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逍遥

作者:人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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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架斗殴


      这样的风云人物重回学校,必然要引起血雨腥风,比如哪班俩女生为了彭逍遥大打出手、争风吃醋,他这一切全然不知,落下的功课属实让他头疼起来,他开始玩世不恭,泡妹、打牌、带小弟,聚众混玩,成日的无所事事,甚至当起了学校的混世魔王,办公室的老师们也束手无策,只能一个劲儿的摇头纳罕,吴教授的容光焕发和引以为傲消失了,整日唉声叹气,该谈的找他谈了,教导也教导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孔子曰:因材施教,狗屁!完全行不通,他甚至怀疑起自己这40年来什么样的学生不曾遇见,什么样的没有被自己影响,偏偏这是个硬骨头,难道就真等这孩子自己去开窍,真有点靠天收的意味,他盯着彭逍遥一落千丈的成绩单苦笑。
      穿过长长的林荫道,右首是一幢两幢三幢一字排开的朱色教学楼,左首是食堂和操场,绿茵茵的足球场是人工草坪,所以永远绿油油,带着厚重的橡胶味,栏杆下的操场宽阔又四面八方,只有旗杆孤零零的站在主席台前,彭逍遥鹤立鸡群的站在一群黑压压的人中间,偌大的操场中央像一团黑色幕布,一副你死我活的凶悍架势,两边都是人多势众,他的混世秘诀: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这是他常跟兄弟们谈起的口头禅。
      正值晚秋,凉风四起,可女孩子们的腿丝毫没有与这个天气决裂的意思,逮着漏腿的机会绝不放过,晚自习前的约架向来是不动声色的,可彭逍遥恰恰相反,他要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把气势先燥起来,单薄的休闲外套里边藏着各自的底气,两边剑拔弩张的拉开大干一场的架势。操场上的远光灯将这一群人影拉得老长。
      “老子今天不砍死你,我不信彭,老子的货你都敢抢。”
      对面一个也毫不示弱。
      “来,朝你爷爷头上砍。”那人挑衅的低了低头,用右手指着自己的头在他眼前晃,彭逍遥眼露凶光,当头就是一耳光,顺势就恶扑上去,两边各30号人,围拢上去各自捞各自的人,像群居的蚂蚁密密麻麻的朝漩涡中心围拢,随着远处操场楼梯口怒喊一声“在干什么?”的喊叫,纷纷像大难临头的鸟群,“快跑啊,孙科长来了。”人群里喊了这么一句,这群人便以光的速度一哄而散,剩下跌倒在地的彭逍遥和对方。
      等老师临近的时候彭逍遥早勾肩搭背的向科长解释道:“我们就是在练摔跤,没什么事儿,科长,来抽根。”
      另一个赶忙将火机凑上来,自此两人便不打不相识,抢货的误会也解开。
      彭逍遥见着长辈现在是一副地痞流氓、油嘴滑舌的形象,吴老师坐在办公室里大发雷霆,办公室内的其它老师也是屏息凝神,彭逍遥先是拿了他的白瓷茶杯接了一杯开水,然后唯唯诺诺的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恭恭敬敬的把手伸出来,吴老师准备坐下他立马给他把椅子放在屁股下面。
      还一副深表歉意的样子不停地向吴老师道:“老师,你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来给你打几板子消消气,屁股还是手,随您,我就不想让您气着。”邻座的历史老师“噗嗤”没忍住笑出声来,果然是个奇才,这让办公室的老师们又爱又恨。
      “既然你这么想得开,我们就来谈谈正事儿,你打架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了,那学习的事儿,你答应我的什么时候开始兑现。”
      “您看我现在都降级初二了,初三我肯定给您赶上来,我才刚从外面回来,总得给我一点时间改吧,而且您经常教导我们说允许我们犯错的,我这也不是什么滔天的大祸对不对,来老师,先喝口茶,消消气!”端起白瓷茶杯双手奉上去。
      “你现在再不赶,我怕你赶不上了,初三的知识点那么多。”吴老师不耐烦道。
      “您都说了我有天赋,在天赋面前,什么都得靠边站,我现在听课我就头疼,您让我调整一段时间咯!你看我自己闯的祸我都自己解决,绝不让您被领导传唤。”
      吴老师将茶放在嘴边吹了吹浮起来的茶叶,吸溜着咂了一口,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放下茶杯,用右手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出去一趟,变得这么油嘴滑舌,我不管啊,反正你答应我的学习必须得搞上来,我不管你怎么玩,但是有些底线的东西咱不能碰。”
      “是是是,老师我肯定听你的。”
      “你倒是嘴巴答应得爽快,谁知道你脑子一发热心血来潮伙同肖文又去干什么。”
      “不会,老师,我肯定还是要读书的。”窗外一个惊雷打下来,把办公室的女老师吓了个机灵。
      “你看,你看看,天都在怀疑。”
      “老师,您平时都教导我们不要迷信,您看看您。”另一边的老师们彻底没甭住,笑出了声。
      “老吴啊,你这个学生啊,你说一句,他有十句等着你。”一个大个子戴眼镜的男老师调侃道。
      吴老师从抽屉里拿出碘伏和棉签,示意他自己涂抹。
      “彭逍遥啊,麻烦你快点懂点儿事吧,别再打架斗殴了,铁打的身体不怕痛?别老让一把年纪的吴老师替你担忧了,遇上你这么个极品学生,也是给我们开了眼界了。”
      “就是要让你们老师永远记得我,不然人生在世太平淡了点,总没那么划算。”
      “呦,还爆出金句了,行了别贫了,赶紧去教室上课,我五分钟进教室要看见你的人端正的坐在课桌上,听见没?”吴老师厉声朝他道。
      “厕所去一趟,主角要最后登场。”一溜烟跑没影了。
      “老吴,你遇见彭逍遥也是命中注定。”角落的女老师戏谑笑道。沉重而响亮的上课铃传遍校园的角落,嬉戏打闹的学生一窝蜂似的疯跑,五分钟后,校园里的暗黑处是一片藏匿初恋的汪洋,教室里的灯和喧闹撕开这校园的黑夜,彭逍遥从办公室里大步流星的走出来,头顶上的硕大香樟树在昏暗黄灯下映射出斑驳的树影,随风而动发出窸窸窣窣,彭逍遥此时的内心如同这一团摇曳的阴影被深深的覆盖着,随后折进第一教学楼拐角的厕所里,肖文老早倚在墙边朝迎面而来的大高个抛出打火机,于是一高一矮结伴往透着一股洁厕剂的厕所里走,上课铃在头顶上方响起来,两人依旧悠闲的慢吞吞的吮吸着冒着幽幽烟丝的香烟,灰白的瓷砖下全是男生蛮勇的冒失,随地可见的黄色烟头和鞋底踩烂的草叶,彭逍遥不耐烦地拿起手机没好气的接了母亲的电话:“喂,搞什么?”
      那一头语气也不耐烦道:“彭逍遥,你搞清楚我不欠你的,我生下你到养你到现在,我花了多少钱?我投资给你就像投了一头白眼狼,你爸天天怪我,说我没把你教好,你一天看看要花多少钱,从这个月开始你的生活费减半,我们挣钱也不容易。。。你爸说这个月搞完就回家来专门带你”没等数落完,彭逍遥忿忿不平道:“什么玩意儿?就算你们回来了我也一样该怎么样怎么样,你要这么跟我算诶,那我问你你生了我,问了我的意见没?我有想要来你家吗?我买个什么你们都要说,都要讲,父母抚养子女不是义务和责任吗?那我现在告诉你,可以以后得生活费呢,我自己搞。”随后他使劲按掉挂断键,从口袋里又拿出一根烟点燃,肖文边刷手机边吸。
      肖文率先打破两人的沉默,漫不经心道:“最近手头有点紧,有个活儿,把你送走之后我差不多天天混在酒吧里面,认识了一哥们儿,反正我们未成年,干些小打小闹的事情也没什么事,你考虑一下。”
      “虽然在外面我也没少干,但是现在到处都是天眼、监控,珠海那边是因为有老板罩着,所以才放肆了些,我是被我娘喊警察抓回来的,保不齐哪天就会被发现在珠海那边干的事,看情况吧!”
      “你也别先回绝我,这活儿还要等一段时间,你先考虑考虑。”忽听见外面的脚步忙住了嘴,随后便听见老吴那一声沙哑浑厚的男低音在男厕外严肃又无情的刺进来,两人这才笑嘻嘻的匆忙丢掉烟头往外走,于是一人一边又是捶背又是帮着拿教具这才相跟着走进教室。
      寒来暑往,盛夏在知了没完没了的吟诵中迎来了,熟悉的下课铃在安静考试的校园里响起来的时候,窗外的天光是刀光剑影的,热火朝天的沸腾声从教学楼里面传出来,像试验基地的一声爆破,蛙声阵阵,蝉鸣聒噪,青春就像一场阵痛,再难也会过去,6月的夏夜向来是装着厚厚的心事和羞羞答答的表白,木青子在房间对着全身镜最后瞥了一眼,用手指小心的理了理眼睑周围掉落下来的睫毛膏,打开气垫BB在脸上补了补妆,白皙的脸颊上透着橘色,一双丹凤眼下是灵动的黑眸子,精致的眼妆看起来像一个陈列在橱窗里的精致娃娃,于是她在镜子前咧开嘴故作轻松的匀出一个好看的笑脸,带着清纯、羞涩、炽烈的爱迎向她的喜欢。
      KTV这个好地方把憋屈的生活压力用震天响的气势发泄出来,伴随着满嘴胡话和跌跌撞撞的酒醉,是漫天的咆哮和发泄,是深情款款和满腔遗憾,用昏暗的灯光遮掩燃烧的欲望,木青子定的10人大包厢,被挤挤挨挨填满了,褐色皮沙发前方是一个硕大的电子显示屏,李琴正在与阿哲情歌对唱,坐在沙发上的众人忙不迭起哄,木青子失落的坐在角落,仿佛这个喧嚣与自己无关,直到彭逍遥推门进来的那一刻,她的心陡然就颤动起来,彭逍遥和肖文被三三两两的人群簇拥着进包房,打扑克的打扑克,摇骰子的摇骰子,彭逍遥嬉笑着扫了一眼众人,便露出他玩世不恭的痞子模样与众人开起玩笑来,黄段子一个接一个,黑色的运动裤搭配白色t恤,是明眸皓齿的少年模样啊!
      四散的音响里突然传出:“来,今儿是木青子组的局,我们来一波真心话大冒险吧!”
      “这个提议好。”李琴随后附和男生道。
      “输了的可要喝酒。”肖文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吼叫起来。
      众人似乎都心照不宣,好像大家都知道木青子的心事,大家可劲儿的撺掇木青子和彭逍遥。
      “5只青蛙,5双眼睛,20条腿,11只青蛙多少条腿。”跟着众人的节奏,敲的敲杯子,打的打茶几,拍的拍手掌。
      “嗯嗯嗯。”木青子支支吾吾,平时就是数学不好,算术不太灵光,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好,时间到,时间到,来选大冒险还是真心话?”阿哲站在茶几前面,怼着木青子问道,众人已然把彭逍遥和木青子挤坐在一块儿。
      “我选真心话吧。”木青子一仰脖把面前的一杯啤酒灌进肚子里,长舒了一口气道。
      “好,各位有没有什么劲爆的想问的?”阿哲一脸八卦的询问众人。
      “你喜欢谁?”彭逍遥毫无所谓的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啤酒,用牙签戳了一块卤牛肉往嘴里塞。
      “我,我喜欢的人就在这里,但是不能讲是谁。”木青子支支吾吾半天才讲了这一句。
      “罚三杯,罚三杯。”早有人跟着起哄,木青子面前的啤酒杯不知什么时候早被填满,气泡从杯口满溢出来,战战兢兢的喝了一口,白皙的脸被揉成一团,活像一个扭曲的芭比娃娃,接着便是一阵咳嗽,众人见状一个劲儿的吆喝,彭逍遥只瞥了一眼,便夺走木青子手中的啤酒,忿忿不平的朝众人道:“你们算什么英雄好汉,欺负一个弱女子,根本不懂得怜香惜玉,我来喝。”
      “呦,这是要英雄救美。”李琴调侃道。
      “喝喝喝。”
      “喝就喝,有什么大不了,我就是看不惯你们这么欺负一个女生,人家没喝过酒。”一仰脖把啤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胡茬像雨后春笋般冒出来,那是一个成熟男生的标志,一两滴酒顺着黝黑的下巴往下滴,下巴与前胸之间一条水线,白色T恤衫湿了一大块,众人调侃道:“杯子里都能养鱼了,遥哥”木青子满面胀红的侧头仰着彭逍遥,心里又是激动又是难受。
      三巡酒后,大家都开始跌跌撞撞,只有木青子和李琴收拾起包房里的遗落物品,急匆匆的追赶前边一行人从KTV踉踉跄跄的出来。下楼出了电梯肖文与彭逍遥嘴里叼一支烟便悠闲的走在队伍后边,璀璨的霓虹灯牌印在刚下过雨的潮湿水泥路上,两人边踱步边饶有兴味的谈论王者荣耀里最新出的英雄,木青子和李琴搀着阿哲,一步三回头。
      肖文紧盯着前边儿三人,木青子那双白皙的大长腿赫然的印在肖文的眸子里,他闪烁着一丝突突的悸动,才咧着嘴开口道:“妹子,对你有意思,你看一步三回头的,指不定就要来找你了。”果不其然,还没等彭逍遥开口,木青子迈着那两条白皙修长的腿往这边移动。
      “彭逍遥,今天谢谢你。”木青子站定在两人跟前,两手扶着腋下的双肩背包带,刘海整齐的盖在前额,一双扑闪的黑眸子滴溜溜的神情的仰望着彭逍遥,霓虹灯牌照不真切她脸上的激动和表情。
      肖文忍痛割爱般大声道:“哎呀,算了,算了,我不当这200瓦的大灯泡,你两慢慢聊。”
      彭逍遥一把抓住刚准备逃跑的肖文,才对着木青子道:“没事,我性子是这样,就是看不惯这些欺负别人的行径,你也别多想,我就是举手之劳。”
      “奥奥奥。”
      “那那我能加一下你的微信吗?”
      彭逍遥迟疑半晌,这才被肖文抢过手机。“来,扫,你偷着乐吧,小仙女加微信要用火箭的速度好吗?他这人就这样,什么都慢半拍,你别介意。”木青子的嘴往上画出一个好看的幅度。
      肖文早挣脱掉彭逍遥,听着扫码“Duang”的声音,心里总不是滋味儿。
      如果彭逍遥知道这个姑娘曾经怎样的爱过自己,或许他就不会错过,他的青春除了成长,还应该有这个姑娘,毫无预兆的闯进自己的世界,然后浓墨重彩的出现,他甚至不知道她会一度成为自己那糟糕人生里唯一的光亮,可惜他后知后觉,他的爱情总比女孩子迟了一步。
      第五节:父亲出轨,仇怨和特殊癖好
      彭少华带着老婆从深圳火车站拖拽着大包小包往家里赶,一脸的横肉附着在他脸上,常年暗无天日的工厂劳作让他的脸变得毫无血色,整个是一张A4纸,一种苍白和前所未有的疲倦,眼睛里的红色折线图遍布全球,双眼皮让他年青的时候是一个美男子,可人到中年就变得鼓凸和恐怖了,头发稀疏,果然自己年青时候的玩世不恭将来都是要偿还的,人生啊,他活到这么一把年纪也没有弄明白亲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仅存的责任都被自己那该死的大儿子损耗干净了,他有时候想掐死那个人高马大的儿子,可他想不到的是,这个叛逆的儿子将来还会惹出更大的麻烦让他收拾,广播里好听的女声提醒旅客哪一班车次即将到站,他抬头看了看站在前面一米远瘦削的女人,这才拾起行李,两人一同流进这人潮里,一个是自己的女人,一个是自己的男人,两人从陌生的关系到亲人的关系,这到底是不是一种对爱情的进化,于是他把思绪从女人身上移开,两人急匆匆的踏上了那列回家的火车,是绵长的车鸣和弯曲的轨道,带着无数对在婚姻里找不到出口的夫妻走向家。
      2015年6月17日晌午,暑热难耐,银白的阳光像一把无边际的刀片啪的打在大地上,让人不敢把眼睛从室内搁向室外,那是眩晕和刺眼的不适感,即将暑假,吴老师心切的把彭逍遥叫到办公室,递给他一张报补习班的宣传卡片,才开门见山道:“这个是我研究生的一个同学,我相信他的实力能保证让你把落下的化学生物地理全赶上来。”接着就开始苦口婆心让其收心,本来就是留级生,所以这一年要好好考上市重点一中,彭逍遥认真的听他分析了前途、局势、价值和考上重点高中的好处,大好前景在未来等着他,于是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儿,果断的同意了这个中年男人的一片苦心,当然更多的是自己的人生,一脸轻松的从吴老师的办公室离开,临走还不忘把办公室的老师们逗得“咯咯咯”笑个人仰马翻,这才小心翼翼的关上办公室门,骑着单车一路往家狂奔,准备把自己接下来的计划告诉奶奶,腥热的山谷风从天边猛扑在彭逍遥那张略显成熟的脸上,艳阳像一床热被子牢牢的裹在身上,瞪着单车的双腿噙满了细汗,少年兴高采烈的闯进自家院子里,才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不过随即又恢复了往日对父母的冷冷状,姑姑姑父、爸妈、奶奶脸上都堆满了笑,奶奶照旧在锅灶前忙个不停,姑父听着屋外的动静朝窗户外瞅了一眼,这才打圆场高声道:“来,逍遥,陪姑父喝一杯。”彭逍遥停好车,取下耳机,一脸诧异的走进厨房,坐在姑父旁边,饭桌上方的巨型吊扇不停地转动,一顿饭变得异常紧张起来,彭少华和妻子故作轻松的相互对望了一眼,略显尴尬,那个曾在自己怀里肆意哭闹的孩子转瞬间成了一个人高马大的成熟男孩,大家面面相觑,妻子李芳殷勤的帮彭逍遥拿来碗筷,母亲笨拙的关爱让他多少感觉有点多余。
      “我准备备考高中的,你们爱咋样咋样。”彭少华杵在餐桌旁沉默不言,大家相互对视了一眼。
      “哎呀,这是好事儿啊,好事儿,你爸妈准备在家里发展了,顺便好照顾你们兄弟两。”
      “我不要他们照顾,我奶照顾就够了。”语气不屑的这么丢了一句。
      “来来来,喝一杯喝一杯,不谈别的,你既然决定考高中,那家里肯定是一万个支持你的。”姑姑夹了一块牛肉放在逍遥的碗里,关切道,桌子上的啤酒杯里冒着厚厚的泡沫,冰镇的黄色饮品是个消暑的好东西。
      彭少华一把抱起站在圆桌下的小儿子故作轻松的逗他,妻子有点不知所措。
      日子随即这样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彭逍遥每天三点一线,甚至连家里切菜的声音都变得异常小心,彭逍遥在这样的环境里面生活了4个月,终于受不了了,初秋的傍晚是凉风习习的,从山谷里横扫而来的凉风打在面颊上,像针灸扎在肉里的微痛,而让他大发雷霆的是另一件难以启齿的丢脸的事情,在成长这条路上从来没有捷径,大人的需求是第一要满足的,孩子是一个激情的产物,两性矛盾一触即发的时候,孩子整个就是多余产品,他气冲冲的撞进家门,对着奶奶和母亲暴跳如雷的发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脾气,然后重重的摔房门,留下中年女人和奶奶面面相觑的杵在楼下,两人都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彭老嫂慢慢悠悠的沿着楼梯摸上去,在门口试探着敲了敲门,毫无应答。
      彭逍遥满面胀红的坐在窗台前,捶胸顿足,把桌子上的一摞厚厚的复习资料重重的掀翻在地,回想起让他无比恶心的那一幕。从桥头的补习班出来,华灯初上,夜幕整个罩下来,他背着双肩包与一同复读的另外一个同学沿着河边往家的方向走,两人饶有兴味的讨论元素周期表,一个熟悉的背影还是不经意的映入他的眼帘,定睛望了望前方不远处的人影,这才拉着同学停下步子,在街边小摊随手买了炒粉,心神不宁的将同学打发走,他内心无比慌乱、不安,父亲那张有点蜷曲的背和搂着另外一个妙龄女子的场景往后成了很多年他无法解开的心病,中年男人侧脸低头吻了吻女子的额头,捏了捏女子白皙瘦削的肩膀,尽管再恨,他也从来没想过要让这个家四分五裂,但是他很想冲上前去揍一顿,替母亲揍一顿,跟在两人身后,哪怕被堤坝上来往散步的人群撞到,他不耐烦的嚷了几句便不管来人的谩骂。
      “现在的小孩儿都这么没有礼貌吗?”
      “算了算了,不跟小孩儿一般见识。”彭逍遥把这句撂在脑后,狠狠的瞪了一眼才继续盯着移动目标。
      最后停在维也纳酒店那幢金光闪闪的高楼下,他一路疯跑回家,瞥了一眼母亲身上挂着的人形挂件,弟弟,一脸粗糙的样子,他的气更不打一处来,往后在家里他更加的沉默寡言,只偶尔问母亲,现在的生活是不是她想要的,母亲总是闪躲的拒绝回答,接着便是母亲漫无边际的沉默和慌乱的忙碌,许多年后,他在自己的婚姻里才明白沉默是唯一能解答的,时间能治愈一切伤疤,而此时他希望快点长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与父亲的隔阂越来越深,初三一整年的学习准备带着所有人的希冀他还是上路了,他的天赋似乎成了他的压力,然而结局往往是以最出人意料的方式告知你,你还是不通过上层人设计的这套社会游戏规则,你的修炼远远不够,他还是没有考上重点高中,导致他彻底信马由缰的是这样一件事,从那以后他便像一匹脱缰野马在大漠上毫无目的的疯跑,中考结束后,知了在树上没完没了的鸣叫,彭逍遥一路狂奔,把这一整年来的隐忍和辛苦扫荡在一路高歌声中,街上的行人纷纷带着笑颜望着这位风中少年,气喘吁吁的跑进家门,匆匆丢下双肩包一溜烟跑没了,从襄阳村的主干道一直往村口的玉面槐走50米,再往小巷子里钻进去,阴天老大爷那干瘦的黝黑老皮包裹着自己拱形的背,他手上拿着自己包的纸烟在玉面槐树底下踅步,彭逍遥老远喊了一声:“阴老爷,这么热,还在外面。”阴天用两只皱成一团的双眼朝他丢了一眼算是回应。
      疯跑向肖文家里的时候,空调和西瓜还有啤酒全被好了,二楼客厅里不时传来少年们爽朗的哈哈哈声,游戏里的角逐终久是能麻痹自己一切烦忧,能获得前所未有的短暂愉悦感,彭逍遥也不例外,肖文家里天天都聚满了一群社会上游手好闲的痞子少年,彭逍遥索性又开始不归家,彭少华起初是想让其放松放松,没想到越来越离谱,最近工作破不顺心的彭少华总把脾气发在母亲和妻子身上,经常和朋友喝得醉醺醺的归家,妻子见状也找了一份工厂的普工在工作,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晚班回家之后看见丈夫萎靡不振的样子,心里也是一股气没处撒,两人都在巨大的生活不满里边儿膨胀,这天彭少华踉踉跄跄从院子里推门进家门,环顾了四周,发现彭逍遥没在,于是不耐烦的问妻子,自从考完试就没见人影,没来由的责怪起来。
      女人拿着小儿子的脏兮兮的衣服也没好气道:“就知道烦烦烦,他就在肖老四家里,你去喊,好容易考完试,天天管管管。”
      “嗯,我不管,不管将来就是个社会渣子。”
      女人见状咕噜一句:“你管了也不见得就不是社会渣子了。”
      彭少华一脚踢飞脚下的脸盆,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粗鲁暴躁吓了一跳,下意识闪身,盆里头的水荡得老高。然后气势汹汹的夺门而出。
      此时的彭逍遥正与队友们在游戏里尽情畅玩,“咯咯咯”的笑声传遍整个黑夜,丝毫不知道一股旋风即将到来。肖老四和李双影两口人上通宵夜班,家里只有一个孤寡老人,彭少华老远就瞅见二楼灯火通明,变声期的少年们吼得青筋爆出,彭少华径直上楼梯,他的两腮因为酒精作用胀得通红,浑身的酒气还没有散尽,从横七竖八的小毛孩儿里揪出戴着耳机的彭逍遥,顺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啪”就是一巴掌,这响亮的一掌把众人惊呆了,肖文和彭逍遥隔得最近,两人瞪大双眼怔住了。
      “天天就知道玩游戏,玩游戏,考完才几天。”彭逍遥此时早已怒火中烧,从地上一个腾跃,与父亲个头相差无几的他瞄准父亲的小腿肚子就是一脚,中年男人挣扎的瞬间矮了下去,彭逍遥拖拽着就往楼梯走,彭少华几乎是连走带爬的滚落下来,毕竟是一个成年人,这一脚让自己瞬间清醒了,反手就将彭逍遥撂翻在地不停地用拳头捶,彭逍遥弯成虾米状两臂死死的护住头部,闻讯赶来的姑父立马制止了这一场腥风血雨,一个劲儿的把彭少华往外拽,挣扎起来的时候,左腿小腿已然没了力气。彭逍遥倒在地下满脸委屈和暴怒,近乎咆哮道:“我做错什么了?姑父,我就在这里打打游戏,他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给我一个嘴巴子,我凭什么惯着他。”
      “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事你自己还不知趣,还要来找我和妈,我妈对你怎么着了,你要那么作践她,天天天天的在家里甩脸子。”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我打死你了,就当从来没生过你,生了你这号白眼狼。”彭少华紫涨的脸变得更加铁青,愤怒道。
      “来来来,打,打死了干净。”彭逍遥带着哭腔吼道,肖文死死的拉着彭逍遥,一旁的少年们怔怔的站在楼梯口。
      “你说你从小学到初中,花了我多少冤枉钱,给人家赔礼道歉,赔钱,我跟你娘在外面挣钱多不容易,你这么大逆不道,敢动手打,谁教的你现在成了这么一副鬼样子。”
      “你说什么?老子今天砍死你。”彭逍遥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就要上前冲,众人上赶着一边拉一头,一楼的客厅整个的混乱不堪。
      “逍遥,我的话你还是听的,这在人家家里,有什么事回去说。”
      “我还回去,回去个毛,小学我买只铅笔也要骂我,初中报个补习班也要骂,家里出什么事都要往我脑袋上面扣,行行,老子现在是死是活和你们没关系。”
      中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天,木青子、肖文、关子杰三人定定的陪着他坐在街角咖啡店,肖文坐在皮沙发上像只跳蚤动来动去,开惯了下流玩笑的他很不习惯几人的沉默寡言,但是他也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用小汤匙拼命搅乱布满乳白色花纹的咖啡。
      “他娘的,不就一个考试嘛?你至于嘛?兄弟,以你的智商以后还发不了财?读书又不是唯一的出路。”
      木青子一脸不悦怼道:“你也太不了你这个兄弟了,真是因为读书的问题吗?我看你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他是觉得他拼尽全力去做的事情,结果很出人意料,辜负了大家对他的期待,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整年他在家怎么过的,不甘啊!总之内心是非常矛盾的。”彭逍遥的内心第一次被这个女孩儿触动,他从没想过有一个人比他自己还了解自己的内心,可是他死要面子,垂下头苦笑了一声,随即将短寸头转向透明玻璃橱窗外,眼里闪烁的银白泪花被生生的憋了回去,漫天的风沙,艳阳高照的晴空万里突然急转而下,狂风大作,斑马线对岸的护栏被风扬起,重重的打在迎面而来小轿车的挡风玻璃上,一场交通重症就发作了,像一个淤堵的结让这个城市的交通按了暂停键,天边涌来的乌云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将整个世界罩起来,一片灰黑的世界,接着便是豆粒大的雨珠“啪嗒啪嗒”打落下来,像一群人仓促逃生的杂乱脚步声,大街上的人群纷纷用双手遮挡着头部四散逃离,暴雨打落在路面上泛起滚滚烟尘,模糊了视线,四人定睛的望着这个仓皇的世界若有所思,咖啡店内慵懒的爵士乐交织着舒缓的钢琴曲,这是《天空之城》的伴奏,冰镇着室内空气,也冰镇着彭逍遥那颗不甘的心。
      “操,这鬼一样的天气。”关子杰咕噜这么一句。
      四人结伴从咖啡店出来,已经是深夜,木青子的眼睛就没有从彭逍遥身上挪开过,那张黝黑的少年气的脸此刻已经云淡风轻了,关子杰不禁感叹,彭逍遥果然是彭逍遥,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能让自己完全恢复正常,如果是自己心态早崩了,此后大家决口不提考试的事儿。肖文嘴里漫不经心的嚼着槟榔,一脸痞子状死不要脸道:“木青子,你到底是图什么?你是大小姐,和我们压根儿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莫非你其实喜欢的是我,一天不见我就浑身难受,老找我。”
      木青子白了一眼道:“滚。”
      关子杰和肖文相跟着走在彭逍遥和木青子身后2米的距离,肖文叼根烟酸不拉几的望着前边儿两人,关子杰横屏拿着手机唾沫横飞的骂着王者荣耀里的猪队友。
      “木青子,我要跟你讲清楚,你不需要对我这样,而且我对你最多就是朋友感觉,不要花心思在我身上了,你应该好好读书,争取考一个好大学,我们注定不是一个世……”
      “我不听了,反正我就是喜欢你,我想跟你结婚生孩子的,无论你是什么样?你别说了,我该做的还是会做,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他们在等你。”
      木青子大踏步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道:“彭逍遥,我就是喜欢你,这个我改变不了,没有关系,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陪在你身边,除非我不在了。”
      彭逍遥杵在原地,才回过神来。
      三人一同踅步准备进台球厅,肖文忍不住吐槽道:“哥们儿,你可忒不男人了,妹子都为你疯狂到这个地步了,你好歹给人家一个回应啊!”
      彭逍遥敲了一下肖文的脑袋,得意的回道:“你看,这就是哥的魅力,想要跟哥结婚的女孩都在排队,哎,真是苦恼啊!”
      “你他妈真是找抽。”肖文一把薅住彭逍遥的后勃颈,死死的往下摁。
      “再得瑟勒我就把你扔出去。”
      “那么好看的妹纸,身材正点,脸蛋正点。”
      “哎,给你给你给你,赶紧松开,这么多人呢,哥是要面子的。”彭逍遥弓着腰哀求道。
      “你这么大个个子白长了。”肖文缓缓松开底下一团。
      “果然你这个跆拳道冠军不是虚的,脖子都要被你掐断了,我要去报警。”彭逍遥红着脸抱怨道,用右手不停摩挲着掐红的后勃颈。
      “关子杰,我们两回回都被他这个小矮子欺负,你不反抗,你也是孬。”
      关子杰心不在焉回道:“逆来顺受,没有任何办法,兄弟,认命吧!反抗是没有用的。”
      “知道就好,你看看这觉悟。”
      肖文凑近彭逍遥压低声音道:“上回跟你说的那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反正你也缺钱,你爹娘是不会给你钱了,妈的买个烟都得夹着屁股勒紧裤腰带,这一票干了,咱们想花就花,想买好烟就买好烟。”
      彭逍遥脸色随即恢复严肃,沉默着。
      “操,你瞅瞅这烟,真是憋屈,什么玩意儿。”
      “什么玩意儿,你不也抽的津津有味。”
      “行,让我考虑考虑,我得想个周密的计划,你得把你们的事儿告诉我,怎么才能去规避一些责任?”
      肖文一脸疑惑的望着他。
      “别跟我说这些鸟语,我听不懂。”三人一同扎进鱼龙混杂的台球厅,一个黄毛青年朝几人走过来。
      大家相互对望一眼,关子杰识趣的坐在球桌旁边的沙发上,沉浸的玩儿自己的游戏。
      朗朗乾坤,在这个清平世界,无论四季如何变幻,人都是要在成长旋涡里挣扎,彭逍遥的处世哲学就是“撑死胆儿大的,饿死胆儿小的,就是爱瞎搞。”初三终于是结束了,他似乎对自己的人生不抱任何希望了。彭老嫂提着菜篮子再也不出现在那棵玉面槐下逗留很久了,因为儿子彭少华的闲言碎语越来越多,孙子彭逍遥成了远近闻名的不良少年,她决定给老伴儿做个60岁生日酒,好好的冲一冲这一年来的糟心事儿,然后催促儿子儿媳赶紧出去打工,在家里边儿也挣不着几个钱,生活用度处处都要花钱,他们夫妻到底是年轻气盛,哪里经得住这样的诋毁,第一次听见别人说儿子彭少华在外面包养小三的消息时,她第一反应是谴责儿子的,哪怕和儿媳妇有再大的仇也不至于一个家就散了,三番五次的给逍遥打电话,电话那头都是非常气愤的反应,丢完一句:“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他什么时候走我什么时候回。”撂下彭老嫂在这头干跺脚,她都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临了子孙们这样老死不相往来,她死也不会瞑目。
      中秋的阖家团圆终是没有到来,一早女儿和女婿便提着月饼盒来祝寿,儿子儿媳在厨房忙个不停,高压锅蒸煮声,砧板上娴熟的切肉声,彭老嫂带着老伴儿穿着一身朱红色的分体中山装,她不亦乐乎的在前院招呼客人,那是最烟火的人间至味,客厅里摆了两桌麻将,瓜子糖果纸屑扔得满地,儿媳不时的给三桌客人添茶递烟,彭少华也饶有兴味的在牌桌上紧锁眉梢,屋子里弥漫着香烟的雾蓝色烟丝,一双粗糙的沾满肉腥味的手牢牢的握着扑克牌,黝黑的脑门儿上噙满了汗珠,那是忘乎所以的快乐。
      “一条龙,不好意思我跑完了。”
      “你这手气好到爆棚啊,今儿全送给你了。”对岸的中年男人一手夹着烟,烟雾里的纵横的双眼努力的匀出一个奇怪的表情。
      “姐夫,不带这样的哈,咱输得起赢得起。”彭少华打趣到。
      一群人至晚方归,接近凌晨,大人们都在收拾院子里的残羹剩饭,彭逍遥骑着小电驴进了院子,先是给奶甩了个大红包,漫不经心的丢了句:“爷,生日快乐。”
      彭老嫂的嘴已然笑得合不拢嘴了,拉扯着逍遥往院墙跟走。
      “上哪儿搞得钱,你小子还是有本事啊,你爸妈明天就去深圳打工去了,不在家了,你回来住吧!”
      “我来找我妈,想问几件事情。”于是一溜烟跑进自己的卧室,给母亲打了个电话,让其进二楼的卧室。
      彭逍遥躺在床上怔怔的望着窗外的黑,无数个夜晚他就听着窗外的蛙叫虫鸣、电闪雷鸣慢慢长大,他回想起一年前自己跳窗出逃的那个夜晚,恍若隔世,窗子外的黑像A4纸上一个黑色正方形,房间内的宁静被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打破了,女人谨小慎微的推开门,母子两略显陌生,彭逍遥随即站起来,移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交叉,两肘撑在扶手上,开门见山道:“妈,我一直想跟你谈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情,为什么你就是不想听呢?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排斥他。”
      母亲沉默的听着他的控诉,苍白的脸上是一个无法解释的表情。
      “我知道你一直为了我和弟弟,才把钉子往肚子里吞,你在怕什么,你知道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女人的眼里闪着泪花,被房间惨白的白炽灯照出了光,她直视儿子的眼睛,语重心长道:“儿子,大人的事情我知道会辐射到你,无论怎么样他都是你的父亲,你们的血亲关系这辈子都无法改变,至于我和你爸,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做出适合我的决定,所以这一点你不要担心,你们现在弄得像生死仇人一样,我在中间我也很为难,所以你到底要我怎么做嘛?”
      “十岁那一年,你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吗?”
      “好了,逍遥,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你在逃避什么?你知道对我造成的心理伤害有多大吗?”
      “从小到大,我买个转笔刀,你们都要说我,说我不节约,买个书包玩具更是要骂,到我现在15岁了,我都能自力更生了。”
      彭逍遥站起身踱步走向窗边,灯光下映射出的庞大影子把母亲浓缩成一个细小的玩具,无声的蜷缩在阴影处,从裤袋里掏摸出一根烟,娴熟的用打火机点燃,长长的吸了一口,又重重的吐出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母亲躲在他硕大的影子里无奈的望着他这一套成年人的动作,心里一阵绞痛,把眼睛搁向床沿边的地下。
      “12岁,他骗走奶奶所有的积蓄,进传销,我打从心底里瞧不起这个人,妈,你到底知不知道,连弟弟打破一个碗都要怪我,老弟冻着了也要怪我,前年出车祸一系列的赔偿也要怪我,这本身就是一个天灾人祸我又阻挡不住,你们统统都把压力给我,只要涉及到钱,没有一件事情是干脆的,我真的太失望了,为什么你们的大人做的错事就应该要被原谅?而我被你们万众期待着,连考试落榜都是一个错,连要个钱买只笔都是错,一走那么多年,我的疼和我需要的爱你就没有给过我,现在出什么事儿就都是我,你们越不想我干什么我就越要干什么,这是你们一手把我逼上这条路的。”
      中年妇女匀出一个轻松的表情,语气恳切道:“逍遥,你太犟了,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所以这些年来我对你的母爱的的确确是少之又少,这是我要跟你说的抱歉,但是幸福这个事情,对妈妈来说,你和弟弟就是我所有幸福的来源,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觉得他精神有问题,你每次这样视而不见是在助纣为虐,我劝你保护好你的小儿子,要不然他就是第二个我。”
      彭逍遥徒手掐灭带着火星的烟蒂,思绪不听使唤的回到那个让他反复梦魇的一幕,5年前一个普普通通的夜晚,10岁的彭逍遥在熟睡中被一张大手翻过身子,一个温热的硬物横扫他的屁股,他急忙转过身来,才看清楚是父亲,他使劲从那张大手里挣脱,床上的被单揉成一团,越挣扎越被拖拽在身下,他在黑暗里费力的摸床头的闹钟狠狠地朝父亲砸过去。
      “我是你儿子,你知不知道,你个死变态。”此时还未完全发育的彭逍遥偏瘦,但个头蹿得很高,闹钟砸过去后给了逍遥反应的时间,迅速逃出了房间,他一路疯跑向自己的学校,在学校附近的公交站台睡了一晚,中间他试图告诉母亲,但母亲每次都拒绝听他解释。
      “逍遥,你别再这么犟了,这些年我跟你爸在外面进厂打工,挣点死工资真的很难,然后又新建了房子,手上真的一直不宽裕,所以才让你节约的。”
      “妈,或许你从头到尾什么都知道,你自己不想捅破那层纸,也不让我捅破,行,那你就永远的活在你自己编织的谎言和童话故事里吧。”彭逍遥扔下母亲那单瘦的身影,摔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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