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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歇
倘若相知即相惜,昭昭明月无比。
——
二皇子身死,朝中局势动荡不安,在二皇子麾下旧势力纷纷倒戈的同时,人人自危却又恍若梦中,怎么昨天还好好的人,今个儿却死得了无声息,更何况是当场皇子。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事和小范大人脱不了干系。
一时间众人都在掂量着自己和这位小范大人是不是有过什么不虞,不如趁早登门道歉,求得其宽宏大量,免得踏了二皇子的老路。
不过这都是私底下的话。
“哟,小范大人。”
彼时范闲正慢悠悠地走在下朝路上,说来也怪,这一早上下来,阿谀奉承谄媚之辈不乏,却无一人敢提到一句二皇子,甚至到了不小心说了个二就要自罚扇嘴的程度,虽是做戏,却看得他直想发笑,这真是好一从墙头草啊!
此时看着这偷奸耍滑,却心怀热血的王启年,他心底不免多了些慰藉,“哟,王大人。”
王启年连忙拱手,“不敢不敢,小范大人这是往哪去?”
范闲眨眨眼,笑意中带着些玩味,高声道:“当然是去喝喝花酒,享受几天安生日子。”
众人纷纷侧目,却又碍于这人的锋芒,不过一眼便赶紧回过头去,生怕被记住自己这张脸。
王启年直叫不好,拉着人往暗处走去,贼眉鼠眼地打量着周围,见没人才舒了口气,“小范大人,慎言啊慎言。”
“此处就你我二人,莫不是……”范闲存了逗他的心思,指着王启年一脸恍然大悟,面中甚至带着几分痛心。
“冤枉啊小范大人,我对小范大人那是忠心耿耿、马首是瞻……”王启年苦着张脸,正要喊冤。
“停停停打住,有事说事。”
“此处……”王启年眼睛滴溜转了一圈,欲言又止。
“走,喝花酒去。”范闲大手一挥,揽着让走。
“使不得啊使不得,家中娘子管教甚严,此举不妥啊小范大人……”
——
“你说什么?他喝花酒去了?”
庆帝摩挲着手中断箭,箭头锋利有余,却抵不过箭身不够坚韧,他随意将这断箭丢回箭筒中,随手摸了一根新箭,对着光源细细打量一番,似乎是极为满意的,便拿起一旁棉布擦拭起来。
“倒也有趣……”
“陈萍萍,你怎么看?”庆帝散漫着走向磨石,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陛下心中自有定夺,臣不敢妄言。”陈萍萍拱手,微笑着,笑意却不至眼底。
“不敢妄言?呵。”庆帝冷笑一声,手中箭头磨出点点火星。
末了,他大手一挥,“随他去吧。”
——
“小范大人,有什么非得来这地说,家中娘子知道了我怕是得脱层皮。”王启年衣袖掩面,似是一眼也不敢往里看,一双眼却转的飞快。
“事都办妥了吗?”范闲不搭理他,径直走至桌边。
“王某办事您放心,保证做的滴水不漏。”王启年摊开手,笑得一脸谄媚,“小范大人,那五十两银子?”
范闲翻个白眼,从怀里抽出一纸银票来,“亲眼所见?”
王启年头如捣蒜,亲了亲手中票子,“王某用这五十两银子发誓,绝对亲眼看着下去的。”
“小范大人真要……?”王启年笑眯眯收了银票,对着这四周指指点点,似乎极为厌恶。
他朝着某个方向拱拱手,“那位知道推迟的旨意刚下来,你就忙不迭的往这跑,莫不是对他不满?”
范闲饮尽杯中酒水,笑而不语。
——
范闲在花船上枯坐了一夜,船儿摇摇晃晃得他险些睡着,却又被那招摇的红帘惹了神,几番思索下来,这个花船却是他与那人纠葛不断的第一步。
内心有个声音催促着他做些什么,例如去看看人死了没,去做些什么改变现在这个局面,然而他又十分清楚,他什么也不能做。
思来想去,终究还是下定决心,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屋里漆黑一片,范闲看得并不清楚,只凭上次的记忆摸索着走到床边,苍白瘦弱的人呼吸也微弱,单薄的身子被厚被一盖,险些要被压伤。
范闲站在床头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明明他很清楚,此时做什么发出多大动静人都不会醒过来,却还是不自主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呆在原地。
站的久了他也有些累得慌,先前进肚子里的酒升腾上来,熏得他头晕脑胀。
他小心翼翼地凑近那人耳边,“李承泽,我看不懂你。”
“你若是干干脆脆死了还好些,现在这样……”
范闲抹了把红透的脸,面上的温度烫得似火烧,他卡壳了,似乎在纠结,“不对。死了也不好。”
他暗自较劲,琢磨了半天也说不出好还是不好,过了许久才抱着手肯定道:“还是死了好,要是你少些心机手段,我也不会至你于这般地步。”
一夜无月,狂风大作,窗外树叶欻欻哀嚎,这屋里越发寂静。
不过半柱香,大雨便泼了下来,屋内也凉了几分,脸上薄红褪去,范闲喃喃道:“说来你还得感谢我,谢我不杀之恩。”
“咳咳!”
范闲回头,黑暗里费介端着盏油灯,慢悠悠地踱步靠近。
“他又听不到。”
范闲知道自己方才的话被听了个全,颇为尴尬地挠挠头,干笑两声,“老师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费介点亮桌上灯盏,“你要不想救,杀了就是,本来不就是想杀了报仇?”
范闲被噎了一下,憋了半天也憋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来,只能干干地为自己辩解,“那不是今时不同往日吗?”
费介呵呵笑了两声,也不拆穿他,“留着他也行,反正他现在是栽你手里,翻不出浪了。”
范闲耷拉着脸,只想着救回来,没想着人醒了该如何相处,怕是这人也容不下他,他转念一想,不过那时便不是他容不容得下的问题了。
他也没想过心里的问题得到解答后又该把人如何?再杀了?
未免太残忍了些。
“老师,他多久能醒?”
费介撇了他一眼,“怎么?等不及了?”
范闲皱着眉头,“不是,想送回儋州。”
“这么急?”
“时间越久风险越大。”他又添了一句,“您不能回去,他必定起疑。”
费介探了李承泽脉搏,触手的冰凉不似假,“怕是经不起折腾……最早三日之后”
“好。”
费介呵呵一笑,“找个好天气,虽不知你为何想着救他,终归是你的意愿。只是别养狼为患,反来误了你。”
闻言范闲眸光黯淡,垂下眸子看不清其中汹涌,苦笑着,“我知道,说真的,看他这模样,我都怀疑能不能活下来。”
费介看他这颓然模样,张嘴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我反倒希望他活不过来。”
过了回廊,夹杂着雨声的声音才传来,“外边雨大,今儿个就待在这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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