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允我以幸福（全文加番外）

　　傍晚回到家，老远就看到在楼下徘徊的毕柯。许久不见，依然高高帅帅的，只是神情黯然，略带几分憔悴。
　　见到我们，毕柯迎了上来：“明若……”
　　明若斜睨他一眼，冷哼一声，理也不理径直上楼。
　　毕柯无奈的望着她的背影，却并没有追上去，反而转过身来面对我。我朝他笑了笑，安抚地拍拍他的肩：“明若不就那个脾气，这么多年你早都可以写出一本心得大全了。回头我避嫌，你好好哄哄她，毕竟是女孩子。”
　　毕柯低头不语，伸手自兜中摸出一枚钥匙交于我：“帮我给她，告诉她……我已经搬走，她可以回去了。”
　　我吃惊地抬头：“毕柯，不要赌气。”
　　毕柯勉强地笑笑，笑容里有说不尽的疲倦。
　　“蔚蓝，我很累，真的很累，我不想再这样不得安宁。也许对我们来说，分手才是最好的结局。”

　　我不敢相信的瞪大眼睛望着他。这是我认识的毕柯吗？这是那个五年来疼明若如至宝，可以大暑天顶着39度高温骑40分钟自行车只为她一句想吃哈根达斯的毕柯吗？
　　我只觉一阵心寒。
　　“毕柯，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
　　毕柯别过眼去，躲开我的视线。
　　“与这个没有关系。你不明白，她太固执太倔强，一不如意便和我翻脸，从来不体恤我的难处，吵吵闹闹这么多年，我已经筋疲力尽……”
　　我扭头上楼。
　　都是这样。相爱时什么困难什么缺点也看不见，一旦不爱，过往种种皆成错误，即使优点，亦成借口。

　　“蔚蓝——”
　　毕柯突然唤住我。

　　我停下脚步，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请你——帮我照顾好明若……”
　　他望着我说，眼眶微红。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背着光，他的容颜有一些模糊，刹那间我仿佛看见他的目中有泪光，一闪而逝。
　　我一时有些怔忪。

　　五年前，那个夏天的下午，他站在学校的操场上，一手紧紧拉着死命捶他的明若，一边扬起脸大声对我们说：“放心吧，以后明若由我来照顾！”
　　阳光下他的眸子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他笃定的笑容让我们所有的顾虑烟消云散。

　　那天之后，宿舍全体成员齐心协力把还想垂死挣扎的明若踹进了他的怀里。

　　只是眨眼间，已是数年光阴。

　　我的眼睛忽然湿润。
　　恋人啊，彼时信誓旦旦的诺言，如今在风中的哪个角落哭泣？

　　深深望了他一眼，我无声叹了口气，转身走上楼去。

　　推门进家，明若猛地抬头，我清楚地看到当她只见我一人进来时，眼中有一簇亮光倏地熄灭。
　　她低头读报纸。
　　“那只猪滚了？”
　　我只是默默，将那枚钥匙递于她。明若一时反应不过来，怔怔的看着我。
　　我将语气放轻柔。
　　“明若，他搬走了。”

　　明若傻傻地望着我。
　　我心中不忍，走过去轻轻抱住她：“放弃你，他终有一日会后悔的。”
　　明若沉默半晌，轻轻推开我。
　　“我没有事。其实，这样，也好。”
　　然后她站起身，故做轻快的对我说：“你做的菜和猪食一样，今天姐姐我来露一手，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才叫烹饪。”脚跟一旋转进厨房里去了。
　　我一边走到阳台上，一边同她打趣：“你可别把我厨房烧了啊。”
　　她并未回答，只是把水龙头开得很大，水哗啦啦冲下来。
　　我向外望着天边的晚霞，火烧一般的瑰丽。
　　不是听不见，水声里间或传出的未能控制得住的哭泣声。

　　夜晚，万籁俱静。
　　我躺在床上，思绪纷杂，了无睡意。一个翻身，正对上明若炯炯如炬的目光，好似黑暗里的两盏探照灯。幸得我艺高胆大，一惊之后随即镇定，伸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
　　无意触到她的指尖。五月天，她的手凉如冰。
　　我心中一酸，不由覆上她的手背。
　　耳畔，明若低低问我：“蔚蓝，我该怎么办？”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

　　怎么办。
　　幸福如同肩膀上的阳光，转瞬间成为阴影。
　　爱要走，我们能怎么办。

　　“是谁说过，有时候，我们只能选择高傲的发霉，或者低卑的爱恋。”

　　“……蔚蓝，告诉我发霉的感觉。”

　　我的脸隐秘在黑暗中，仿佛冥夜里的花，暗香浮动。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明若不再说话，反握住我的手，紧紧的。

　　我们如同茫茫大海上的两只孤帆，无助而怆然。黑夜里，惟有四束绿光，忽明忽灭，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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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现代女性，现代的倒不一定是思想。骨子里包裹着传统的灵魂，行动上却是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果断得教你怀疑，她是不是昨夜那个流着泪说“衣带渐宽终不悔”的人。
　　明若第二天的表现，完全象是个分手分惯了的家伙。
　　她把原本与毕柯爱的小屋换了锁，出租，私人物件该扔的统统扔掉，需用的打包一车呼啦运到我家，路上还不忘配了把我的大门钥匙。我只端坐在沙发上，看她跑进跑出，等到家具公司吆喝着送来一张精致小床时，我几乎跌下沙发去。

　　忍不住抚掌赞叹：“了不起，了不起，行动敏捷，效率惊人，果然是惯犯。”
　　明若得意得朝我一挑眉：“来，进来看看，我的新房间，绝对创意！”

　　我含笑推门，笑容在门开的那一刹那僵硬住。

　　是，这个房间本来是我用来放杂物的，但今天之前，它至少还是个很体面的杂物室。

　　而现在我的眼前，铺天盖地全是枪眼而鲜艳的颜色。火红大花的窗帘，明黄亮蓝的床铺，几何图案的抽象派挂毯，形状狰狞的金属壁灯，梳妆台上电脑桌上床头柜上到处都是古怪夸张的小玩意小装饰品，左侧墙壁赫然贴着一张大得吓人的海报——《黑客帝国》酷装持枪造型。

　　我后退一步，疑惑的看看客厅。
　　不错，那是我的口味，暖色系的家具，柔软的抱枕，绿色的植物，简单清爽。

　　我费力的开口：“明若啊——”
　　明若兴致勃勃的环视房间：“很不错吧？够个性吧？以前和那只猪在一起他从来不许我插手布置房间，嘿，现在我一个人了，自由了，想怎么设计就怎么设计，爱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失恋怕什么，有失才有得！”

　　我硬生生吞下了到口边的话。
　　闭上眼，泯灭天良：“很好，很不错，很有品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
　　最后一句是真心的。

　　就这样，明若正式落户我的小窝。
　　随她一同来的还有只浑身雪白胖嘟嘟的小狗——我们合养的“女儿”。本来我给它起了个别致的名字叫阿雅，明若偏偏小白小白乱叫一气。那小狗又硬是个性，不认阿雅就认小白，无奈之下我也只能屈从，小白小白唤得朗朗上口。
　　我们为它买了个粉蓝色的小窝安在阳台上，软软的暖暖的，连吃饭的盆也是夸张的骨头形状，美其名曰促进食欲。当它低下小小的脑袋埋头痛吃，那样子甚是可爱。

　　明若来了以后最大的功劳就是独揽下了做饭的义务。从此我的胃欢天喜地的自地狱登入天堂。尤其是有时明若有应酬，都会电话给我，甜甜的叮嘱：“亲爱的，你和小白的晚饭放在冰箱里，都是现成的，记得热哦。”我感动得几乎落下泪来，只为这一条，豁出去做玻璃我也甘心！

　　只是她的情绪还不太稳定，虽然她在努力的控制，努力的欢笑，努力的坚强。我知道，她在默默的清理伤口，那个一直流血，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愈合的伤口。
　　她需要时间去忘记伤害。
　　虽然听到王菲在唱：“要有多坚强，才敢念念不忘。”可是若能安然寻乐于世上，勇敢或懦弱，又有什么关系？
　　欢乐是全世界的欢乐，痛苦却是一个人的痛苦。明若，总有些事情，只能我们自己去面对。
　　而我能做的，只有尽量陪她。

　　可是也只能是尽量了。连照顾小白都是明若多一点。她虽也朝九晚五，却比我清闲。我三天两头的加班，常常在家里也要伏案至深夜。明若很为我拼命的劲吃惊，常常劝我：“身体第一，那么玩命工作干什么？女孩儿生下来不是被奴役的，是该被人疼的！”
　　我只是微笑不答。
　　是，我很拼命，不只是因为经理很赏识我，不只是因为工作很费精力，更是因为康岭。

　　康岭是研发总监，我是销售部的新人，本来并没有接近的机会。只是经理林菲与他是高中同学，关系甚好，我在林菲手下，做得极为卖力，且忠心不二，所以他才知道我的名字。

　　但我渴望的不只这些。从进公司起，从第一眼见到他起，我知道，他将是我生命里躲不掉的劫难。
　　他是所有的期盼，所有的美好，所有的不能、不可、不愿割舍。

　　然而他是那么沉稳的人，任何轻浮的手段都不能勾引到他。所以我能做到的让他更熟悉我的唯一办法，就是出色的工作。

　　是这样一种信念，鼓励着我奋斗下去。
　　只是，我几乎快要忘记，上一次约会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转眼七月，又到我的生日。一大清早便门铃叮咚作响，我无动于衷，明若却迫不及待扑了过去。一束粉色的百合抱了进来。
　　“哗，今年也有呢。蔚蓝，这个痴情男打算等你到什么时候啊。”明若喜滋滋的取出白瓷细花的花瓶，用水将百合养了起来。
　　我笑笑。这个人是仅剩的追求者了，耐心极好，逢年过节都送百合，苦苦期待有一朝我能回心转意。

　　“我比较喜欢玫瑰，百合不适合我。连这他都不知，等不到也是活该。”
　　明若啧啧摇头：“你心真狠呢。”
　　我充耳不闻，吸着拖鞋蹲在阳台上搔弄小白。小家伙惬意的趴着，贪凉地将小肚皮贴在地上。
　　微哀的想起康岭。
　　其实易地而处，大家都是一样的不值得。

　　甫一踏进公司，便听得同事大呼小叫：“他怎能走？公司又要少一道美丽风景。”无数人点头附和做痛心状。我还没来得及问，已有八卦同事冲过来抓住我：“蔚蓝，研发总监要辞职了！”
　　不啻于五雷轰顶，我的心陡然一沉。
　　“康岭？”
　　“还能是谁！唉，为什么帅哥总是留不住。”
　　“……老总肯放？”
　　“自然是好话说尽，可惜他去意已决。听说，是想回青岛开自己的公司。”

　　一阵缓缓的冰凉，漫过我的心头。
　　他要走。他要走了。

　　如果再也见不到他，我的一切努力，多么的荒唐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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