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寻梅

　　婚后几日，连橙在将军府过得舒心自在。霍夫人本就疼惜她，加之大婚之夜遭逢那般变故，更是将她捧在手心，生怕她受半点委屈。

　　府中上下见老夫人这般看重，也纷纷敬重这位新王妃，连橙虽无主母的架子，却也无形中多了几分话语权。

　　她每日跟着霍夫人学些管家理事的规矩，余下的时间，便一门心思“骚扰”师音。

　　师音的院落就在她住处的后面，仅隔一道月门，往来极为方便。

　　霍燃歌白日忙于上朝议事，闲暇时还要处理军务，分身乏术。连橙便趁这空隙，踩着墙角的青石砖，轻巧地翻过矮墙，溜进师音的院子。

　　师音起初还严词警告，让她恪守规矩，连橙却总能找到借口：“我与夫君成婚不久，不甚了解他的性情，师公子是他最亲近的人，我向你打听一二，也好与他增进夫妻情分。”

　　师音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只得应允，却再三叮嘱：“日后莫要再翻墙，若有要事，让人通传一声便是。”

　　连橙嘴上应得爽快，转身便寻了府中后门的捷径，依旧时常“不请自来”。

　　她还私下找府里的丫鬟、管家打听师音的喜好，只说想从师音入手，拉近与霍燃歌的距离。

　　下人们见王妃貌美温婉，又这般体贴夫君，纷纷夸赞霍燃歌好福气，娶到了这般懂事的夫人。

　　可连橙心里清楚，自己哪懂什么管家理事，不过是仗着霍夫人庇护，混日子罢了。

　　她自幼跟着先生读书，倒也识些笔墨，闲来无事，便想着不如趁年轻写些诗赋或是话本，消遣时光。

　　她让小玉去集市上买来上好的宣纸和松烟墨，铺在书案上，对着窗外出神半晌。见院墙外的翠竹挺拔，沾着晨露，忽然来了兴致，提笔便写：

　　竹谈

　　为爱此竹，一屋独坐。
　　寒食前后，数竿挺立。
　　昏昏沉沉，一念思念。
　　不曾谈竹，尽是爱意。

　　写完后，连橙自己读了一遍，只觉得字句牵强，却也不甚在意。

　　凡事总有第一次，她本就不是什么文曲星下凡，不过是自娱自乐罢了。她将诗稿随手放在书柜里，又开始琢磨起话本的情节。

　　日子过得清闲，连橙偶尔也会约上昔日的闺中好友出门小聚，回来后便继续埋首于笔墨之间。

　　霍燃歌偶尔会来她的院落坐坐，每次来，无非是警告她离师音远些，连橙左耳进右耳出，全当耳旁风。

　　除此之外，霍燃歌还会将每月的俸禄悉数交给她，让她掌管府中用度。连橙捧着沉甸甸的银两，忽然生出几分主母的责任感，倒也收敛了些玩闹的心思。

　　这日，霍夫人忽然找上门来，拉着她的手，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又几分不好意思：“橙儿啊，你与燃歌……成婚多日，可有同房？”

　　连橙脸颊一热，支支吾吾道：“没……没有。”

　　“这可不行啊。”霍夫人叹了口气，“燃歌性子执拗，绝不会纳妾，我也不是要逼你们，只是他日后要去边关军营，一去便是一年半载，若是能留下个一儿半女，也能给你做个伴，给霍家留个后啊。”

　　连橙听得头都大了，差点没晕过去。

　　她倒不是怕怀孕，只是霍燃歌定然不会同意，更何况，她心里装着的人是师音。

　　她忽然生出一个荒诞的念头：若是能与师音、霍燃歌三人相守，也未尝不可。反正他们的秘密早已心照不宣，那些可能会举报他们的人，也早已不在了。

　　这个念头一出，连橙的脸颊瞬间红得发烫。

　　霍夫人见她这副模样，只当她是害羞，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这种事不用不好意思，夫妻之间本就该如此，你可得主动些。”

　　霍夫人走后，连橙还在脸红心跳，霍燃歌却突然回来了。他见连橙满面绯红，眼神躲闪，不由得好奇：“你怎么了？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连橙抬头看他，一双杏眼水光潋滟，模样楚楚动人。她凑近霍燃歌，踮起脚尖，对着他的耳朵，将自己的想法轻声说了出来。

　　霍燃歌听完，脸颊也瞬间涨得通红，愣了半晌才道：“你……你这想法也太荒唐了！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连橙眨了眨眼，“我们各自所求都能得到，而且你去军营，我也能跟着去啊，我的骑术和箭术可不比你差。”

　　“不行！”霍燃歌断然拒绝，“军营凶险，皆是男子，你一个姑娘家去了，多有不便，我绝不同意！”

　　他最近本就为边关的事烦忧，一想到要于父亲一同前往，还要分离一年半载，心里便越发焦躁。

　　连橙见他态度坚决，也只得垂头丧气，不再多言。

　　恰在此时，师音推门而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二位都在？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是不是我不用去军营了？”霍燃歌眼睛一亮，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

　　师音摇了摇头，笑道：“不是，但我可以与你一同前往边关，帮你处理军中的文书事宜。”

　　“真的？”霍燃歌欣喜若狂，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师音打断。

　　“燃歌，别说了。”师音看向连橙，语气温和，“连橙姑娘，日后将军府便拜托你多照看了。”

　　连橙心里一阵气闷，凭什么男子能去的地方，女子就不能去？她偏要去！

　　师音看着她赌气的模样，心里暗自叹气。脑海中，系统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警告！攻略目标霍燃歌对连橙好感度+5，对宿主好感度+3”

　　“连橙对宿主好感度+10，请宿主尽快调整策略，完成双攻略任务。”

　　师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本是快穿系统的宿主，看完这本小说后，对女主连橙心生好感，便主动申请进入这个世界，想要保护霍燃歌，让他有个完美的童年，再促成他与连橙的姻缘，之后便死遁离开。

　　可谁曾想，剧情彻底跑偏，男女主各自心系他人，主世界的管理者更是直接修改了任务，要求他必须让霍燃歌和连橙都爱上自己，他的经纪人还再三叮嘱，不许他擅自死遁，师音只得硬着头皮走下去。

　　连橙回到房间后，并未气馁。她立刻让人备车，回了宰相府，找到母亲李氏，打听哥哥连卿的下落。得知连卿正在外地公干，连橙便写了一封书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恳请哥哥回来帮她一个忙。

　　几日后，连卿风尘仆仆地赶回。他与连橙自幼一同长大，容貌极为相似，只是连卿生得更为高挑，眉眼间多了几分英气。若是换上女装，稍加打扮，倒也能以假乱真。

　　连橙拉着哥哥的手，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哥，我想跟霍燃歌、师音去边关，你替我在将军府待一年，扮成我的样子，应付霍夫人和府中上下。”

　　连卿闻言，连连摆手：“胡闹！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穿女装？再说，军营凶险，你一个姑娘家去了，若是出了意外，我怎么向爹娘交代？”

　　连橙软磨硬泡，又是撒娇又是许诺，说尽了好话。连卿向来疼她，终究拗不过她的糖衣炮弹，只得点头应允：“罢了罢了，就帮你这一次。但你要答应我，万事小心，若有危险，立刻回来。”

　　连橙欣喜若狂，连忙让人找来自己的衣物，让连卿换上。

　　连卿看着镜中一身大红襦裙、长发披肩的自己，只觉得头皮发麻。他本就生得面若冠玉，换上女装竟丝毫不违和，反倒多了几分雌雄难辨的惊艳。

　　连橙又细细叮嘱了小玉，让她好生配合哥哥，遮掩行踪。一切安排妥当后，霍燃歌与师音前往边关的马车已然备好。

　　连橙躲在府门后的阴影里，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待他们出城后，便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追了上去。她特意让随行的仆从先行返回，自己则独自一人，凭着精湛的骑术，远远跟在车队后面。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她都要追到师音。

　　而将军府里，连卿刚换上女装没多久，就被霍夫人撞了个正着。

　　霍夫人上下打量着他，疑惑道：“橙儿，你怎么好像长高了些？”

　　连卿心里一慌，连忙咳嗽两声，掩饰道：“娘，许是我最近穿的鞋子鞋底厚些。”

　　“哎哟，怎么还咳嗽了？”霍夫人连忙上前，伸手想探他的额头，“是不是着凉了？快回房休息。说起来，我也知道不该逼你，但燃歌都快二十了，别人家的媳妇都是一年抱两，三年抱四，我也盼着能早日抱上孙子啊。”

　　连卿听得目瞪口呆，暗自腹诽：自己的妹妹又不是生育工具，霍夫人这想法也太迂腐了。

　　他连忙摆手：“娘，我知道了，等燃歌回来再说。我还有些话本要写，先回房了。”

　　说完，他逃也似的跑回了连橙的房间。这房间布置得精致典雅，比他在宰相府的房间还要舒适，看来霍燃歌待妹妹倒也不差。

　　他刚坐下没多久，屋顶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连卿警觉地站起身，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刀。

　　那是连橙给他防身用的。

　　“连橙？你在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屋顶传来，正是万落叶。

　　连卿迟疑了片刻，应道：“我在。”

　　话音刚落，万落叶便从屋顶跃下，出现在门口。他看着房内的“连橙”，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连橙，我听说霍将军去了边关，特意来看看你。你今日……好像比往日更漂亮了些。”

　　连卿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怎么把万落叶这号人物忘了？他与妹妹自幼相识，关系极好，怕是容易露馅。

　　“你先进来再说。”连卿拉着他走进房间，反手关上房门，压低声音道：“我不是连橙，我是她哥哥连卿。橙儿她偷偷跟霍将军去了边关，让我替她瞒一阵子。”

　　万落叶闻言，勃然大怒，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你怎么能任由她胡闹？边关是什么地方？刀光剑影，危机四伏，她一个姑娘家独自前往，若是出了差错，怎么办？”

　　连卿被打得愣住了，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对他。他揉了揉脸颊，沉声道：“我是她哥哥，比谁都了解她。她的骑术和箭术比我还好，在马背上，她几乎天下无敌。她不是一时冲动，她心里有数。”

　　他心里也委屈，不答应是因为担心，答应也是因为信任，可万落叶根本不理解。

　　万落叶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无可奈何。他与连橙是挚友，深知她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他叹了口气：“罢了，你务必照看好她的身份，别露了破绽。若是她有任何消息，立刻告诉我。”

　　“我会的。”连卿点了点头。

　　另一边，连橙骑着马，一路尾随霍燃歌的车队。天色渐暗，车队在一处驿站停下，准备歇息一晚，明日再赶路。

　　连橙也在驿站附近的草丛中停下，将马拴在隐蔽的树后，拿出随身携带的艾草，驱散蚊虫，然后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她自幼便常跟着哥哥偷偷溜出府玩，野外生存的本事倒是不差。

　　迷迷糊糊间，她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还有压低的交谈声。

　　“前面就是霍将军的车队吧？”一个粗哑的声音说道。

　　“没错，就是他们。王妃特意吩咐，让我们把霍燃歌和那个姓师的小子杀了，带着他们的人头回去复命。”另一个声音接口道。

　　“好，等夜深了，我们先放迷药，再悄悄摸进去，一刀一个，神不知鬼不觉。”

　　连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半点声音。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短刀，脑海中飞速思索：王妃？哪个王妃？难道是九王爷的余党，或是朝中与霍燃歌不和的势力？

　　她悄悄探出头，借着月光，看到几个黑衣人影正潜伏在驿站周围，眼神阴鸷，一看就来者不善。

　　而驿站内，霍燃歌正站在马车外，师音从车内探出头，轻声道：“燃歌，夜深了，你怎么还不进来休息？明日还要赶一天的路。”

　　“我在外面守着就好，与其他人一起。”霍燃歌说道。他心里有些忐忑，不敢与师音单独相处，尤其是在这夜深人静之时。

　　“外面多冷啊，而且不安全。”师音劝道，“要不我出来，你进去休息？”

　　“不行！”霍燃歌立刻拒绝，“晚上郊外凶险，你待在车里别动，我守着你。”

　　师音拗不过他，只得作罢。最后，霍燃歌还是上了马车，与师音相对而坐。车厢内空间狭小，两人离得极近，能闻到彼此身上的气息。

　　霍燃歌靠在车厢壁上，闭上眼睛，心里却翻江倒海：若是没有师音，他或许真的会对连橙动心，毕竟她那般鲜活灵动，又生得那般貌美。

　　可他心里早已装满了师音，容不下旁人。不过，连橙那个荒唐的提议，似乎也不是不行？

　　师音坐在一旁，浑身僵硬，不敢动弹。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不断响起：

　　“霍燃歌对连橙好感度+3，对宿主好感度+5”

　　“霍燃歌对宿主产生‘特殊想法’，请宿主注意。”

　　师音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他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他原本只是想促成男女主的姻缘，结果自己反倒成了两人争抢的对象，还要完成什么双攻略任务。他看着身边闭目沉思的霍燃歌，又想起那个为了追他，会不惜远赴边关的连橙，只觉得未来一片迷茫。

　　而草丛中的连橙，已经握紧了短刀，眼神锐利如鹰。

　　她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师音和霍燃歌。

　　师音是她一心想要追到的人，霍燃歌是她名义上的夫君，更是她达成目的的盟友。这场刺杀，她必须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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