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妖

　　潇云剑走在这荒郊野外，想着梦里杀鱼妖的场景，我就是个杀鱼的呀，怎么还能牵扯上千年以前的旧情旧事呢？算了算了，这么难遇的巧事叫我赶上了，算我倒霉吧！正想着这倒霉事，头顶上就飘来一大块乌云。天开始阴了起来，眼看着豆大的雨滴就要撒下来了，哎，倒还真是应景啊！现在她想的事是——冷暖这家伙，连把伞都没给我带上，正经事儿是一件都不提醒！帽子也没啥用了，她把帽子摘下来塞到了包袱里。冷暖在院子里打了个喷嚏，背后一凉打了个激灵，她心想必是阿云在背后念叨着骂我呢！看着天阴得像是要下雨，一场秋雨一场寒，也不知道阿云在外面有没有避雨的地方。转而又想，这家伙身体好得很，我担心她干嘛！回屋套了件薄外套，喝了几口热水，坐在凳子上削起一根木簪。等下了雨就关上门睡觉，最是安稳舒服。潇云剑看看四野光秃秃的都没有避雨的地方，天马上就黑了，得赶紧找个过夜的地方。大雨倾盆而至，她也只能乖乖领受这天地灵气无根之水了，幸好这样的大雨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等找个地方把衣服弄干就好了。她的身体倒是不打紧，她与常人的体质不同，一般的疾病疼痛都无法侵袭到她，只有特殊时期才会有些许虚弱。
　　潇云剑冒雨前进，已成了落汤鸡，眼睛也被大雨冲淋得睁不开。模糊朦胧中看到树丛里有个人站在树底下避雨，但是又转着圈儿好像在享受着这阵大雨，挥舞着手臂玩儿着雨水，张着嘴一口一口地像是在吃空气，雨水也都滴到了嘴里。潇云剑觉得匪夷所思又觉得好笑，不过转又一想，荒野之中这样离奇古怪的举止既不寻常，这古怪离奇的人也不会是寻常之人。她擦擦脸上的雨水，仔细看去，那个小屁孩儿，啊不是，小男孩，原来是只妖。潇云剑来了兴致，朝那边走去。若是放在平常，她必定会走过去给他撑伞遮雨，并温声言道：“我也很喜欢玩雨，不过被雨淋感冒了的话会很难受的哦，就会没有力气玩了！去个避雨的地方玩好不好？”然而他不是普通的小孩，不是人类幼崽。她怕会把他吓跑——妖类对除妖师是很敏感警觉的，而她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以打听消息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她隐了身形和气味，悄悄地靠近，慢慢移到距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叫了一声：“咳！”他吓得跳了起来，然后一下转过身来，目瞪口呆惊讶地瞪着眼前这不速之客，嘴里还有几个没处避雨面临被吃的命运的小飞虫。小飞虫们翅膀打湿，乱哄哄地闷着头着急忙慌地赶着避雨，突然被一阵风吞吸进一个大山洞里，山门霎时关闭，它们顿时陷入黑暗中，但仍扑腾着挣扎到死，在即将认命的时候，却万万没想到不知为何这大门又突然打开，照进一丝光亮，真是天降救兵神赐万幸啊！他正专心地吞吃闭口，正要咽下的时候，突然又张开大口，小飞虫们抓住这一线生机，趁着他还没回过神来重新吞咽，逃出生天。
　　潇云剑走过来笑盈盈地安慰道：“你别怕，我没有恶意，就是想问问哪里有避雨的地方啊？我急着赶路都还没找到歇宿的地方呢！”
　　小妖吞了一下口水，镇定下来，怯生生地问道：“你是谁啊？你能看见我？”虽然声音有些发抖，但在潇云剑听来这声音混杂在哗啦啦轰隆隆的雨声中还是大得有些聒噪，她是通过他的表情看出来他有些惧怯。潇云剑玩笑道：“你这人模人样的身形，普通人也能看到吧？”她也把声音放大了些，好穿透雨声。大树底下的雨略微小了些，但雨声还是像帘幕屏障一样阻隔了人声。小妖没搭茬，又大声地哀告道：“你不是大妖就是除妖师！求求你别杀我！”声音不仅穿透雨声还穿透了潇云剑的耳鼓。潇云剑无奈地按了按自己的耳朵，一看这洪钟般声音的背后是张哭唧唧的小脸蛋，就觉得很有些反差的可爱。他应该是感受到了潇云剑身上散发出的巨大妖力和法力，这对妖类来说无异于泰山压顶，巨大的压力和压迫感会让他们的身心都难以承受，更别说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妖此时的恐惧感了，或许他整个身体都已被恐惧感攫住而动弹不得了。潇云剑苦笑道：“你别怕，我从来不杀好妖的！”潇云剑只能眼神真诚地朝他眨巴着眼，像哄小孩子一样。小妖半信半疑，犹豫了一会儿，突然放心了似的，鼓起勇气，颇有些骄傲自豪地说道：“我从来不做坏事的！我们一族也都不做坏事！”说得理直气壮，天真可爱。潇云剑想哈哈大笑，但还是憋住了，怕吓着他，想着多跟他说说话，让他多了解一下面前的这个除妖师，好打消他的疑虑和恐惧。潇云剑含着笑问道：“那你们是什么妖啊？”对这个问题小妖却支吾道：“我，我们，我不告诉你！”潇云剑还是忍不住了，呵呵笑起来，不过还是收敛了很多，故意围着他慢慢走了一圈，细细打量了一番，还弯腰低头嗅了嗅，估计又把他的心提了起来。然后忍着笑，故意用手在自己的鼻口前上下扇动着，皱眉撇嘴很是嫌弃地说道：“你不告诉我我也猜得出来！”其实一开始她就看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想逗他自己不小心说出来。没想到这小妖还真如她所愿，生气不满地斥道：“你怎么能以貌取妖，还歧视我们蟾蜍！哼！我们蟾蜍一族从来不害人也不害妖，只做好事不做坏事！”这只小□□精此时气鼓鼓的倒是突然勇气大增，似乎已放松了戒备，不怎么害怕了。潇云剑很满意她的试探结果，对小妖的斥责不以为意，别过脸去昂着头故作傲慢地说道：“可你们是妖啊！妖类总归会被人当作敌对除尽杀绝的！”听了这话的小妖却并没害怕，只是在恼怒上又添了许多悲伤，带着哭腔大声道：“我们从来不伤害任何物类，为什么却要被各种物类伤害呢？！人类杀我们用我们残忍残酷地对待我们！可我们从来没伤害过他们啊！”这小妖激动得语无伦次，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哭得很伤心。潇云剑有些不忍，也有些伤感，自叹道：“这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这小妖自然是听不懂，只顾自己哭着，也不理会潇云剑，并没注意到她突然的伤感遐思。
　　潇云剑想，别说是不同物类，就算是同类之中，因为些许分歧龃龉，因为利益冲突人心贪婪，或仅仅因为顾虑忌惮便想要先下手为强，彼此互相猜忌下，人与人、族与族、国与国之间，都会互相残杀赶尽杀绝。而身怀珍宝贵物，被人发现，两方又实力悬殊，就很可能会发生一方对另一方的巧取豪夺甚至消灭殆尽之事。而另一方本来全无罪过却遭横祸，无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就算拼死抵抗，也只能是耗尽更快而难逃命运。人类文明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你争我抢灭国掠夺，和平只是暂时的局部的。历史的长河就像人的短暂一生，苦多乐少，快乐和幸福也许奢侈到只属于少数人。潇云剑也只能躲在这深山密林中，对她叛离人类又异于妖类的特殊身份和命运无可奈何。她是这个时代这个世间的失落者流浪者零余者，没有归宿没有归属，只是做着她也许应该做的事和能做的事。她被社会抛弃也抛弃社会，人与妖之间的界限也许是模糊不清、互相转化变换的。而她，潇云剑，就夹在这中间，哪儿都不属于。她对人类带了种疏离之感，用玩世不恭掩盖自己内心的孤独哀伤与忧思愁闷。
　　雨停了，潇云剑止住小蟾蜍的哭声，说道：“别哭啦！我知道，你们蟾蜍一族擅种灵草，人类在山上发现的许多奇珍灵药都是你们种出来的，这些灵草被人类拿来研究研制普及使用甚至自己开始种植。只是他们中一些贪婪的人也开始把你们捉来做药了。不过现在人类世界已经禁止捕杀你们了，你就别再伤心啦！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躲藏起来，保护你的族人，继续繁衍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妖怪抽抽搭搭地止住了哭声，抬起头看着潇云剑，好像感受到了安慰，似乎忘记了她的身份，但只是有些感激得盯着她的脸瞅了一会儿，并没有说话。潇云剑看他这样盯着自己，有些尴尬，堆出笑脸说道：“雨停了，你快点回家吧！”小妖看看外面，又回过头问道：“那你呢？”潇云剑笑道：“怎么了？你想让我跟你回家啊？”小妖一脸惊恐，拨浪鼓似的摇着头。潇云剑握着拳遮着嘴巴咳咳地笑起来，又无奈道：“那你问什么，还不快走！”故意吓唬了他一下。小妖一溜烟儿地跑了。潇云剑笑着看他走远了。刚下雨的时候她把包袱系在了腰里，此时用嘴叼着剑，两只手拧着衣服上的雨水，又解下葫芦喝了几口酒，走出树下，忽然一拍脑袋，咋把正事儿给忘了！急忙追上去，趁着夜色悄悄跟在那小妖后面。
　　潇云剑跟着那小妖怪来到一个山洞里，看到他走进了里面的一个小洞，应该就是他今晚休息的地方了。潇云剑怕被他发现，就在洞口的地方没跟上去，等天亮再说，她正好也有个地方可以睡一觉了。
　　天亮之前潇云剑便出了山洞，躲在一个荒草丛中等着，观察着洞口，看那小妖出来以后会去哪里。要是没有什么线索她就只好直接问他了。清晨时小妖怪出了洞，潇云剑悄悄跟在后面，看他走进一片草丛里便消失了，潇云剑想他大概是化回本相吃“早饭”去了吧。果不其然，等了一刻，小妖怪的身影又在不远处出现，潇云剑继续跟踪。差不多走了两个小时，也不知道是到了哪里，潇云剑发现这荒山野岭竟然还有一座带围墙铁栅的学校。潇云剑以为寻妖路上不会遇到太多的人，没想到她这副狼狈样子竟然到了一个算是人群最密集的地方。她苦笑挠头，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她先停了下来远远地看着。那小妖站在围墙之外，踮着脚隔着围墙上的铁栏杆向里张望，似乎在找什么，难不成他在找人？他等的地方是个操场，现在围墙里面的操场上一个人都没有。潇云剑又往前面跟了一段距离，心里好奇，不过还是得耐心等待。她也随着小妖看的方向观察着，看看到底会有什么出现。
　　突然响起一阵铃声，应该是下课的打铃声。又过了一会儿，小妖怪好像很高兴，又惊又喜地跳了几下，朝着一个正向操场走的人望去，还使劲儿地向那人挥了挥手。当然，他是不可能被看到的。他幻化成人形，但他不是人类，当然不可能出现在人类之中，这“不可能”的意思是，他的形象不会被普通人类看到，在人类的眼中便是不存在的，他只有在呈现出原形的时候，人们才会看到他，看到的当然也只是一只蟾蜍的样子而已。潇云剑感到奇怪，就算不是痛恨，他应该也是很讨厌人类的，怎么会混到人类之中还和一个普通人类有所羁绊呢？难道那个人看得到妖物？那人慢慢向小蟾蜍走过来，潇云剑突然瞪大眼睛，差点儿就不小心叫了出来：“咦？那不是阿暖吗？！”不对不对，那明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十五六岁的女高中生啊，但是——那眼神好熟悉，神情态度分明就是潇云剑梦里杀鱼妖时的那个小道仙啊！
　　潇云剑走到小妖的旁边，怀疑地瞅了他一眼，问道：“你认识那个人吗？”
　　小妖又被吓了一跳，愣了片刻，看到潇云剑满不在乎地抬了抬下巴朝那个人看过去，还用好奇戏谑的眼神瞟着他。他气呼呼地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看他这样，潇云剑有点心虚，眼珠一转撒了个谎：“我——我也是来找那个人的呀！”
　　那女孩原来不是要到小妖怪这里，而是转了方向继续朝前走去，在靠围墙的一块草地上停了下来，然后蹲下来，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
　　小妖竟然相信了潇云剑的话，说道：“她就是个普通的人类，你也认识她吗？你找她干什么？”
　　潇云剑心想，这女孩果然只是一个普通人，那她是怎么进到我的梦里的呢？但她若真是那个小道仙的话，那她师傅会不会也在这里？潇云剑又支吾道：“我，我其实是要找她师傅。”
　　小妖奇怪道：“师傅？哦，你是找她老师吧？可是你要找她的哪个老师啊？”
　　潇云剑想了想道：“呃，这个嘛，当然是找她的班主任了。”不知道“班主任”这个词他听不听得懂。
　　小妖似乎是听到这个词不禁起了一阵恶寒，浑身打了个哆嗦道：“她的班主任可吓人了！”
　　没想到这小妖知道的还不少，应该可以从他这儿找到些线索。潇云剑问道：“你还认识她班主任？你又是来找这女孩儿干什么？她又看不见你。”
　　小妖倒是没遮掩，似乎想起了什么暖心的事，微笑着说道：“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看她，看到她没事我就放心了。”
　　潇云剑看这小妖和小大人似的还想当护花使者，心里笑道：“这小妖怪倒是知恩图报，不过他也做不了什么，也许只能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安心一些吧。”她幸灾乐祸地提醒道：“她可不是每天都来上学的哦，人类是有‘假期’‘周末’这种特别的时间的。放假的时候她可能就会离开学校，你就看不到她了。”
　　小妖似乎恍然大悟，说道：“原来是这样啊！我说怎么有时候看不到她！我心里还十分担心。可是过了几天她又回来了。我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不过看她的样子和原来一样，我也就慢慢不再担心了。有时下雨或是天气不好，她不到这里来我也看不到她，但我还是会一样过来，万一她出来了我就会看到她了，我也不用焦急地等着看她好不好了。”
　　这小妖倒是执着。潇云剑又好心地告诉他道：“她不是经常来这操场嘛，其实你可以拿颗灵草种子种在草地里，说不定她会发现的，你也就算报恩了。”
　　小妖若有所思，觉得这个主意好像不错，似乎确实在考虑潇云剑说的这件事究竟可不可行。潇云剑觉得这个女孩有些奇怪，好像在对着一棵草说话，说了一阵就起身离开了。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叫道：“小温，你来我办公室一趟。”潇云剑倏地也打了个冷颤，这声音——随着那个叫“小温”的女孩走去的方向看过去，哎哟我去，这是——那个杀妖的女道仙！
　　小妖叫道：“那个那个，就是小温的班主任！”
　　果然！这女孩的班主任就是小道仙的师傅！这种巧合出现的概率也太小了吧！潇云剑几乎确定这就是那道仙师徒两人！只是——潇云剑有点无语——这位班主任一头大波浪发卷，打扮得妖里妖气的，画着不淡不浓的妆，一脸老横肉，一看就不好惹，一双高跟鞋蹬得“康康”作响。怪不得小蟾蜍这么怕她呢！虽然她现在是这副模样，不过凭着潇云剑这两只识人的眼睛，也不难认出来。连潇云剑都有些怕正面遇上她。不过她对小温这个学生倒是温柔得很，所以小蟾蜍对小温被她突然叫去的事似乎并不怎么担心。小温跟在班主任后面离开了操场。小妖怪似乎有些沮丧，但也无可奈何，转过身来也准备离开。潇云剑忙问道：“你知道黑水湖吗？”既然找到了道仙师徒二人，那鱼妖说不定也在附近。只是看这师生二人似乎只是普通人，又如何进入了潇云剑的梦中呢？潇云剑正思索着便听小妖回道：“你说黑水湖吗？从这儿往西两里就有一个湖，水都是黑色，你说的也许就是那个吧？我就是在那里被小温救下来的。”潇云剑现在没心思知道他是怎么被救的，他能和人类联系起来，无非就是在被一群顽皮孩童欺负戏弄的时候被救下来这一类的事。原来黑水湖就在这学校附近，那倒是省事了，潇云剑即刻便要去察看一番。便对小妖说道：“谢谢你啦！我要继续去找人了，先走啦！你自己小心！”潇云剑还没等小妖答话，就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眨眼便来到黑水湖边，果然是梦中的地方。潇云剑沿着湖边细细查看，试图寻找到蛛丝马迹。草地被雨水冲刷过，泥土软腻，潇云剑一脚一脚踩出坑印，偶尔脚下还会不小心打一下滑，就把坑泥踩出去一些沾染到旁边的矮草将它们覆上一层。草已发黄，青黄交杂，循着湖边往周围查看，距离湖边十几米的地方也有火灼的痕迹，草上有斑斑褐色，是斩妖火落上去留下的。斩妖火只能烧灼妖类，落到其他地方只会像烟灰一样发热，留下烟熏过的焦黄色，而不会有火势蔓延。湖岸上的痕迹应该是斩妖火爆裂时掉落下来的残火烧灼所致。但那鱼妖可能已经逃到了别处，如果他不在湖中，那凭水里的线索也不容易追踪到他。潇云剑正打算念动避水诀跳进湖里察看，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温声细语的声音叫道：
　　“阿云！”
　　潇云剑竟然没有察觉到这人的靠近，猛然回头，映进眼睛里的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子，只是身上穿着古人的服装，形神看起来似乎都与这时代格格不入。虽然如此，潇云剑还是有些哭笑不得，心里吐槽道：“不是，这一个两个的都谁啊！怎么都认识我，还叫得这么亲切！咱们很熟吗？”潇云剑有些着恼地朝他冷嘲热讽道：“先生，咱们认识吗？我想咱们是初次见面吧，我不了解你是怎么得知我的名字的，不过你这样称呼我实在是不太合适。咱们很熟吗？”没想到接下来的回答才真正让她张口结舌，无语至极。
　　“当然了，阿云！你是我的妻子呀！我等你一千多年了，辗转栖身于不同水域，终于能再次找到你，以这样的面貌见你了！”
　　什么？潇云剑倒吸一口冷气，气到无语想笑，深吸了一口气，才怼道：“不是，就算你长得温柔可人，也不能仗着美貌乱放厥词啊！你再随便耍流氓说什么荒唐可笑油腻过时的话，小心我揍你啊！”
　　男子似乎没怎么听懂潇云剑的话，不过看到潇云剑气呼呼的样子，嘴里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咒语，好像是在威胁吓唬他，他觉得很可爱，嫣然含笑道：“是你把我变回了原本的样子，也只有你不嫌弃我的样貌，不嘲笑讥诮我，说他们只是在嫉妒我温柔可人的美貌。”
　　潇云剑一手捂住额头，遮住了半张脸，包括一只眼睛。敢情他就听懂那几个词儿了，还以为在夸他呢！他那天真诚恳的语气和眼神，让潇云剑无奈头痛，叹了口气，威胁道：“不管你是哪里的人，我现在要走了，你不要纠缠啊！”潇云剑转身就要走。这人身上没有妖气，不是妖类，现在没工夫搭理这奇怪的人，说不定他是失了那叫阿云的妻子以后神志不清了。只是他身上有股说不清的湖水的澄澈味，可能是住在这附近的。潇云剑刚要离开，被他一手拉住，叫道：“阿云，你别走啊！我好不容易才能见你！”
　　潇云剑的手臂被他拉住，她反手甩开，斥道：“我不是你的阿云！你再阻拦我，小心我真的打你啊！”
　　男子不敢继续上前，委屈道：“阿云，你还是那个样子！你不记得我，也不记得那条小鱼了吗？”
　　潇云剑一惊，难道他是那只鱼妖？可他身上根本没有妖气，分明就是人类啊！
　　男子继续道：“我一直等你。这一世你成为除妖师，终于有机会彻底杀了我。我唤醒那道仙转世的前世记忆，化出前世形象进入你的梦中，把你引到这个地方，就是为了让你了结我世世煎熬不得超脱的妖身人魂，没想到我竟重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也许上天还是眷顾我的，让我苦熬了千年，终于可以和你重逢相见了！”
　　潇云剑已惊得不知所措，一时说不出话，脑子也不灵光了，好像罢工了一般。耳朵里嗡嗡地直响，如罩云雾，听不清他的话语，反应不过来那简短又漫长的故事。直到男子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伤痕，潇云剑才彻底相信也彻底绝望，如五雷轰顶。那刺目的斩妖火留下的伤痕依然保留在了他这具身体上，如火焰似祥云的疤痕一圈圈升腾着盘踞在他左手臂上，从指间蔓延到上臂，还未断，潇云剑知道，一定是延伸到了左肩直到左侧脖颈，脖子上那若隐若现的尾花似乎象征了一切的结束，同时也可能象征一切的开始。那如刻的浮雕花朵似乎灼烧起蓝色火焰，映入潇云剑的眼中，灼痛了她的双眼。似乎看到那只流着泪的眼睛和哀伤欲绝的面容，似乎看到千年前的那一幕，她的心悲痛欲绝，却又忍痛决绝，无奈而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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