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色

　　完了。

　　林绘背着书包，紧张地贴在墙上。

　　离她一墙之隔的地方就是她的目的地，七班教室里传来阵阵读书声，林绘甚至能从里面模糊的辨认出相熟的几个同学的声音，但是她却不能进去。

　　林绘昨晚上有张稿快到截止时间了，那个单主是老熟人了，从林绘开始接稿的时候就来约她了，林绘人生第一份稿件售出就是这个单主拍的。林绘不想拖这个单主的稿子，只是最近刚开学不久，时间上有些周转不开，所以才拖到了快要截稿。此时上线看到截稿时间，心头大惊，于是抱着板子画到了大半夜，然后给单主交了稿，深夜单主也不在线，林绘交完稿倒头就睡了，想着什么事情等第二天放学回来再说，结果第二天因为昨晚睡的太晚实在没醒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必迟到无疑了。

　　好死不死，今天的早读还是英语早读，班主任管。林绘苦着脸躲在教室外面，实在不敢进去。

　　她还在思考怎么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时，教室里面传出来凉凉的一声——

　　“别躲着了，先进来吧。”

　　林绘：？！

　　伪装被点破，林绘只好乖乖地背着书包站到了门口，规规矩矩地喊了声“报告”，然后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钱雪在低头背书，看到林绘进来关切地抬头看她一眼，想说点什么，余光却瞥见朝这边走过来的班主任，赶紧噤了声。

　　班主任走到林绘身边，问她：“今天是怎么了，迟到这么久？”

　　林绘讪讪的：“孙老师，我昨晚睡得有点晚，所以就没起得来。我保证，下次一定不会了。”

　　班主任孙忆春看她一眼，林绘立马摆出一副认真悔过的样子，孙忆春叹了口气：“这次就不罚别的了，你拿着书，站到外面去读，上课了就进来。”

　　林绘应下，从书包里掏出英语书站到了教室外，孙忆春在教室转了几圈之后也从教室里出来回自己办公室了。

　　林绘靠着走廊的栏杆上看下面的树，她今天出门出的匆忙，平时家里也没人做早饭，都是早上出门在路边买点，但是今早显然是没有这个时间的。林绘只是在出门前随手拿了一个面包揣在兜里，刚才因为和班主任对线没有感觉到，这会儿放松下来了，胃里泛起的饥饿感涌上来，林绘悄悄看了看四周，确认没人注意她之后，从校服袋子里把面包拿了出来，撕开塑料包装袋往嘴边送。

　　正要一口咬下，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句冷淡的——

　　“你在干什么。”

　　林绘：……

　　她被吓得浑身一抖，手里面包也没拿稳，掉落在地。

　　来不及心疼，林绘转过身，正正对上一双陌生又熟悉的眼睛。

　　说陌生是因为他们没见过几次，说熟悉是因为，他们见过的这几次，好巧不巧都是在这两天。

　　看着周域手臂上戴着的红袖章，林绘在心里绝望地捂住了脸：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为什么这么倒霉。

　　一中早自习会安排学生会的干事查课，这点林绘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自己会这么点背，好不容易偷吃一回，还正好被抓了个正着。

　　周域还在看着林绘，眼神从她惊慌失措的脸上下移到掉落在地的面包，停滞一瞬，又重新看回林绘的眼睛，表情很淡，看不出喜怒。

　　林绘收好思绪，努力克服心里的慌乱，控制不住的上前一步，软了语气：“你……”

　　周域看着她，等着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林绘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一个早上先是迟到，接着又是吃东西被巡逻的周域抓到，孙老师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林绘是不会相信的，为了自己的小命，面子什么的都是浮云！

　　想通之后林绘一咬牙，又靠近了一点，想要周域看清楚她眼底的真挚：“我是第一次犯。”

　　周域不语，只是静静看着她。

　　“所以，就是，”林绘犹犹豫豫的，声音也小小的，“能不能当做没看见？”

　　说完这句话之后林绘小心观察着周域的脸色，后者仍旧维持着那副淡漠神色，只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抬起眼睛看了林绘一眼，林绘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像是刑场上等待宣判结果的犯人，只等法官手中的木槌搞搞落下。

　　“下不为例。”

　　审判结果出来了，只有简短的四个字，轻飘飘落下来，林绘还在状况外没反应过来，而说出这句话的人在对比之下则显得尤为淡然，周域走到林绘面前，林绘下意识后退，但周域只是弯下腰，把她因为受到惊吓而松手掉落的面包捡了起来。

　　“赃物，”周域看着她的眼睛说，“没收了。”

　　犹如救赎般的下课铃声响起，林绘收起书，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回到教室，虚脱一般趴在桌子上，钱雪关心了几句，林绘实在受不住了，眼睛一闭就睡着了，最后还是上课了钱雪把她摇起来的。

　　“明天就是月考了，”第一堂课是孙老师的英语课，孙忆春站在讲台上，把麦递到嘴边，“考试安排等下会贴在教室后面，记得去看自己的考场和座位号，今天晚自习下课要把考场布置好，明天早上过来直接去对应考场考试。”

　　台下隐隐有些骚动，胆子大点的同学趁机提问：“老师，国庆节放几天假啊？”

　　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人问这个问题，孙老师有些无奈：“先收收心思把试考了，国庆放假通知还没下来，不过按照往年，你们应该是放五天。”

　　五天，比起高一少了两天，孙老师看台下有人不满，补充道：“知足吧，一班只有三天假，和高三一样。”

　　听到一班，林绘回过神，想到宋歌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的表情，没忍住笑了一下，偷偷拿出手机给宋歌发消息。

　　color：【你知道你国庆假放多久吗？】

　　等了一会儿，宋歌一直没回复，估计没看手机，班主任还在讲台上，林绘不敢再造次，赶紧把手机收了起来认真听课。

　　“周域，你老实告诉我。”

　　和周域一起出来巡逻的俞嘉阳看着周域若无其事地把那个面包揣在口袋里，实在忍不住了：“你刚才在干什么？”

　　“查课啊。”周域面不改色，好像刚才那个对林绘网开一面的人不是他似的。

　　“你……”俞嘉阳欲言又止。

　　这还是周域吗？之前体育课上，本来解散完后不走非得留在操场上就已经很奇怪了，在看到那个七班的女生摔倒之后，这小子更是演都不演了，俞嘉阳只是一秒没看着周域，跟开了闪现一样，下一瞬就跑到那女生旁边去了，还伸手把人从地上给拉了起来，要不是老师劝着，俞嘉阳肯定周域会跟着她去医务室。

　　那女生来教室送卷子，周域声音夹得俞嘉阳都不敢认了，犹犹豫豫的，半天问了一句人家手还疼不疼。

　　俞嘉阳表情复杂地看着周域，回想起方才自己上楼，看到周域公然徇私的时候人都麻了，结果这人当着他的面，就这么水灵灵地把人家掉在地上的面包塞口袋里了。

　　俞嘉阳忍了又忍，觉得还是有必要出言提醒一下：“都是兄弟，你别藏着掖着了。你是不喜欢人家呢？”

　　周域罕见的沉默了一霎，反问：“喜欢谁？”

　　俞嘉阳懒得搭理他：“还能谁啊，七班那个女生，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更长一段的沉默。

　　俞嘉阳偏过头看着周域，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别人肯看不出来，但俞嘉阳很清楚的知道，周域在解不开问题的时候就是这样，俞嘉阳很少见到周域这样的神色，上一次见到还是高一的时候周域做一道物理竞赛题，而这次，是因为七班那个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生。

　　很久之后，周域的声音才响起来，带了点不确定：“我喜欢她，很明显吗？”

　　俞嘉阳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终于不装了：“不明显吗？你就差把这件事情写脸上了。”

　　“……”

　　周域又不说话了。

　　好半天，才轻声说了句，不知道在抱怨谁。

　　“那她怎么还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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