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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黑暗中,一抹极其隐蔽的身影俯身贴近。
“主人,那个人在驿馆了,他的马……已经吃了三麻袋粮草了。”
少女身穿黑衣,她掀开兜帽,是一张和晃云一模一样的脸,她名叫晃雨。
从沈昭重生后,就跟在她身边。
晃雨拉了沈昭一把,两人一前一后翻出窗子,在屋顶上飞奔。
高墙之下,两匹高头大马并肩而立。
沈昭翻身上马,纵马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疾驰,天色将明,时间紧迫,她需要速去速回。
七拐八拐,行至一家驿馆,马厩里高大的异族马在一众普通马匹之间如同鹤立鸡群。
一个军营小兵狂往食槽里面添粮草,念念有词:“吃吧吃吧,在这儿多吃点回家少吃点儿。”
“……”
“东家,贵客在东厢房等候。”驿站老板笑着迎上来,在前面带路。
房内,顾修站在窗边,椅子上坐了一个不断啜泣的女子。
那是太子顾峰的房里人,她微微弓着腰遮掩微微隆起的小腹,在看到沈昭的一瞬间就动了动膝盖,作势要跪。
“贵人。”
“夫人不用起身,愿意来见我,就是想好了?”
女子吸了吸鼻子,狠狠点头:“我想好了。”
她抚摸着自己的小腹,终于敢微微挺起自己的肚子:“这是我为他怀的第五个,他说在正头太子妃生下皇子之前,我的孩子永远都不允许生出来,所以我不得不……”
一个身穿盔甲背着长弓的女将推开门。
她捧着一件明黄色的龙袍和一个用来诅咒的巫蛊娃娃。
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当今陛下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顾修挑了挑眉。
“把这个,放在东宫寝殿的床后暗格,这个娃娃,埋在东宫那颗梨树下面。”
“需要我做其他的事吗?”女子问道。
“不用了,事成之后,我会找人接应你。”沈昭收回手。
她只是帮太子将他前世做过的事抖露出来了而已,虽然一定锤不死太子,也足以令他们父子生出嫌隙,延缓婚约。
回去时候,各个院子的下人都起来干活,只有主院被围得死死的,仍然静悄悄的。
沈昭躺回床上,等到天光大亮,才被晃云叫醒。
“小姐,夫人让我问您,今天赏花会还去吗?要去的话现在就要拾掇起来了,要不去就派人回了张夫人。”
旁边正院丫头也奉茶水过来,捂着嘴笑:“昨夜府中大火,太子带亲卫来寻您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英雄救美,现在京中谁不知道,我们家将有一位太子妃了!去了赏花会,不知道要有多少人攀附。”
沈昭垂眸浅笑,笑意不达眼底。
“去吧,早答应了伯爵府张夫人,不去不合适。”
婢女们一早去专用的裁衣铺取了新制的几箱衣裳,服侍沈昭洗漱穿戴,在镜前梳妆。
主院的丫头捧来几盘新鲜采摘的盛放牡丹,沈昭信手指了一朵,恰到好处点缀在脑后。
镜中少女不过刚及笄的年岁,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而朱,薄薄敷上一层脂粉,犹嫌遮挡了芙蕖一般的皮肤。
马车到的时候,伯爵府宴会上已经热闹非凡,头簪荷花花苞的侍女小跑进来,大声传道:“徐夫人带着沈家两位小姐来了!”
张夫人笑着看向太子,果不其然,太子已经转头过去。
顾峰看着站在自己不远处桥上的女子。
京城贵女们像鸟雀一样凑上去,将她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中央,护着她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虽然穿着常服,制式繁复庄严,却没有太喧宾夺主的颜色,反而让人更难以将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
她梳着京城最流行的发髻,却不像其他贵女一样满头珠翠俗不可耐,那名贵首饰钗环只恰到好处地点缀在乌黑的发丝间,更衬出明艳秾丽五官、沉静无双的贵气。
可是顾峰知道,这样一套简单的首饰,造价却能抵得上当朝公主的整箱妆奁。
钟鸣鼎食,竭天下之富贵,竭天下之财用,权柄名利,无上荣光。
沈家金堆玉砌,将这嫡女教养得极好,这女人,和她背后的利益,他全都志在必得。
“姨母,今日我父皇……”太子顾峰俯身在张夫人耳边低语两句,言辞恳切。
张夫人立刻笑得合不拢嘴:“殿下,这桩姻缘当然是极好的,能在姨母的赏花宴上赐婚,姨母也与有荣焉。”
“烦请姨母多提点几句。”顾峰深深作揖,转身回到男宾席位。
张夫人走到花厅,亲手牵住沈昭的手。
“我的好孩子,昨夜府上大火,我听到这消息都吓坏了,快让我看看伤着没。”
徐青莲笑着说道:“她呀,幸亏昨天半夜跑到书房看书,这才躲过一劫。”
“听说太子殿下昨夜知道沈家失火,担心昭儿的安危,就连夜闯出宫跟着出来救人。今日下了早朝还被陛下留下斥责了两句。如今太子殿下也来了,宴会过后,安排你们见一面如何?”
张夫人这话说完,无数道目光瞬间聚集在了沈昭身上。
她脸上笑着,实际上心里五味杂陈,自己府上的世子属意沈昭已久,两个孩子本来算得上青梅竹马,门户当对,可是太子的意思已经如此明显,不得不由她来做这个牵线搭桥的人。
沈昭笑着说道:“太子殿下一片丹心,因与我父亲的情分厚待沈家,我身为臣女,自然感激不尽。”
“只是太子夜闯宫门,实际未必就是为了臣女,当时情急,小厮通传有误,放出去的消息是堂姐院子失火了。”
徐青莲连忙说道:“倒是,那小厮是新调到昭儿院子里的,既然说不准殿下的意思,咱们可别会错了意。”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都挪到了沈昭身旁的沈臻身上。
沈臻穿着一身孔雀蓝色常服,挽着高耸的飞天髻,点缀凤凰金步摇,因为对外装成风寒初愈,所以额间带了镶嵌红宝石的宽抹额。
她面色稍显苍白,一点不显得虚弱的病气,却更惹人怜爱。
张夫人像才刚注意到她似的,连忙拉着她的手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所有人都知道,沈家这对堂姐妹关系极好,两人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小时候甚至互相许诺永不分离,但是两人越长越大,差距终究还是显现了出来。
无论是才情、相貌还是父亲的官位,沈臻终究都被沈昭压了一头。
听到这话,张夫人一时心里也犯了嘀咕,这两位都是沈府嫡女。
太子只说今天要让陛下赐婚他与沈家小姐,可没说是哪位小姐,她听了坊间传闻,自然默认是沈昭。
可万一是她理解错了呢?
“无论如何,看起来,沈家将要出一位太子妃了。”张夫人捂着嘴笑着道喜。
沈臻攥紧了手,片刻后松开,像往常一样牵住沈昭的手。
“妹妹,我们去落座吧。”
沈昭颔首,和她一起坐在徐青莲身边,两人的席位紧挨着,面前是曲水流觞,水畔装点各种鲜花,许多不同季节开放的鲜花同时盛放。
耗费巨大人力物力,搭建数十间暖房,以炭火暖灯明珠冰块模拟节气倒转,能让梅花、菊花、玉兰、桃花、荷花、芍药、牡丹等数十种花同时开放,只为办成这场赏花宴。
筵席开场过半,伯爵府小郡主穿着一身舞衣,摸到了沈昭跟前。
“姐姐!跟我来!”顾知暖拉着沈昭的手,拉着她跑了出去,钻进了水榭边停着的乌篷船。
船上,躺着一个昏迷的男子。
沈昭僵住了。
她想起来了。
上辈子,她被太子救回后连着三天三夜高烧不退,没能参加这场赏花宴,等她从病榻上振作起来的时候,这个灵动可爱会撒娇的妹妹,已经与世长辞了。
因为她在宴会上当众拒绝嫁给太子党武将,执意带重病的情郎私奔求医,被抓回来后在新婚夜饮剑自尽。
“姐姐,我要带宋郎去就医,你能不能替我舞这一曲?你如果献舞,就没人能分得出心来管我了。”顾知暖几乎要掉下泪来。
“你先冷静,献舞的事我想办法帮你,你在这儿等一炷香,我安排人接他出去医治。”
“姐姐?你能——”
沈昭一出船,周围忽然寂静得吓人。
抬头一看,水榭中跪倒一片。
“陛下来了……”
徐青莲朝沈昭招了招手。
“臣女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陛下说了,众人只管照常玩乐,不必拘束。”太监话音落地,周围丝竹之声继续,是一帘之隔的赵家公子正在奏筝。
宴席继续,悄无声息间,几个侍从装扮的人上了船,小船绕到荷花丛中悄无声息驶离。
沈昭坐下后,看见张夫人愁眉苦脸:“昭儿,你看见我们家那只皮猴子了么?说要献舞的,怎么找不到人了?”
“暖儿妹妹刚刚说身子不适,我替她献舞一曲吧。”沈昭笑着说道。
太子坐在陛下身边小声说话,陛下的视线频频扫过沈家两位小姐。
“请容臣女换装。”
坐在暖阁镜子前,晃云正要替沈昭添上跳舞时的妆容,手中的笔却被沈昭接过了。
她穿上一袭火红舞衣,回到宴会厅,对着乐师说道:“请奏踏莎行。”
沈昭献舞不同旁人,她在花团锦簇中如红梅绽放,瞬间让周围一切失去颜色,天地只留下仿佛雪地中扎眼的红。
她动作轻盈,裙摆像花瓣般随着旋转绽放,可每一个动作都不似弱柳扶风,而坚韧有力。
太子俯身:“儿子倾慕这沈家三小姐已久,她的姿容天下无双,才学胆识过人,父皇您觉得呢?”
皇帝喟叹一声。
“此女像极了你母后年轻时候的样子,可助你成才,既然你喜欢,朕今日就赐——”
沈昭耳力极强,两人对话悉数传入她的耳中。
这时,一个小太监连滚带爬闯了进来,小声在大太监刘全耳边紧急通报。
“胡说八道什么!?”刘全听了眼睛一瞪。
“干爹,千真万确啊!”
刘全在皇帝耳边低声复述:“陛下,女官从东宫寝宫床头,翻到了龙袍。太子殿下房里的奴妾,在那东西被搜出后直接一头撞死了,肚子里头还有孩子呢!”
皇帝面色不变,笑吟吟向顾峰。
“父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能得沈三小姐为太子妃,儿子从此在男女之事上便圆满了。”
顾峰浑然不知自己被算计了,仍然笑着,一回头,看见的却是皇帝意味深长的笑。
太傅千金和当朝太子,听起来无比般配,可是她背后的沈家一旦和太子联手,就注定了沈家势力再难以削弱,太子掌控实权,大局已定。
明明皇位终归是要传给太子的,可皇帝却并不喜欢这样的局势。
“太子,朕还没死呢,你急什么。”
顾峰脸色煞白,立刻跪地。
“父皇,儿臣不敢!”
皇帝离席后不久,刘全留下的小太监在他耳边低语两句,他才起身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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