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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筱晴。
妳的名字。
筱,一个极少见的姓,来自于妳的母亲。妳跟我说,妳妈妈的姓氏太少见了,所以从小到大上课点名这事总是选中妳。
妳说妳是靠着姓获得了老师的另眼相待。还说妳跟很多人关系好的开端,都是因为解释姓名的由来。
“她们还以为我的姓是自己编的呢哈哈哈哈。”
其实这话也不错,引人好奇的同时也很容易被记住,不过我觉得老师对妳另眼相待也跟妳自身的优秀脱不开关系。
成绩优异,性格就更是讨人喜欢。我和妳有了交谈之后,才发觉人如其名。
怎么能有人天天这么快乐,活跃。上课也很积极迎合老师,也许唯一能见妳萎靡的时候,就是在数学和物理课上。
化学能背,生物也是,都不难,妳说,总不会比记文言文和单词难,我理解不了,我说,物理和数学也是啊,一环扣一环,能推导的。
妳夸张地瞪大眼睛,眉毛都恨不得扬飞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我:“妈妈,救命,这里有怪物。”
妳又演。我无奈地跟着笑。
和妳同桌的那段时间,美好得过分,好像学习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我们互相帮助,妳把妳记单词和语法的窍门告诉我,我给妳讲题,我们都进步飞快,在排名表中一前一后,年级榜上也是名列前茅,是老师“一扶一”教育目的的最佳诠释。
于是,在许多学习搭子被拆掉并尝试了其它同学数次时,我们还是同桌,只是由靠窗户的第一组,换到了中间第三组。
这是初秋的高二,是阔别了一整个暑假的再见。
断联倒是没有的,只是不能见面。我给妳发消息约妳出去玩,妳回复妳人正在其他城市。
【是旅游吗?】
【不是,是来找我那个被放逐在外的爸。】妳回复:【他被公司调到外地工作,所以目前我们一家三口是分居状态,我妈会在我放假的时候带我来找他。】
放逐——我盯着这两个字笑了一会儿,妳说话还是这么幽默,而且生动形象,我都能想象到妳爸爸他在公司艰难、在外地潦倒的样子。
不过我知道妳是开玩笑的:【那好吧,那就只能等开学再一起玩。】
【妳暑假作业写完了吗?】妳问我。
【写完了。】
【好样的。我们说好,先借给我抄。】
?我纳闷:【妳没写吗?】我不敢相信妳有一天也会打抄作业这种坏主意。
妳打着哈哈:【哈哈哈,我会提前回去,说好啦,到时候作业先借我看看啊。】
【啊?】
妳没回。
这怎么可以?我觉得不行,如果妳没有预先对那些题目有熟悉,那老师讲题的时候妳也不会有任何收获。
这有碍于高二新知识的吸收,老师说过,高二是很关键的一年,课程进度会很快,难度与高一相比也有提高。
我非常不想看到妳成绩下滑,这种紧张感,比我担心自己的成绩还要盛。
我焦虑得一晚上没睡好,好像梦里还看到我们“黄金同桌”被班主任强行分开的场景,妳痛洒一地眼泪,对我懊恼地抱怨着:“早知道就不偷懒了。”
“黄金同桌”,这是妳取的封号,意思是我俩,是全班最长久、价值最珍贵的同桌,灵感来源于“黄金搭档”的广告。
凌晨5点,我睁开眼,下定决心不让妳有实现梦的机会。等到七点钟,我按下通话键。
嘟了几声,妳接通了。
“喂?”妳好像还没睡醒,喂得很没有力气。
“额,是我。”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刚打足的气泄了一半。
“我知道是谁,有显示的。”妳好像翻了个身,声音清楚了些,“这么早打电话,干嘛啊?”
“啊,我,我想叫妳起来写作业。”我越说声音越小,好像我成了那个没睡醒的人了。
“啊?”妳有点不相信的样子,但马上妳就笑了起来,带着鼻音,和半梦半醒的绵软笑意,然后越来越清亮。
好像是笑醒了。我也松了口气。
我还以为妳会生气,我还做好了心理准备。设想要是妳不理我、不接我电话该怎么办,我还犹豫过要不要妥协,毕竟大家都会抄作业,又不是妳一个人,但我到底还是想争取看看。
幸好,妳没有生气,看吧,我就说妳脾气很好,很包容我。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在睡得很香的时候被人打电话吵醒,我都不知道会有多生气,我可能会砸了那电话。
不过现在,我决定像妳对待我一样对待妳。亲疏有别,不特殊对待妳,就会很对不起妳的特殊。
从此之后,持续整个暑假。我在每天的早晨7点钟给妳打电话叫妳起来,然后等妳吃完早餐,就开着视频盯妳写作业,有不会的现场就讲,妳我都不会做的,就标注星号,开学重点听。
暑假作业妳其实已经做了很多了,我也很欣慰,就知道妳不会是那种对自己未来松懈的人。
因为妳作业提前写完了,所以妳在开学前一天才跟妈妈一起回来。
妳解释着:【因为我不需要补作业啦,所以妈妈就想迟些回去,那我们就830见喽。】
是的,我们学校八月三十号开学,比别人学校早一点,开学当天没有课,通常用来整理东西和打扫教室,然后分发学校订购的海量习题册、试卷。
我一边整理东西,一边等妳的身影出现。等我的东西都整理好了,妳还没有来,我就把妳的东西也一并整理了。
终于,妳出现了,背着大书包,停在门口喊报告,然后被老师叫住,签名交班费。
这是我们班的传统,班费用来购买一些公用的卫生用品,比如扫把、垃圾袋什么的。
妳冲我笑,然后站在讲台边低头签字,我也没忍住,露出笑意,终于又能在一起了。
因为我俩都做完了作业,所以班上就我俩最闲,最开心,我们有分享暑假见闻的心情,即使我们在打电话的时候就讲了很多。
同桌的妳给妳同桌的我带了礼物,这是我没想到的,妳瞒得真严实。
“我特地买的,我觉得很好看很适合我们。水杯,妳一个我一个。”一个是浅粉色和白色勾勒的兔子,一个是紫色和黑色组合的猫咪,都是玻璃杯,“妳选一个。”
我看了看,选了黑紫的,这个比较神秘,很适合我心里认为的我。那个粉白色的一看就很筱晴,我心里认为的筱晴。
我们把杯子放在一起。
新座位两边都是过道,妳再也不用挤着我,或者我让开才能出去,我也失去了被妳使唤去打水的资格。
现在是两个人一起去打热水,用差不多模样的水杯。
粉白色容易脏,特别是已经初秋但暑热仍旧未退的时候,一次体育课完,汗液沾在上面干了之后就不大好看,软胶做得兔子也不复之前那般漂亮。
所以妳的杯子总是要洗。有时候我跟妳一起,有时候我在做作业,妳自己一个人去。
有次班会课后大扫除,妳不在,妳的杯子被鲁莽的家伙不小心带到了地上,还好有兔子软胶保护着,没碎。
我吓出一身汗。
捡起来的兔子图案上面已经沾了黑泥水,脏脏的,像晴天偏住满乌云,我干脆就去帮妳洗干净了。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洗杯子成了我的活计,就像之前帮妳在课间打热水一样,这次是班会课后的任务。
只要妳把杯子往我眼前一磕,我就会放下笔自觉起身去洗,跟膝跳反射似的。
妳还爱收集漂亮的本子、各种颜色的笔,极其喜欢在草稿纸上练漂亮的花体字,有花体的英文,也有花体的汉字。
妳喜欢把汉字变形,比如我名字里的白字,就先后变成过一个带梗的苹果、带梗的叶子、一个音符、一个勺子……妳怎么有这么多奇思妙想,这已经不止是有趣了,妳好像有点创新的艺术类天赋。
妳说两个樱桃挂一个梗上,就是两个“白”字;妳写了个“6”,再连笔往外拉出一横,这也是一个“白”字。
我看着被妳推过来的草稿纸,看着妳在我的名字里涂上的五颜六色,看妳露出狡黠的眼。
这一次我的名字又被妳写得像七巧板了,还是立体的那种字,用尺子比着画的。
“有意思,可以做头像诶。”
“那我换一个,头像不好用全名,就那个苹果白吧。”
妳把草稿纸拉了回去,翻开一页新的,开始画妳设计的那个“带梗的苹果白”,再涂上红色,“白”字中间的一横,变成苹果身上白色的高光。
这个就是我的社交软件头像,所有的,现在都还在用的。
时间推移,渐渐降温,天气由凉转寒,又到了每个人都穿得很臃肿、写字冻手的季节。
暂别妳午睡起来闷得通红的脸、呆滞的双眼、头发潮潮的黏着绻起的样子,到了妳哆哆嗦嗦、时时刻刻抱着热水杯暖手的时候。
冬天午睡只两颊各有一坨小粉红,然后就是书本压出来的红痕。通常要第一节课差不多上完才能消失。
天天搞得像个小花猫似的。
妳冬天好像饿得很快,因为妳总是在上午第三节课、下午第三节课、晚自习第三节课时喊饿,比闹钟还准的胃,着实让我震惊了好久。
我搞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而且妳确实吃很多,但完全不见妳胖。
“脑力消耗大。”妳啃着我给妳的小面包,面无表情解释。
我觉得也是,妳除了跟我做一样多的作业之外,妳还搞艺术设计:“我知道了。”
妳可是我头像的首席设计师,黄金同桌,当然不能让妳饿着,于是我的口袋里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小零食,巧克力、饼干、面包、有时候也会是一小包坚果,我的口袋会出现什么,都取决于我妈买了什么。
那些小东西,妳们都说好吃。真是惊讶,我没想到妳和我妈的口味一样。
妳上课吃东西,没藏好,被叫起来罚站。
高中生上课饿很正常,其实老师也见得多了,不算什么大事,大家都吃,但妳还是臊得满脸通红。
我是看着妳的脸,一点点红起来的,于是妳瞪我,还趁老师写板书的时候偷偷用手指戳我。
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然后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老师问我干嘛。
“我有点打瞌睡,老师,我还是站着听课吧。”
妳用课本遮住自己上翘的嘴角,笑意却从妳眼睛直直撞向了我,像一只冒失的小鹿。
妳站着,小动作就更多了,手肘时不时就碰过我。下课后,我坐下来,妳终于能坐下来:“啊,好累。”妳摇摇晃晃的,然后那只笨鹿跌跌撞撞,一头栽到我肩上。
好闹人啊。我是在说这冬天的风,不是说妳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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