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什么都好，除了

　　这个世界并不算安宁，处处都可窥见死亡的喧嚣。

　　泪水与恐惧化为盘旋于空中的飞鸟，久久不散。

　　萤站在海边，浪花不停起伏着，带来层层绵密柔软的泡沫。她眯起眼，眺望远方海平线。

　　“你今天不打算捕鱼了吗？”黑猫避开海浪，一点点挪到她的身旁，歪头问：“里梅不是还在等着你的海鱼吗？”

　　自从上次那场古怪交易之后，那位客人几乎每周都会来市集回购海鱼肉，据说是他的神秘家主对这种肉情有独钟。

　　两人在第三次见面时互换了姓名。

　　客人付完钱后没有直接转身离开。在原地停留片刻后，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里梅。”

　　透过浅色绢纱，他看向对面慢吞吞数着钱的摊主，对方将钱放进不知哪个破布口袋里，接着抬眸望向他，在口中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梅？”

　　像是听见了有趣的东西，她露出个极细微的笑，本来平淡的面容忽然变得生动起来，就连每一次眨眼与呼吸的频率都是完美无缺的，她回道：“萤，我的名字。”

　　“嗯。”不知为何，里梅不想纠正这个错误。当然，他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知道对方的名字。当时只觉得平平无奇，可由她自己念出来时，却带有别样的味道。

　　「萤」

　　他在口中咀嚼这个字。

　　谈话只进行三两句就宣告结束，现在二人的关系倒是比普通的客人与商贩要复杂一些，比较微妙的那种。

　　交易完成，萤收起地上的麻布赶回家。

　　还有那么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偷摸跟在她身后，估计是近几次售卖得太过成功，那沉甸甸的钱袋子让本就眼红之人生出了其它心思。

　　里梅撤回即将离开的步伐，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大人对她的制肉方法很感兴趣，在没有学到菜谱前不能让她死了。

　　就这样，里梅也转身朝着那个方向跟去。

　　......

　　与他预想中的差不多，

　　几人在森林中堵住了萤的去路，浑浊眼球里满是贪婪与邪念，除去钱财，他们还有那么些其它目的，等到最后再毁尸灭迹，反正也没人会去追究一个孤女的下落。

　　里梅站在层层叶片遮挡的黑松树上，他手里还拎着刚刚买来的海鱼肉，并贴心的用自己的咒术冰冷保鲜，那位大人不喜欢有腐烂气息的肉。

　　树底下的威胁还在继续，

　　“交出你的钱，否则——”

　　“我们都知道你孤身住在海边，还是识相些比较好！”

　　“虽然看起来倒胃口，但要是乖乖让我们享用一番，也算死得值了，哈哈哈！”

　　话语越来越污秽，那轻佻放肆的打量眼神简直令人作呕。

　　被围在中间的萤低着头，默默攥紧了装钱的破布袋子，她在发抖。

　　几人靠得愈发近了。

　　里梅在等待一个最佳时机，等待一个足够让对方把菜谱当成谢礼交出来的时机。

　　就在其中一人即将触碰到萤的衣袖时，

　　他伸出手，尖锐冰刃从手中刺出，只是他晚了一步。

　　只见萤微笑着抬起头，用叹息般的语气轻声说道：

　　“真是太感谢了，今天的调味品也有着落了呢。”

　　眨眼间，无数咒灵从地缝中爬出，一点点将四处逃散、恐惧到近乎失声的几人吃掉，连皮带肉慢慢撕咬着，人脑的痛觉系统并未瘫痪，因此现在就如同凌迟般痛苦。

　　他们身上分泌出更多恐惧，这些情绪又化为咒灵，再次吞食肉/体，如此循环往复。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自己吃了自己。

　　里梅平淡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底下彻底没了动静后才打算离开。

　　有人叫住他：“是梅吗？”

　　看来早就暴露了，对方究竟是乔装的咒术师还是别的什么，就目前情形来看，大概率是走不了。

　　里梅从树上下去，他已经做好要进行一场难缠战斗的准备。

　　但对方并未继续攻击，只揉了揉眼睛，眼眶很红，应是进了沙子。

　　继续揉着眼睛，刚刚还残忍杀死几位同类的女人显得格外纯良无辜，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揉不出来，于是她上前几步，拽了拽里梅的衣袖，仰着头问：“梅，能不能帮我把沙子吹出来？”

　　萤眨了眨眼。

　　“......”

　　里梅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他本应该用冰刃刺进对方的心脏，亦或是在脖颈处隔开一道血腥的红痕，彻底消灭眼前这个潜在的威胁。

　　可他没有。

　　掀开遮挡面容的绢纱，里梅用略带寒气的手指掐住女人的下巴，与那双浓墨般的黑眸相对视，依稀可见眼尾处的红晕，接着俯身轻轻吹走她眼中的一粒沙。

　　他的呼吸也如同冬日里凛冽的寒风，很冷。

　　“谢谢你，梅。”

　　萤长舒一口气，并没有立刻从他怀中撤出去，而是略微踮脚凑到里梅眼前，盯着他散落在肩头的白发。

　　这种目光在里梅幼时经常会感受到，不过大多数夹杂着恐惧与嫌恶，他定了定心神，觉得这场无聊的把戏也该结束了。

　　脸颊传来如同羽毛拂过的轻柔触感，他微怔。

　　萤用手捻起一缕白发，若有所思道：“因为是梅，所以才会在冬天的厚雪中绽开。”

　　“......你说什么？”

　　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里梅的手心，那里还残余咒术的冰渣。他浑身一颤，大脑近乎停止运转。

　　“梅君是由梅花幻化而成的妖怪吗？”萤后撤几步，平日里总是懒洋洋的她变得认真起来，提醒道：“最近要小心些，不要再出现在市集上了。”

　　里梅还未从刚刚失神中走出，听到这话，他瞬间明了对方是把自己当成了妖怪。

　　近日里咒术师与阴阳师一同联手在附近地带巡察，对方应该知道点儿消息，并且很担心他安全的模样。

　　...梅花，真是可笑的形容。

　　见他许久不说话，萤又悄悄偷看几眼他的白发，发现两鬓处还有红色的印记，有些像是金鱼。

　　里梅没有否认自己是妖怪这件事，他直接问：“我该怎么找你？”

　　萤指着地面小路，向西一路延伸，再越过两座山头，乘船过一个渡口，沿石子路步行直至尽头，就是她的家。

　　——也难为她跋山涉水来卖鱼了。

　　两人都不算是爱说话的性子，没过一会儿就彻底道别，里梅望着那个逐渐模糊的背影，这才想起自己的最初目的貌似是要菜谱来着。

　　...算了，等以后再要也来得及。

　　该回去给大人做饭了。

　　里梅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

　　黑猫对于任务的推进很是头疼，虽说重要角色里梅的进度已达到45%，但主要角色两面宿傩仅仅是可怜的1%。

　　测试员好像根本就没有主动接触两面宿傩的想法，她始终保持着良好且充足的作息，每日起床后就搬着板凳坐在海边海钓，经历一次又一次空军后便自暴自弃地对着海平面发呆。

　　悠闲过了头，简直就是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渔民，哦不，是只超级懒惰的大咸鱼。

　　日暮西斜，

　　今天是每周约定好的交易日，里梅会带着足够的钱来找萤买肉，交易过后也会象征性闲谈几句，紧接着就是十足的沉默。好在这种沉默并不让人难受，似乎带有别样的融洽，像是相处十几年的好友般和谐。

　　里梅是个厨子，萤也算是个厨子。

　　作为拥有相同职业爱好的两人，会一同蹲在坩埚前观赏肉汤煮沸时所产生的咕噜咕噜气泡，神情专注而又认真，如同两个考究的老学者。

　　里梅的那位大人对于萤所制作的肉很感兴趣，想要偷师学艺的里梅至今还没有搞清楚萤的配方。

　　每到这个时候，萤总会说：“是秘密。”

　　“等到某一天，我会亲口告诉梅。”

　　她身上萦绕着许多秘密，明明不管从什么角度看都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类而已。

　　里梅不是个喜欢猜谜的人，他打算等对方亲自告诉自己答案。没错，等待，平生里第一感觉还算不错的等待。

　　于是，每周的交易日就变成了两人独有的秘密。

　　不过今天，似乎出了点儿小意外。

　　萤已经对着大海发呆许久许久，久到天几乎要黑了。

　　黑猫说：“看来里梅今天是不会来了，如果他这条线中止，你要找什么方法来接近两面宿傩呢？”

　　此时的萤正蹲在沙滩上用铲子挖贝壳，海风拂过长发，她悠悠回道：“今夜海水中有血与诅咒的气味。”

　　“别着急。”

　　萤用力将刚刚挖出的贝壳撬开，里面藏着一颗海蓝色的珍珠，她果断把珍珠塞进了自己的破布口袋里。

　　海水要涨潮了。

　　站起身，决定拎着木桶回家。

　　浪花不停翻涌着，毫无保留地献上海中一切。

　　萤停下脚步，回过头。

　　有人抓住她的脚踝，浑身上下都浸泡在冰冷海水中，身上的伤依旧在不停渗血，他抬起头，与刚刚珍珠相似的天蓝色双眸死死盯着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道：“帮我...”

　　话未说完，他就彻底晕了过去。

　　萤用力踹了踹他，毫无反应。

　　瞧，赶海收获这不就来了吗？

　　把人随意扛在肩上，丝毫不在意对方因为颠簸而吐出的浓血。

　　一步步走回小木屋，关上门。

　　目睹一切的黑猫再次刷新了对调查员的印象，现在大概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了——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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