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喉

作者:天齐以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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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遇许家小女


      天燕十四营被屠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天燕帝耳中,一时间大殿内只闻吸气声。
      无声无息屠了一个营,连求救信都被拦截,半点讯息也无,连驿站也无人存活。南蛮的兵力到底是多恐怖,他们不敢细想。好在沈斜冷将这难堪的局面扳回一局,他们还不至于被打回京城找皇帝投降。简直是力挽狂澜啊!
      天燕十四营是歼灭南蛮的主力,现下被屠干净,除了议和,不然再打下去都是徒劳。
      可惜总有反对的声音跳出来。
      “臣觉得不可,沈将军少年可期,我们历代打南蛮已经成为了使命,如何能议和?!陛下,您可以把主力放在沈将军上,臣相信他定然不负我等期待。”
      “臣附议,南蛮小贼狡诈!若是议和,我等割地赔金不说,他们贪恋天燕国土已久,保不齐会再举兵与我们对战。”
      “臣觉得徐大人说得有理,况且我们已经努力了这么久,沈小将军也有如此的胆量和计谋,我们攻下南蛮指日可待啊。”
      “陛下!请三思。”最后他们这般说道。
      主张议和的臣子七嘴八舌和那些人理论,整个大殿吵的不可开交。
      “沈斜冷那是用奇袭才勉强挽回一局,我们已经连续打了这么多天,将士疲惫不说,伤亡我们也弥补不了。”
      “这次明显是南蛮掉以轻心了,你们能保证南蛮每次都这么轻敌吗?”
      “南蛮可以在无声之中灭掉了十四营,可见其实力是多么强悍,我们如今没兵没粮冲上去便是蜉蝣撼树,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
      “这几年粮食收成不好,已经没有多余的分给战事补给了。”
      此时一道声音突兀的出现了在众人耳中。
      “那就把收税改成收粮食,百姓饿两天也没有什么所谓,顶多死一两个人,可是要是南蛮进军直打京城,那那就不是死两个人的事情了。”
      殿内安静了一瞬,所有人都注视着这个少年,眼神复杂。连皇帝也看了他两眼。
      随后骂主战的人纷纷转过头,把唾沫星子对准了那个少年。
      “你这黄毛小儿倒是张狂,你不知道北源已经数十日不下雨,稻苗长不出,几乎没有收成。你不知道,夏河已经闹起饥荒,人吃人。你不知道他们为了一颗粮食死了多少人。”
      “在你们眼里这些都不值得一提,你们只知道打仗,知道自己不如别人还拉不下脸求和,那你们又可曾知道一次次征兵害得多少家庭妻离子散,你纵眼望去有多少个家庭没有了父亲,没有了儿子。”
      “那是为国争光,他们战死在疆场是他们的荣耀,难不成你要他们窝在那块地方看着敌人一个个踏入城门吗?”少年这般说道。眼中是不可一世的桀骜。
      “是,你们觉得要上战场才算是大义,才能被人铭记,你也不过如此。”
      “说这么好听你为什么没去战场?也不过是贪生怕死之辈罢了,要是你带着你一家男丁和沈斜冷在边疆吃沙子,我就敬你是个汉子,你敢吗?”
      “我们如今民不聊生,还如何谈打仗?倒不如先议和,争取几年安稳时光再说。”
      众人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上位者拍着桌子打断了。
      “好了,朕自有定夺。”年迈的皇帝头疼的揉额,点了几个重臣和首辅去后殿商议便让众人散了。
      散朝时柳浔多看了那少年两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
      不过十八的模样,口气倒是挺狂。
      闻帆问他要不要继续去御景楼吃早点,柳浔便婉拒了。
      刑部里面还有事,大理寺昨晚押了个纵火犯回来,嘴严的很,他们大理寺审问了一夜也毫无进展,不得已来找柳浔。
      柳浔下朝便直奔大理寺关押人的地方去了,路上也没忘记在脑海里想萧反给自己的熟悉感在哪。
      马车停在了门口,柳浔理理衣摆才下车,车夫递了一把伞给他,道:“今日有雨,公子小心。”
      柳浔谢过车夫,拿着伞便入了大理寺。门口看守的人知道柳浔今日会来,对柳浔颔首,放柳浔进去了。
      “柳大人是吧?您要审的人在这边,小的这就带您去。”一个狱卒早早在里头恭迎柳浔了,看见柳浔进来,机灵地接过他手里的伞放在角落,佝着腰带柳浔去了最里面的牢房。
      里面的人奄奄一息蜷缩在角落,遍体血污,柳浔叫人拿钥匙开门,自己便踩着地上散落的稻草走了进去。
      那人似是知道有人来了,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来看来人。
      柳浔蹲下身,仔细端详着这个人。
      有点脏,大概是经历了一晚上的酷刑,呼吸声微不可闻,眼皮半睁半开,眸光涣散。头发遮住了整张脸,让人瞧不清模样。十指的指甲被拔掉,钉入了钉子,血淋淋一片,看着就令人汗毛直立。身上有几道鞭痕,后腰还有几个烙印。
      他一把拽着那人的头发,看不清容貌。半死不活的。心里啧了声。
      他起身拿出手帕擦着自己被玷污的手指。
      柳浔看了一眼身后的人,道:“把人折磨成这样了还没问出什么吗?真是废物。你们大人把人打得这么狠,也不担心把人弄死了。”
      那狱卒道:“不敢不敢,大人有分寸。”
      “也不晓得拿药来,你赶紧去,药放外边,我会拿,然后把这人丢去审讯室。”
      狱卒连连应下。
      柳浔看着那人艰难起身,破烂的囚服挂在身上,竟是个女子。
      他转头又吩咐道:“切莫暴力,带到审讯室拿链子绑在凳子上就好。”
      见周遭没人了,那女子盯着柳浔的脸笑了起来。
      “柳浔。”沙哑的声音让人起鸡皮疙瘩。
      柳浔有些惊奇,他把帕子丢在一旁的垃圾桶里,饶有兴趣的问道:“你认得我?”
      女子倒没说话了,当没听见。
      直到被绑进审讯室,只剩她和柳浔的时候,她才恶狠狠地对柳浔说道:“柳浔你不得好死。”柳浔抬眸瞧了她一眼,估计是当年查案时结下的梁子,反正多她一个不多,便没理她,自顾自翻着大理寺上报的资料,上面写着这个女人叫许知意,年庚十九,贺州人,在十七年前惨遭全家屠门,被灭门的原因没写。案发当晚她祖母带着她去放花灯这两人才有幸逃过一劫,不过遗憾的是祖母找到亲戚安顿她后便因为心肌梗塞去世了,短短三个月。
      而后十五岁时找过衙门,要求查清当年被屠门的案件,衙门以时间太久查不到等为由打发了许知意,后面缺少了家庭教导的许知意便走上歧路,开始了纵火的一生。
      柳浔合上那沓薄薄的资料,感觉有些奇怪,报复天下的办法有千万种,许家十七年前血流成河,现在报复回来为何选择纵火?奇怪的是,虽然纵火,却无一人伤亡。想问些什么,看见许知意这副样子还是忍不住拿起旁边的消毒棉把那张脏兮兮的脸擦干净。
      为了防止许知意趁他不注意咬人,还贴心的帮别人下巴卸了。
      许知意只能恶狠狠地用眼神剜他。
      柳浔擦干净了才满意的把下巴接回来,回去座位坐着,看着这张脸,感叹长得倒是不错,如果不用那种要把他凌迟千万遍的眼神看他就更好了。
      “我说姐姐,我柳浔是打娘胎就欠你家命了么?这么恨我。”柳浔翘着二郎腿问。
      许知意道:“还真是。”
      “柳浔啊柳浔,你让我好找。你可知我全家惨遭灭门是因为什么?!”
      柳浔漠不关心道:“因为什么?”
      “我与你细细道来我家惨遭灭门的起因。”
      “你当知贺州祝家,祝家手里握着贺州的粮食,你也不应该不知道。”
      “十七年前,祝大夫人临盆,生产时特意嘱咐身边的丫鬟和接生婆,如果是个男孩最好。如果是个女孩就就地埋了,不让祝老爷知晓。”
      “孩子生出来了,祝大夫人也因为生产过度而昏了过去,那贴身的丫鬟早就嫉妒祝大夫人已久,知道祝大夫人一直想要个男婴,便一直祈祷此胎是个女孩,没想到真到如了祝大夫人的愿。”
      “好在那贴身丫鬟早已买通接生婆,接生婆便把那男婴捂晕偷藏了起来,叫人找个人家好生养着,贴身丫鬟在祝大夫人醒后便第一时间告知是个女孩,已经埋了。”
      “这是祝大夫人第五胎,听见仍然是个女孩,心情无比低落暴躁,只能再次对外宣称流产了,后面更是一气之下处死了当晚在场除了贴身丫鬟和接生婆以外的所有人。”
      “她连家属都没放过……我娘就是她手下的丫鬟,那晚她就和众人站在门口待命,什么都没做,平白丢了全家性命。”
      话到此处,许知意已经泪流满面了。因为一次性讲了太多话,抽泣时喉咙间发出了“嗬嗬”声。
      柳浔见她这般,便拿来一杯水让她润润嗓子,这声音听着怪惊悚的。
      边拿水边问道:“那与你恨我何干?”
      许知道看到递到唇边的杯子,含了一大口水。
      柳浔为她的听话感到不可思议,正这般想着,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一口温水。
      柳浔:“……?”
      好套路!他要庆幸许知意是坐着的,带着口涎的茶水没有喷满他整张脸,大部分都在下巴和衣襟处。
      “你说我为什么恨你,你就是那狗娘生的贱种!”
      许知意原先被折磨得黯淡无光的眼眸在此刻亮起,仇恨遍布她满眼,和嘶嘶毒蛇一般,淬了毒的牙齿亮出来就要敌人立即毙命。手铐不知何时被解开,许知意把审讯用的椅子一个膝盖顶碎,拿起木头碎片便向柳浔的颈侧扎去。木头碎片顶端尖而多刺。许知意力道大的可怖,足以一击毙命。
      一切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柳浔半步不退,单手擒住了那只拿着碎木的手,直接卸了许知意的右手关节,把凶器夺下笑道:“许小姐不知道这破木头会扎伤你尊贵的手吗?”
      许知意不语,顾不上右手被卸掉的疼痛,左手在旁边顺手抄了个鞭子,扬起鞭子便对着柳浔的面门挥去,鞭风带着煞气,柳浔弯腰躲过一回,身后的案桌连带着椅子被劈成两半。在许知意第二道鞭子挥过来时柳浔伸手捉住了鞭子,不顾上面的倒刺,把许知意往自己这边扯。
      许知意松开握着鞭子的手,看着距离渐近,抬腿往柳浔头上招呼。
      柳浔眸光凌厉,偏头躲过许知意这一脚,伸腿把许知意踢倒。
      那一脚正中小腹,力道之大,许知意在地上滚了两圈,一下子爬不起来,刚抬头就被柳浔用脚卡着脖子,按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先前柳浔念在她是个女人,处处忍让她,饶是他脾气再好,现在也被激起了一阵脾气,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情。卡着许知意脖子的那只脚逐渐用力,似乎要把脚底下的喉管踩裂才肯罢休。
      “许小姐不识好歹。是我小瞧了你,武功谁教你的?”柳浔问道。
      许知意被压着喉管,一张秀脸被憋的通红,几乎变成青紫色。只有眼睛还迸溅恨意。柳浔把她提了起来,十分好心的把她左手也卸了,用鞭子把两条腿给捆着,丢到了一旁。
      他拾起打斗时散落的纸张,慢慢整理好,从角落里拉出一张完好的椅子,继续聊方才没聊完的话题。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祝大夫人生的贱种?就算是,这和你纵火有关系吗?”
      许知意知道自己打不过柳浔,也放弃了挣扎,听见柳浔这么问,她便答道:“我找接生婆问的,她负责给祝大夫人接生,祝大夫人念着旧情没杀她,我顺藤摸瓜摸出来的。”
      “我问出那孩子下落时发现此人远在京城,我无能进入祝府报仇,但是我能把她儿子杀了为我全家偿命。”
      柳浔看着许知意的眼眸,半晌道:“所以你就一路纵火来到京城,故意被捉,是为了杀我?”
      许知意没有摇头,沉默着。
      “我府上没有侍卫,你大可以来我府上要我命,何必费这么大周章呢。再者你怎么能肯定大理寺撬不开你的嘴直接把你杀了,不经我手?”
      “你府上是没侍卫,可是杀手多啊。”许知意舔舔干燥的唇,道:“你倒是心宽,不知道二殿下把自己培养的杀手用来监视你。大理寺受刑部监督,它敢在刑部底下草菅人命吗?”
      柳浔听见闻诀派人监视自己,微微愣了一下,怪不得总能听闻屋檐瓦砾上有脚步声,他还道是哪里来的野猫。怪自己大意了,觉得在京城无人敢碰自己。但是听完了许知意的后半段,忍不住鼓掌,笑道:“姐姐不入官仕可惜了。”
      “但是你觉得我会信你这番说辞么?”柳浔道。
      “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没错,很早之前他们便同我坦白他们是在别处捡到我的,你的那番说辞,我有理由怀疑,接生婆人老糊涂记错了,毕竟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不是么。”
      许知意冷笑道:“你不是惯会查人么?查一下便知。”
      “好,这件事就先放一边,那你纵火的事要怎么交代才好?”
      “我认,你告诉我这要判几年。”等我出来好继续杀你。
      柳浔笑意不达眼底“不知道纵火在天燕是死刑么?”
      许知意倒是不以为意,反正一条烂命,不要也罢了。
      “我会如实上报的,若是朝廷上的大人愿意为你求情,或者皇上不想见血光,倒是有几分活的机会。”柳浔拿起许知意的档案在手里扬扬,用脚勾开了被鞭风抽得破烂的门。
      门口聚了一群小厮在,他们听见里面的动静谁也不敢敲门问发生了什么,只好站在门口。
      柳浔指了指里面,温和道:“叫你们家大人赔,在下没钱。”
      小厮连连道是。柳浔把那狱卒叫过来,让许知意在那罪状书上画押,等大人回来让大人上报给皇上就好了。
      狱卒应下,见柳浔要走,便主动去拿伞给柳浔,欲送柳浔出门,柳浔道:“不必了。”
      外面果然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泥土的腥味掺杂着湿漉漉的空气钻入柳浔的鼻腔。
      柳浔撑伞,没有回府,而是去了不远处的一个池塘边。
      他望着水中倒映的人影,看着还未成型便被雨滴打散,成了圈圈涟漪,叹了口气。
      桥头雨打芭蕉,今夜又添新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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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初遇许家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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