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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错闯
“屿礼”
只见不远处,低调的楠木马车上,走出一位龙章凤姿的少年——正是太子宋昭临。
“前方可是有异?”
程屿礼躬身行礼,想了想那匪徒逃走的方向,随手指了两个侍卫过去。
“无碍”,落日的余晖洒在两个少年的肩膀上,“天色已晚,殿下可要先行休息?”
宋昭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也好”
每每出行时,程屿礼都要伴驾,他最是知晓程屿礼的性子,向来是不肯累着自己。
因着自小一起长大,又有救命的情谊,太子也总纵着他,程屿礼想做什么,他便也由着他去。
一旁的侍从得了太子殿下的意思,心领神会地自行去为贵人安排帐子去了。
程屿礼这人有些骄矜的毛病,无论是身处何地,睡前沐浴更衣熏香是一步也不能落的,衣裳也定是要用自己穿惯了的软绸寝衣。
即便是青天白日小憩片刻,也绝不肯和衣而眠。
这些,侍奉他的人早已熟记于心,每每出行前都提前备好。
屿礼伸了个懒腰,慢慢悠悠地晃进下人早就收拾准备好的帐子里。
偌大的帷帐中早已提前点好了四合香,屏风后备了个木桶,里面热水的蒸汽袅袅地从屏风上方飘散出来。
他惯用的软绸寝衣也叠得规规矩矩,摆放在床榻边。
程屿礼对这些早已习惯,于是摆了摆手,示意下人们退下。
他这人沐浴时,向来不许旁人侍奉。
屿礼解下了腰间玉佩,搁在桌子边上,正要脱下衣袍,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住了动作。
“今夜你们不必在我这里守着了,都去太子的帐子外候着吧。”
太子此次出行并未大张旗鼓,带的人也只有从前的一半,想来人手定是不够的。
皇帝和皇后既要他伴驾,他自然是晓得太子的安危比他的安危重要十倍百倍。
程屿礼想起傍晚时看见的匪徒与姜三娘子争执的场面,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蠢材。”
那样蠢笨的匪徒,估摸着也掀不起来什么风浪。
这样想着,他安然地解了衣袍,绕至屏风后,舒舒服服的沐浴去了。
水温被兑的刚好,程屿礼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喟叹。
帐外无人,山林寂静,只能隐约听见几声夜莺的啼叫。
热气一阵一阵地向上飘散,蒸腾在程屿礼脸上,将他好看的眸子晕得水光潋滟,面色也微微红了起来。
程屿礼手臂搭在木桶边缘,正是昏昏欲睡,全然没有注意到屏风外细小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话说拂乐被那匪徒抢走了玉佩,拣起脚边碎石,打了那匪徒一下,却并未击中,倒叫那匪徒偏身一躲,眨眼间便逃得没影了。
身旁扭了脚踝的姜朝宁还在咿咿呀呀的痛苦叫着,拂乐只得先将姐姐扶起来,安置在一旁的大石头上坐着。
“你先在这休息着,我去去就回。”
朝宁自是知道那玉佩是父亲留给拂乐唯一的东西,拂乐日日佩戴着,一日也不肯离身。
对上拂乐焦急的视线,朝宁看了一眼山林的方向,面色也难得凝重了起来。
“天色深了,若是找不到,你要立刻回来,明日去报官便好了”
她顿了顿,“方才隐约看见那边似乎有一队人马,你千万保重自己,莫要冲撞了什么人。”
拂乐点点头,转身拨开树丛进了山里。
夜间山中的路不大清晰,拂乐自腰间掏出了朝安出门前塞给她的火折子,一呼气将它吹亮。
“大姐姐果然周到!”
火折子一燃,眼前的路便清晰了起来。
因着半月后皇帝亲临狩猎的缘故,道路上的障碍都被提前清理了,树丛也不似在外面看起来的那般杂乱,视野倒是十分开阔。
虽是这样,夜间依旧容易迷路。
拂乐抬头望去,今日的天阴沉沉的,竟是一颗星星也望不到。
无奈之下,她焦急地四处张望着,远远瞧见一抹白色,似乎是个帐子的形状,隐隐有火光闪动。
拂乐朝着那方向走过去,“莫不是那胆大的匪徒躲了进去?”
越靠近,拂乐看见的帐子便越来越多,其间一个最大的帐子外面竟是围满了侍卫。
她身形一闪,躲在了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又悄然探出脑袋。
忽然想起朝宁方才说,似乎是看见了一队人马,如此看来,果真是有贵人驾临。
贵人定是住在最大的那间帐子里了,那胆大包天的匪徒呢?又是躲在哪间?
思量间,她悄悄从外围绕开,一路摸索到那最大的帐子的后方。
夜幕已至,门外看守的侍卫强撑着精神,却还是抵挡不住昏昏的睡意。
他们将长矛撑在地上,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全然没有注意到后方潜入的女子。
拂乐小心翼翼地四处寻觅着,除了最大的这个之外,其余的帐子皆是昏暗的一片。
她依次掀开了后面那个帐子的帘子,内里是黑黢黢的一片。
姜拂乐呼了一口气,又点燃了一个火折子,细细搜寻了起来。
一顿搜查无果。
想来那匪徒应当已经不在这里了。
拂乐轻叹一口气,耷拉着肩膀,心道只好明日去报官,盼着官府能将她的玉佩找回来。
她这么思量着,猛然间瞥见那最大的帐子不远处,还有一个帷帐,没有侍卫把守,但里面却隐隐可见火光——
这个帐子,她没去找过。
姜拂乐远远瞧着那些侍卫已是撑不住打起了瞌睡,于是又借着树丛的掩护,艰难地绕到了侧面。
就再赌这一把。
她心里暗暗道。
她掀开帘子,见里面已然点了烛火,于是吹灭了火折子,径自走进去。
屏风上搭着衣袍,烛光映衬之下,隐约可见屏风后似乎是有一个人影,那人影却是一动不动。
拂乐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蓦的,她眸光一滞。
那楠木桌子上,躺着个白色的物什,泛着柔和清润的光,底端连着井天色的流苏坠子,此刻正静静垂在桌沿下。
她走近拿起一看。
是她的玉佩!
她随即扭头,杏眼微瞪,怒火从五脏六腑窜了出来。
好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抢了姑奶奶的玉佩,竟还敢心安理得的躲在这!
“你去休息一会吧,这里我来守着”
拂乐耳力惊人,听见了外头士兵换班的声音。
她冷静下来:有贵人在此,她还摸不清楚状况,不能引起旁人注意。
姜拂乐于是挪着步子靠近屏风。她听见屏风后,传来浅浅的呼吸声。
拂乐看见屏风上方搭着的衣裳,那衣摆上用金线绣了暗纹,料子也是上好的锦缎,褶皱处泛着浅浅的光泽。
这样的料子,普通人家是断断用不起的。
拂乐正思量着,屏风后却突然传来模糊的声音。
她心中大惊,侧耳听着,快速拔下发髻上的银簪握在手里。
“本少爷定……定要你好看……”
这声音……不大对?
姜拂乐绕到屏风后定睛一瞧。
哪里有什么贼人?那屏风后面,分明是前些日子在程府门口调笑她的纨绔!此刻浑身都没在洒满了鲜红花瓣的水里,只堪堪露出个脑袋在水面上!
“是你!”
姜拂乐已是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脑子里浆糊一团,小声惊呼了起来。
程屿礼终于是被她的声音吵醒,以为是哪个下人不懂事闯了进来。
“出去!”,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满是惊怒的脸,少女手里紧紧握着簪子,杏眼圆睁,秀眉拧了起来,不知因何有些微微颤-抖。
二人都被吓的说不出话。
程屿礼是又惊又恼,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缓了好一会儿,耳根子竟是难得的泛起红色来。
他摸了摸脸,羞恼之下才急忙想起来开口,“你!你先给本少爷出去!”
姜拂乐咬着牙,方才被惊怒冲昏了头,只觉得八方的浊气都涌进了她心口。
她眼神复杂地瞪了程屿礼一眼,咬着银牙,转身绕出了屏风。
程屿礼等她走出去,此刻也顾不得自己那些干净的讲究,不等身上的水擦干净,就连忙从屏风上扯下自己的衣裳,慌忙之中乱套了上去。
他边穿着衣裳,边在心里思索着:
她怎会在这?怎么会进他的帐子?看见他在沐浴为什么还不走?
难不成……真想献身给他做小妾?
程屿礼整理了思绪,拳头抵住唇,轻咳了两声。
他可是参知政事家的嫡长子,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一个丫头给落了下风。
那头,姜拂乐心里也正烦乱着。
为什么不是匪徒?为什么是这纨绔?那玉佩又怎么会在这?
难不成……是这天杀的家伙唆使的贼人来替他报仇?
拂乐脑子正转的飞快,试图理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只见那程屿礼面上又恢复了往常那样傲慢轻狂的笑意。
那人只是穿了里衣,许是因为身上的水未擦干,胸膛处被洇湿了一块,贴在身上,外面松松垮垮地披了个外袍。
“怎么着,小娘子深夜造访,莫不是真要把自己许给我为妾,此刻亲自上门自荐来了?”
“无-耻!”
程屿礼轻笑了一声,余光瞥见她手中竟握着自己的玉佩。
刹那间,他眼神一凛。
“还我!”
程屿礼伸手便要上前抢过来,石榴红袍的衣摆扫翻了榻边的青瓷花瓶,一边又皮笑肉不笑道:“你即便是自荐,也别想拿本少爷的玉佩做定情信物!”
拂乐倏地将左手背到身后,杏色的领口因着动作扯开半寸,漏出雪白的脖颈间串着的红绳来。
“我呸!你的玉佩?唆使匪徒拿了别人的东西,怎么这么快就成了你的了?!”
拂乐得了空子,转眼间便将那玉佩塞进了前襟里。
眼下她腾出了手,对上程屿礼惊怒的视线,得逞地勾起了嘴角。
她一只手揪住了程屿礼的领子往前拽,质问道:“说啊!我的东西,怎么就成了你的了!”
程屿礼被揪的喘不过气,只得向前探了身子,一个不稳,猝不及防跪压上锦被。
少年身上一股浅淡的苏合香气混着花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拂乐忽然感到耳畔传来沉沉的热气。
程屿礼竟是借势俯身下来,鼻尖几乎是要蹭到她的耳垂。
“姜三娘子比我想象的还要胆大,为了一块玉佩,竟敢只身前往男子的帷帐。”
拂乐见状,抬膝便顶上他胸口,脚踝间的细小的铃铛坠子叮铃作响。
屈起的指骨忽然触到少年滚动的喉结,她静静盯着,加大了力道。
银白的交领早被扯的歪斜,露出锁骨处未干的水渍。
程屿礼就着她的力道又逼近半寸,呼吸纠缠着她鬓角的碎发。
“何须演这么大一出戏,你若是真想要——”
他陡然偏头,几乎是要蹭到她的鼻尖。
“跪下来求本少爷啊。”
姜拂乐被他气的怒火中烧,握紧了一侧的拳头,恨不得下一秒便要招呼到程屿礼那人模狗样面目可憎的脸上去。
两人之间正是剑拔弩张,只听“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断裂在了地上,骨碌碌的滚了满地的紫檀珠子,伴随着一声诧异的惊呼。
“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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