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中书

　　锦绣轩阁楼的穿衣镜已完全变红，像覆了层血膜。黎岁用银链铃铛轻敲镜面，涟漪中浮现Noilin被缝合的右腿，但更恐怖的是背景——
　　镜中阁楼的墙壁上，正凭空浮现新的《百美图》，而画中女子的脸……
　　全是黎岁。
　　"你终于发现了？"镜中的"周默生"突然出现，手指穿透血膜，"青黛要的从来不是普通美人皮。"
　　他的指尖碰到黎岁眉心，前世记忆轰然灌入：
　　1840年，沈绣娘被丈夫活剥人皮，怨念引来蜃妖。作为交换，她必须收集八百张拥有"轮回印记"的皮……
　　"而你，"镜中人轻笑，"是第八百个带着蝴蝶胎记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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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厅的地下室比往常冷十倍。黎岁推开水晶棺盖的瞬间，冷雾中睁开一双竖瞳——
　　棺中躺着的"黎岁"缓缓坐起，锁骨下的蝴蝶胎记泛着幽蓝磷光。
　　"终于……等到你了。"
　　这个"黎岁"开口竟是青黛的声音，手指抚上她的脸，"我的……新皮囊。"
　　怀表突然从口袋飞出，"啪"地贴在棺中人额头。表盘玻璃疯狂震动，映出真相——
　　水晶棺里根本不是尸体，而是无数张人皮缝合的傀儡，每张皮内衬都写着名字：徐夫人、李小姐、陈太太……
　　最新那张，赫然是"Noi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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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拆了她？！"黎岁抓起狼毫笔刺向棺中傀儡，笔尖却在触及Noilin人皮的瞬间被丝线缠住。
　　棺中"黎岁"诡笑着撕开自己胸口，露出里面跳动的银色火团——Noilin被剥离的灵核。
　　"你猜，为什么她的灵力是银色的？"
　　玻璃珠在这时发烫炸裂，Noilin左眼的火焰席卷整个地下室。火焰中浮现她最后的信息：
　　"烧掉棺材…我藏在…小满的羽毛里…"
　　黎岁将燃烧的怀表残片扔进水晶棺。
　　烈焰中，数百张人皮发出尖叫，而棺中傀儡死死抱住她，在烧成灰烬前呢喃：
　　"我们…都是…蜃妖的针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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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烬散尽，地下室的镜子突然全部爆裂。黎岁跪在焦黑的水晶棺残骸前，发现掌心不知何时多了根孔雀翎——
　　羽毛根部缀着颗银铃铛，轻轻一摇，阁楼方向传来Noilin的咳嗽声。
　　怀表彻底停转的表盘上，最后浮现一行小字：
　　"去找真正的《百美图》…在…"
　　字迹被突然涌入的地下河水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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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岁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重返锦绣轩阁楼时，整面穿衣镜已经龟裂成蛛网状。镜面不再映出倒影，而是像一扇被暴力打破的窗户，后面露出漆黑的空洞。
　　她弯腰拾起一块镜子的碎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手指，血珠滴落的瞬间——
　　嗒。
　　镜框上的红绳突然自行解开，像蛇一般游走，缠绕上她的手腕。镜后的黑暗里，缓缓滑出一卷泛黄的画轴。
　　《百美图》。
　　真正的《百美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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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岁颤抖着展开画卷。
　　纸上没有八百个美人，只有同一个女子的八百种姿态——全部是Noilin。
　　有她穿着旗袍斜倚窗边的，有她执笔在账本上写字的，甚至还有她系着围裙在咖啡厅擦杯子的……每一幅小像的角落都标注着日期，从1840年一直到今天。
　　而最新的一幅，是Noilin被丝线悬吊在半空，金针刺入她的眉心，画旁题字：
　　"容器将成，旧皮当弃。"
　　黎岁的指尖触碰画中Noilin的脸，纸面突然渗出鲜血，将她的手指染红。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青黛要的不是美人皮，是‘轮回者’的皮。"
　　Noilin的每一世，都被记录在这幅画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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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表突然在口袋里震动起来。黎岁掏出来，发现停转的指针竟又开始走动，但方向是——
　　逆时针。
　　表盘玻璃上映出警署停尸房的画面：林鹤卿的"尸体"坐了起来，正用手术刀割开自己的胸口，取出一个雕花银盒。
　　盒中是一截干枯的触须，幽蓝鳞片上沾着陈旧的血迹。
　　"云螭大人……"林鹤卿的嘴唇蠕动，将触须按进自己心口的伤口，"请再赐我……五十年……"
　　他的皮肤开始剥落，露出底下蠕动的蓝色鳞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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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阁楼地板突然塌陷，黎岁坠入冰冷的地下河水中。
　　黑暗里，无数银铃铛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像某种指引。她挣扎着浮出水面，发现自己漂在咖啡厅正下方的暗河里，而河底——
　　沉着一具水晶棺。
　　棺中躺着Noilin。
　　真正的Noilin。
　　她的身体被数百根金线固定，每根线都连接着一块镜子碎片，碎片里映出《百美图》的各个局部。
　　最可怕的是，她的胸口嵌着那半截骨笛，笛身上刻着：
　　"以容器之躯，封蜃妖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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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岁砸碎水晶棺，河水却突然沸腾。Noilin睁开眼睛，瞳孔里闪烁着银色的火焰。
　　"走……"她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不是……我的身体……"
　　河底淤泥中升起无数镜子碎片，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画面：
　　- 1840年，沈绣娘将骨笛刺入自己心脏
　　- 1948年，周默生把怀表塞给民国黎岁
　　- 现在，林鹤卿的尸身正爬出停尸房
　　而在所有碎片的中央，一面巨大的圆镜浮现，映出咖啡厅的全景——
　　梧桐树下，蜃妖的本体正在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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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岁的手指穿过Noilin胸前的骨笛，冰冷的触感让她想起狼妖副本里那枚嵌在键盘上的青瓷碎片——都是封印的一部分。
　　地下河水突然倒流，所有镜子碎片腾空而起，在她周围组成一个巨大的茧。每一块碎片都开始播放记忆：
　　- 1840年，沈绣娘用骨笛自戕时，第一任"黎岁"在暴雨中埋葬她的皮囊
　　- 1948年，民国黎岁将怀表交给周默生，自己走进燃烧的锦绣轩
　　- 三分钟前，林鹤卿的尸身跪在咖啡厅后院，将蜃妖触须埋入梧桐树下
　　最中央的镜片显示着此刻的Noilin——她身体里的银火正在被金线抽离，注入那幅《百美图》。
　　"原来我们…都是修补封印的针线…"黎岁的眼泪滴在骨笛上，笛身浮现新的刻痕：
　　「以新代旧，轮回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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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表突然炸裂，雀羽从表盘残骸中飘出，在空中燃烧成字：
　　"青黛的皮在铜镜背面"
　　黎岁猛地转头，最大的那面圆镜正在显现真相——镜框背后贴着一张完整的人皮，上面用金线绣着1840年的日期。
　　这才是真正的青黛。
　　她被做成了镜子的一部分。
　　"沈绣娘当年…把自己缝进了封印…"Noilin的声音从水底传来，带着气泡破碎的杂音，"所以《百美图》需要…新的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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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岁冲出地下室时，后院梧桐树的根系已经全部变成幽蓝色。林鹤卿——或者说被蜃妖寄生的怪物——正在把最后一片《百美图》残卷埋入树根。
　　"你来得正好。"怪物抬起头，林鹤卿的脸正在剥落，"这个容器已经用了八十年…该换新的了。"
　　它伸手抓向黎岁，却被突然飞来的银链缠住。
　　Noilin站在咖啡厅后门，浑身湿透，胸口还插着半截骨笛。银火在她皮肤下流动，形成与黎岁锁骨胎记对称的纹路。
　　"你搞错了一件事。"她咳着血微笑，"我们不是容器…"
　　黎岁接上下半句："…是封印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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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骨笛在黎岁手中断成两截。
　　尖锐的断口划破她和Noilin的掌心，两人血手相握的瞬间，八百面镜子同时炸裂。
　　- 第一世沈绣娘的人皮从镜框脱落
　　- 《百美图》上的金线全部崩断
　　- 梧桐树根系的幽蓝迅速褪去
　　蜃妖的尖啸中，黎岁看见无数记忆涌入Noilin的身体——那是历代"黎岁"封印失败的痛苦。而Noilin正将银火导入两人交握的手，形成新的锁链。
　　"这次…我们换个方法。"Noilin贴着她耳畔低语，"不封印它…"
　　"…而是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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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穿透梧桐叶时，后院只剩下一个深坑。
　　林鹤卿的西装空空荡荡地铺在土堆上，里面蜷缩着一截干枯的触须。黎岁用咖啡勺挑起它时，蓝鳞化作了灰烬。
　　"难吃。"Noilin靠在门边抱怨，嘴角还沾着灰，"像过期三年的意式浓缩。"
　　她锁骨下的胎记变成了完整的蝴蝶，翅膀一半金一半银。黎岁伸手触碰时，前厅突然传来风铃声。
　　推门而入的是抱着孔雀羽的报童，身后跟着穿杏色袄裙的小满——或者说，和小满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
　　"欢迎光临…"Noilin转动着新换的银链铃铛，"新店开张，咖啡买一送一。"
　　黎岁望向窗外，最后一片琉璃梧桐叶落在展示柜上，里面静静躺着半截骨笛和烧焦的怀表。
　　玻璃倒影里，她和Noilin的影子短暂地变成了身着嫁衣与猎装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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