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道

　　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叫林翠兰，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妇女，嫁给这个王八蛋好些年了。

　　我是家里的老幺，家里三个姐姐，我们姐儿几个都是晚嫁，阿妈舍不得我们，想跟我们多亲近几年，阿爸是怕女儿全走了家里没人干活了，一直到了二十九拖成了老姑娘，乡里乡外的到家里的媒婆各个摇头叹气，我不想嫁给村里的老鳏夫，于是我去城里做买卖，认识了赵利。

　　刚成亲那会，虽说日子不富裕，可心里头甜滋滋的，我满心以为，往后就这么和和美美，守着几亩薄田，生儿育女，一家人合合乐乐的。

　　还记得刚结婚时，赵利那模样，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见了，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他身形挺拔，模样清秀，笑起来还有俩酒窝。我每次跟他一起走在街上，心里头都满是欢喜和自豪。

　　变故得从村里的王老邪说起，那老头年轻的时候就爱打老婆，下手没个轻重，他老婆被打得受不了，有一天趁夜跑了，再也没回来。

　　后来王老邪续弦，娶了个年轻的媳妇。本以为他能收收性子，好好过日子，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谁能想到，王老邪年纪大了瘫痪在床，那年轻媳妇竟把家里所有钱财都卷跑了，走的时候还顺手放了把火，把家烧了个精光，当时火势可大了，噼里啪啦的，浓烟滚滚。

　　赵利听到动静，想都没想就冲进火海，把王老邪救了出来，可这一救，赵利自己却被火烧得面目全非。

　　从那以后，赵利就像变了个人。以前那个温柔体贴的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易怒、情绪极不稳定的男人，我看着他脸上那一道道可怖的疤痕，心里满是心疼，想着只要一家人还在，日子总能好起来。

　　那时我正怀着孩子，身子一天比一天重，可为了这个家，我还得挺着大肚子，走街串巷去卖胭脂。每天回到家，累得腰都直不起来，还得照顾赵利，晚上等他睡了，我又得点起灯做女红，就盼着能多挣点钱，把日子撑下去。

　　村里有个神婆，神神叨叨的，说能看出孕妇肚子里是男是女。有一回她瞧见我，装模作样地看了看，说：“这肚子里多半是个闺女。”赵利一听这话，当场就变了脸色，大发雷霆，冲我吼着要把孩子打掉。我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护着肚子，哭着求他：“这是咱们的亲骨肉啊，咋能说打就打？”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住。

　　孩子出生了，果真是个女孩。我满心欢喜，可赵利却一脸嫌弃，从那以后，他更加不求上进了，整天游手好闲，对家里的事不管不顾。

　　后来，也不知道他从哪接触了佛教，就像着了魔一样，三天两头往寺庙跑，还把家里的钱大把大把地捐出去。

　　咱农村人，挣点钱容易吗？土里刨食，累死累活的，家里老的小的都得花钱，孩子要上学，老人要看病，哪哪都离不开钱呐。我跟他说：“赵利，咱家里也不宽裕，你捐钱也得有个度，总得先顾好自个儿家吧。”他一听就火冒三丈，眼睛一瞪，大声吼道：“你懂个啥！这是给咱积德，往后日子才能好过，你少在这瞎咧咧！”

　　我还想再劝，话还没出口，他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我耳朵嗡嗡直响，整个人都懵了。我捂着红肿的脸，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心里又委屈又害怕，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赵利吗？从那以后，只要我一提钱的事，或者稍微不顺他的意，他抬手就打，抬脚就踢，我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

　　有一回，他刚卖了粮食，拿了钱又要去捐。我实在忍不住，死死拽住他胳膊，哭着说：“赵利，你不能再这样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丫头学堂的钱还没着落呢！”他使劲一甩，把我摔倒在地，还冲我破口大骂：“你这个泼妇，今天老子非打死你不可！”说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

　　那天家里正好来了亲戚，听到动静，赶紧跑过来拉架，好说歹说才把他拉开。我以为他会收敛点，没想到他还没完没了。他跑到厨房，端起一盆泔水，直接泼我身上，恶狠狠地说：“让你不听话，看你还敢不敢管老子的事！”我浑身都是泔水，又脏又臭，亲戚们都惊呆了，纷纷指责他太过分。可他像没事人一样，拉着丫头的手，扭头就走，嘴里还嘟囔着：“走，咱回你奶奶家，别管这个疯婆子！”

　　丫头吓得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喊：“爹，你别打娘，娘好可怜。”可赵利根本不听，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瘫坐在地上，满心都是绝望，泪水不停地流，怎么也止不住。我望着空荡荡的家，感觉自己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我实在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下定决心要离婚。我把想法跟亲戚们一说，他们却都来劝我。我那七大姑八大姨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翠兰啊，可不能离婚呐，没了男人，你和孩子以后可咋过？孩子走出去，都得被人戳脊梁骨啊。”“就是就是，为了孩子，你也得忍忍，哪有夫妻不吵架不打架的，忍忍就过去了。”听着这些话，想到年幼的女儿，我满心纠结，最终还是狠不下心，选择了忍下来。

　　可赵利根本没有一点改变，殴打我的频率一次比一次高，下手也越来越重。我感觉自己就像生活在地狱里，看不到一丝希望。终于，在又一次被打得遍体鳞伤后，我萌生了逃跑的念头。

　　那天夜里，趁赵利熟睡，我轻手轻脚地起身，心里天人交战。我想带着孩子一起走，可又怕带着孩子，路上万一有个闪失，孩子跟着我受苦怎么办？在极度的痛苦和挣扎中，我最终还是狠下心，没有带孩子，独自逃离了那个可怕的家。

　　我一路跑到城里，躲在街边的角落里，满心都是对孩子的愧疚和担忧。我想着，等我在外面安定下来，就想办法把孩子接走。

　　可我没想到，赵利对孩子不管不顾。孩子一个人在家，饿了也没人管，只能一直哭。赵利呢，每天该吃吃该喝喝，就像家里没这回事一样。孩子哭到实在受不了了，他才不耐烦地扔给孩子半块没烤熟的地瓜。孩子就这么饿一顿饱一顿，吃的东西都是半生不熟的，小小的胃就是那时候吃坏的。

　　我的亲戚们知道我跑了，四处找我。终于，在城里的街边找到了我。他们又是劝又是唬，说：“翠兰，你快回去吧，孩子天天在家里挨饿，瘦了一大圈，可怜得很呐。”一听到孩子受苦，我的心就像被刀绞一样，眼泪止不住地流。我实在是心疼孩子，没办法，只能又跟着他们回去了。

　　回到家，看着孩子那瘦弱的模样，我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泣不成声。我知道，这日子还得继续，可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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