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不愈

　　圣莫里茨的日光透过双层真空玻璃，在意大利定制地毯上投下菱形光斑。
　　宋承妤听见隔壁传来玻璃器皿碰撞的脆响。护士推着药车停在2号房门口："蒋先生需要冰敷。"
　　“给我吧”宋承妤接过医用冰袋，羊绒拖鞋陷进地毯的鸢尾花纹里。
　　宋承妤将冰袋覆在他肿胀的脚踝，瞥见床头柜上的止痛贴盒。
　　蒋瑜突然倾身，沉香尾调混着药膏的薄荷气息漫过她的耳垂："你睫毛上有雪。"
　　落地窗外传来雪崩预警的嗡鸣，她后退半步撞翻酒架。玛歌酒庄的红酒在羊毛地毯上洇开暗红。
　　蒋瑜却盯着她颈间晃动的平安扣："这是和田青玉？"
　　"家传的。"宋承妤指尖抚过温润玉面，南红手串在腕间轻响，"小时候总嫌老气。"
　　“非常漂亮，很衬你。”
　　暮色漫过马特洪峰时，加湿器第七次自动更换滤芯。
　　宋承妤凝视着青玉平安扣在红酒残渍上的投影，听见走廊传来三声克制的敲门声——戴白手套的清洁团队已带着专业除渍仪器静候在门外。
　　当她退至观景窗边，看见精密设备在地毯上方悬浮作业，红酒分子被离子束分解成淡粉雾霭，恰似勃朗峰顶消融的雪霰。
　　当电子钟跳至23:30，病房智能系统自动调暗主灯。宋承妤蜷在会客沙发上改论文，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声，在壁灯暖晕里止痛贴铝箔的沙沙作响。
　　蒋瑜不知何时挪到沙发旁，石膏腿横在地毯上，手里攥着撕开的止痛贴。
　　"我帮你换药吧。"
　　蒋瑜点头，递来镊子时指尖微颤，额角细汗在阅读灯下泛着光。揭开纱布时宋承妤倒抽冷气。
　　缝合伤口泛着不正常的潮红，碘伏棉球触到肿胀皮肤的瞬间，蒋瑜突然抓住她手腕。体温透过薄睡衣传来，他掌心的茧摩挲着她腕骨，医用镊子被拿开。
　　"我自己来。"蒋瑜向后仰头避开她的触碰，喉结在暖光里滚动，"你还是这些了。"
　　“还是很痛吗”
　　“还好”
　　“在苏格兰，"她突然开口，"人们相信疼痛会随风雪消散。" 蒋瑜低笑时胸腔震动传到她脊背："那这里的风够大吗？"
　　……
　　晨光染白窗棂，宋承妤在渡鸦啄窗声中醒来。
　　会客厅里，蒋瑜在露台讲电话，真丝睡袍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淡去的疤痕。
　　"下周转去伦敦。"他挂断电话时，晨雾正漫过雪松林，"要不要搭私人飞机？"
　　果然还是万恶的资本家。
　　山雀啄食窗台松果的第三天，私人医疗团队开始打包仪器。
　　宋承妤整理论文资料时，发现蒋瑜的止痛贴盒底压着张伦敦天气打印单——未来十五天的阴晴符号旁，用钢笔圈住了策展当天的日期。
　　当她拎着行李箱经过露台，蒋瑜正观察的石膏上的画作，已经用马克笔描过。
　　希斯罗机场的细雨粘在舷窗上时，宋承妤习惯性选了靠左座位。蒋瑜将平板斜过中线递来的瞬间，她嗅到机舱香氛里混着瑞士医院的消毒水味。“喝点什么。”
　　“橙汁就行。”
　　"加冰吗？"他指尖划过饮品单的力度，与那日按住她手腕制止保险索赔时如出一辙。
　　“嗯。”
　　当云层吞没阿尔卑斯最后一角雪峰，宋承妤在杂志栏里上发现本《欧洲建筑简史》。扉页夹着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的导览图，某处展馆被画上星标。
　　蒋瑜接过羊绒毯盖在她膝头："要不要赌这次特展主题？"
　　舷窗外云海翻涌，宋承妤将长发束成马尾，露出白皙后颈："我猜是装饰艺术运动。"
　　"那我押新古典主义。"蒋瑜转动轮椅靠近舷窗，侧脸轮廓被云层柔化，"输的人请喝下午茶。"
　　飞机降落在希思罗机场时，宋承妤发现蒋瑜的石膏腿上画满涂鸦。安雅的流星旁挨着周珏的法文诗句，角落里还有她随手勾勒的雪人。
　　法语诗句，嗯，周珏也装。
　　"还要保持半个月。"蒋瑜转动轮椅避开积水，"等你们策展时，正好能拆。"
　　宋承妤把碎发别到耳后，蒋瑜突然伸手，指尖掠过她右眼下的小痣："沾了糖霜。"他摊开掌心，一点奶油在体温下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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