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

　　清晨的篮球场还笼着一层薄雾，金繁已经独自练了半小时投篮。汗水顺着脖颈滑落，在T恤上洇出深色的痕迹。他随手抹了把脸，突然听见围墙外传来熟悉的清冷嗓音。
　　"我说了，作业不能借给你们抄。"
　　金繁眯起眼睛，透过铁丝网看见齐之被钱瑞三人堵在墙角。欧阳宁辰正扯着齐之的领带，而齐之虽然表情镇定，指尖却已经攥得发白。
　　篮球"砰"地砸在钱瑞脚边，吓得他猛地一哆嗦。金繁单手撑墙翻过来，落地时眼角疤痕在晨光中格外显眼："大清早的，欺负我们组学霸？"
　　钱瑞脸色变了变——初中那次打架留下的心理阴影还在。他强撑着冷笑："关你屁事？优等生自己答应给我们作业的。"
　　"我没有。"齐之下意识后退，后背却抵上金繁的胸膛。柑橘混着汗水的气息突然包裹过来，让他耳根发烫。
　　金繁顺手把齐之往身后一拽，篮球在指尖转了个圈："要不这样，三对一斗牛。我赢了你们滚蛋，输了..."他故意停顿，"我把李喻善的数学作业偷给你们。"
　　"成交！"钱瑞眼睛一亮。谁不知道李喻善虽然成绩差，但抄作业从来字迹工整正确率高。
　　比赛开始五分钟，金繁已经连进三球。他转身时看见齐之站在场边，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出奇。某个瞬间金繁甚至觉得，齐之看他的眼神和看《天体物理学简史》时一模一样。
　　"小心！"
　　齐之的惊呼和金繁的闷哼同时响起。钱瑞的肘击狠狠撞在他旧伤位置，疤痕顿时泛出狰狞的红色。金繁疼得眼前发黑，却听见"咚"的一声——齐之把记录板砸在了钱瑞头上。
　　全场寂静。
　　向来遵守纪律的纪检委员喘着粗气，声音都在发抖："校规第27条...故意伤害扣二十分。"他拽住金繁的手腕就往医务室冲，完全没注意自己正死死盯着那道疤痕，脸色比伤员还苍白。
　　医务室门关上的瞬间，齐之的手突然抚上金繁的眼角。指尖冰凉得不像话："...很疼吗？"
　　金繁愣住了。他见过齐之冷静自持的样子，见过他偷偷脸红的样子，却从没见过他这样——像是快要碎掉的玻璃工艺品。
　　"早就不疼了。"他鬼使神差地撒谎，"其实挺酷的吧？像不像动漫里的..."
　　"我讨厌疤痕。"齐之突然打断他，"七岁时我妈车祸...挡风玻璃的碎片..."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一句"我去拿冰袋"就逃走了。
　　金繁摸着残留温度的眼角，突然想起李喻善说过的话："齐之好像从来不参加体检，尤其抗拒外科检查。"
　　午休铃响时，金繁在食堂找到了正在排队的齐之。他刚要走过去，李喻善突然从旁边冒出来，亲昵地勾住齐之的肩膀："学霸！帮我看看这道题呗？"
　　金繁看着齐之微微侧身避开，却被李喻善不死心地又贴上去。餐盘里的糖醋排骨突然不香了，他大步走过去，直接把李喻善拎开："你数学作业不是要给钱瑞吗？"
　　"啊？我什么时候..."李喻善一脸茫然，直到金繁在他背后狠掐一把。
　　齐之推了推眼镜，目光在金繁贴着创可贴的眼角停留片刻："医务室没给开证明？按校规可以免今天体育课。"
　　"开什么证明。"金繁故意凑近，"要不纪检委员亲自检查下？"
　　他满意地看着齐之从耳根红到脖子，却没想到对方真的伸手碰了碰创可贴边缘。指尖擦过眉骨的触感让金繁心跳漏了半拍，直到李喻善的大嗓门打破气氛："金哥！老王找你！"
　　办公室里，王鑫老师正对着电脑皱眉："金繁啊，你父亲刚来电话..."
　　"他又要出差？"金繁满不在乎地耸肩，"没事，我习惯了。"
　　"不是。"王老师叹气，"他说如果你下次月考数学不及格，就送你去军事化管理学校。"
　　金繁僵在原地。窗外传来篮球落地的声响，他看见齐之独自在球场边看书，阳光给发梢镀上金边。不知怎么，那句"我讨厌疤痕"又浮现在耳边。
　　放学铃响后，金繁发现课桌里多了本笔记。墨绿色封面上贴了张便签：「每天背三公式，保你及格。——讨厌疤痕的人」
　　他翻开第一页，发现三角函数章节被画满了月牙状的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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