校史里继续封存，再用未知的高考分数招来新的一轮学生。
　　会有人把榜上的第一名当成目标吗？是不是尖子生也会默默算着，超越这个人还要多少名次，多少分数。
　　这次高考会有人考上七百吗？他考得上吗？要是考不上，小姑会不会失望。
　　同学又来一人一下地拂过他的手心，蹭着全市第一的成绩。
　　全市第一一定是全省第一吗？
　　那个记不起来的模糊的梦，会不会更好一些？

　　希望那么多年的努力不要白费吧。

　　权当是回给自己一场无声而轰轰烈烈的答复。

　　真的到了发成绩的时候，庄闲也没有多紧张，页面跳转了几下，扫过单科分数，直接停到了总分栏。
　　704。
　　够了，再高就不是他了，是庄家的随便一个人。
　　关了电脑，没有什么想法，志愿什么的之后再想吧。

　　宋意眠死死盯着电脑，心里默念：“快点快点傻逼电脑在不给你宋爷跳出来回头把你砸了换个最新款。”
　　终于，语文135，数学132，英语143。
　　其他不看了，直接看总分。
　　673。
　　“哥！673！高不高高不高高不高？”
　　他哥撑着椅背，笑着回答：“我还以为你们这些修仙的至少也要有个700分呢。”
　　宋意眠叹了一口气：“又没修成仙，能有多高？还是靠自己～”
　　“努力了就可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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