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兹拉一声，金属相碰的撞击声刺耳响过。
令人意外地是，宋见清竟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整个臂膀也是好生生的。
“怎么会这样？”
捕快心里生疑，收刀背了身去暗骂一声，眼神却是阴鸷似毒蛇一般藏匿暗中不怀好意。
一脚重重踹来，刚逃过一劫的宋见清便腾空向后落在地上，震得脑袋里发麻，空空地不知如何反应，却被一脚狠狠踩住胸口，满是泥土的靴间用力地在心口捻了捻，她仰起头只能看到那眼影里满是不屑的嘴脸。
沉重而响亮的一声令一旁藏匿起来的徐瑾心头一紧，咚咚地跳得惹人心烦。
“小娘子，臂膀上带了些什么？来人将她的右臂给我卸下来！”
“是臂甲，臂甲。”
宋见清急忙开口，将两只手往后缩着，整个人似案板上的死鱼被二人大力架起，两臂袖口被整个挑破，只剩下一只里衣，里正不忍地想要求情却又不敢。
“大人，只有一个。”
“好啊，前两日我正丢了一只臂甲，没想到被这个女贼盗了去！”一只手将臂甲系于臂膀，心里暗笑：“没想到，这小小村庄里这倒是好东西，竟然挡住了尖刀。”
冷冷的尖刀划过宋见清的脸颊，“盗窃之罪，小娘子深藏不露。”
尖刀慢慢下滑，贴着稚嫩娇软的咽喉，轻轻一动便划过一抹血迹。
“你说谎，我没见过你。”
“更没偷了东西。我，我是个铁匠，这是我打的。”
“哈哈哈哈，哪有女娘作铁匠。”哄堂大笑，十几道闪着作呕黄色污渍的牙齿作笑。
“你说你打的？我还说是我打的，偷了东西还这般撕绞蛮缠，真真是没家风的下贱人。”
“你？”宋见清气急，尖刀却明晃晃地逼着她的脖颈令她动弹不得。
“下贱人下作命，本大人一向体恤，宝物失而复得不予小娘子计较，只是——”话未尽，十几道身影猛然间冲进那间狭小的房屋，黑压压地逼了上来，锐利如鹰犬趁得屋子更加狭隘。
东边铁匠铺子一枪而空，右边房屋被掀翻了，两间小小的铺子被闹翻了天，被子茶壶都被摔在地上，地上泥泞泞地扯着，连贡台上香炉里的糙米都没有放过，宋见清被扔在角落里，满是焦急愤怒地看着。
“女贼心狠毒辣，恐藏匿赃物于家，惹得城中人心惶惶，今日细细搜查也算是为民除害。”
地上的宋见清眼见这一地狼藉，心里焦急如焚似被烈油熬着，一双杏眼皱得起了褶子，却是只能在原地看着。
一旁的里正和熙攘几只农户也被拦在外面，连屋里发生些啥也看不到，但也不难猜，打家劫舍。
耳边细碎两声，“大人，没有悬赏之人。”“东西也就这些。”
捕快头子的心思整个全然在那后半句，蹙眉皱骂，就这三瓜两枣值什么钱？慢慢渡步，一双尖刀随意比划，却令一旁的宋见清整个心都提了起来，千万别被发现。
只见捕快头慢慢走到床边，刀柄随意敲了敲一旁的柜子，猛地一打开，她的心也跟着提了一下，就几件破烂衣裳。
藏着的徐瑾更是心被银针扎着，吊在半空抽抽作痛，真个人蜷缩在一起有些喘不上气，也不敢喘上粗气，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手里的匕首闪着寒光，浑身绷紧扯得刚刚巴扎的伤口又是渗出血水。
真是个穷鬼货色，捕快头子心气急，横空一刀，“不要！”她焦急出声，却难以阻止。
一旁的木桌应声而碎，捕快头子轻轻一眼瞥向宋见清，满眼的贪婪欲望，今日倒不算是白来一趟，这臂甲在手，此地日后应当多来，看着她还有什么好东西。
“我们走！”
宋见清的心终于渐渐松了下来，慌忙爬了起来，心口传来阵阵巨痛，一只手急忙撑住墙面，一双眼睛飘向一旁的土炕床，却被人一眼看在眼里。
“走？等等！”
“穷乡僻壤之地，冬日里天寒地冻往往以土炕取暖，每逢天灾人祸，这土炕还有个甚少认知的作用”捕快头子猛然将其捯开，“果然。兄弟们长长见识，这另一个用途便是藏匿粮食器物。”
“小娘子，这般狠毒可不好？这偷了的怎么能算作自家的。”一个示意，身侧的两个人便将那些粮食银两一扫而空。
随后便带着乌泱泱的人群大摇大摆地走了去，一旁院子里的几只母鸡也被顺了去，
一旁人散去后，“吼！”徐瑾从一旁的柜子里爬出来，大口喘着粗气，怀里除了玄铁匕首还揣着着四两碎银，这是宋见清家里的半数家当。
原来这柜子里面有着个夹层，不大但使劲地蜷缩着进去也行，就是苦了徐瑾。
“多谢女娘，就是这个捕快强取家姐，因着此事两家积怨已深，若是他发现我在此，一定不会放过我的。”随撑着身子帮着收拾这狼藉，徐瑾也多了分真情实意道谢。
*
清晨，初阳斜照暖意吞了人几分精神劲儿，让人懒洋洋地想要长在睡梦里。“砰！”“砰！”“砰！”
徐瑾将被子拽起，使劲地蒙着头，一来三日，卯时之刻，他总是听到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铁锤子声。
“宋!” “见！”“清！”
三日接触，他早知这雁山村坐落于南阳郡东南方向，村子规模倒是可以近四百余人家，这女娘性宋名见清，铁匠一枚，但这铁匠铺子生意也不是很好，怎么就得需要天天打铁呢。
“怎么啦？徐兄。”
“宋娘子，今日铁匠铺子开张啦，我见你一大早就开始打铁？”徐瑾面笑心不笑开口道，整个人都是睡不好的暴躁，多情狐狸眼里满是藏不住的烦躁之心。
“不是！每日卯时须得练习打铁。我学东西比较慢，须得日日练习熟能生巧，才不会埋没了打铁这枚手艺。”
“这能有什么埋没？”相处几日，徐瑾原本的性子也露了几分，依着宋见清那笨疙瘩的心性也不会有半分不愈，傲气地抬起下巴，用一种近乎命令地语气说道：“中午是可以，晚上是也可以，就是不许早上打铁。”仿佛天生就是发号施令的人，而别人只能怪怪听从的份儿。
“这？”听到宋见清有些迟疑，他扔过一旁的玄铁匕首，第一天时，他便发觉了这女娘甚是喜爱这把匕首，想他徐大郎君才情艳艳，竟有一天比不上这把匕首。
“早晨参谋大师佳作，下午打铁，岂不更利于增进手艺。”
“好！此番甚好！明日里我便如此安排，我去做晨食。”
吃过晨食，徐瑾慢慢靠在一旁等着药凉，只见宋见清似只母鸡一样忙前忙后。
看着眼前岁月安好之景，微风拂过带起枝桠轻动，山清水秀之间突发感慨：京里的尔虞我诈确是比不得乡野村间，他的心里也多了几分宁静淡然，手里轻轻捻着袖口，心里静静打着盘算。
这女娘之呆傻，真是世间之最。但这么看，也没那么傻。
但此时的他还不明了，那颗比碧海青海还要澄清的心里日后将照得他原形毕露、方寸大乱。
只是这药真是苦，让人舌根都发麻。全京城谁也未曾料到臭名昭著的京城鹰犬头子徐瑾甚是怕苦怕痛，尤其是这药苦，每次都是偷买了多多的蜜饯备着，这是这乡间怕是没办法，只能一饮而尽。
狐狸眼轻轻一闪，一夕之间又是转动了几分，不知道又在算计着什么。
“宋娘子，这张力阿哥这几日总是登门拜访，但对我更是疾言厉色，小生恐极，不知是我何日得罪了他。”
“若真是我的过错，需得立刻登门致歉，万万不可因此伤了阿里哥的身子。”
宋见清给自己到了杯茶水，坐到石头凳子“徐兄，不必在意！阿力哥，他从小就是这个脾气，我也经常遭受他责骂。不过，他人很好的。”
“从小一起长大，书里尝写，朝夕之处则亲密，亲密即熟惯，熟惯了则更亲密，如此难免一时有求全之毁，不虞之际。”
“想来是因此，对你要求高了些。”徐瑾慢悠悠地开口道，一贯地打着圆场。
“原来如此，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望着那张求知的脸，徐瑾愣住满心无奈：“乡野村姑，没读过书正常。”微微一笑，耐下心来解释道，“意思是，二人长久一处，关系自然会亲密，亲密在相处会更加亲密，便央着处处合彼此心意，一旦没有达到，二人便会生了彼此的闲气。”
“原来如此。”宋见清眼眸闪闪，眉头一挑思索片刻问道。
“那朝夕之处最多的是自己，求全也该是自己？为何要央求别人，又要被别人央求？”
徐瑾一时竟不知怎么作答，心里暗骂自己多言必失，不想因此过多纠缠轻轻一笑道：“小生浅薄，受教了！”
但难料，下一瞬，宋见清便已经凑到眼前，闪闪星河在杏眼中藏匿深邃而光亮。
有些太近了，垂死濒危之际的花香好像又在鼻尖流动。
徐瑾轻轻一咳，脸色一僵忙往后退了去，心里劝慰道：“乡间女娘，不知礼数。”抬起头，只见宋见清一脸期待看着他，但他是一句没有听见。
宋见清又是重复一遍“徐兄，你可以教我读书呢？我可以给你钱。”
“读书？”徐瑾一愣，这人这么上进的一面，却还挑了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人做夫子。
“读书，可以嘛？我愿给出所有的家当”宋见清又是重复一遍，又进了一寸，眼睛眨眨近在咫尺之处，他脸色含笑，苍白色的脸上闪着淡淡地不让人察觉的红色，委婉拒绝道“宋娘子，我不缺钱。”
宋见清急忙找补道：“徐兄，读书人爱书厌财，我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只是，钱财对我而言却是最最珍贵之物，你若是不喜欢钱财，这屋子间任何东西都可以的。”
“你可以教我嘛？我会很勤奋听话不会有一丝的厌烦，我会——”
却被一声不耐烦中劲显冰冷刺骨的话打断：“识丁研卷须得家学渊源拜师勤读，这要的都是富贵聪慧的幼儿，你，行嘛？”
此话一出，宋见清的脸色瞬间暗淡下去，杏眼里满是星闪的光芒看着徐瑾，囫囵地咬着下唇但欲言又止，淡淡一句：“徐兄，你好自歇息，我去外面。有事儿喊一声即可。”
徐瑾眼神微闪，心里抹过一道异样，有些垂头丧气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徐瑾啊，徐瑾，难道你真要当她的夫子？落难此地本就是变数，伤养好了便上任剿匪，京城的高官厚禄还等着他呢。当夫子平平地给自己添麻烦。大不了，日后多多的金银财宝，他徐大郎君保证这些足够她富贵余生。”
但在那抹比弯月般澄清的眼眸里，他不由地还是有些躲闪。
午食间竟有些不敢看。
宋间清的脸色倒是平常，一如前三日桌子上摆着两个鸡蛋，是特地给他准备的。
徐瑾直了直腰板，脸上看不出情绪，心里却在自恼：“山清水秀软人骨头，平静安和透人髓，真是三天换性，抄家审人刽子手的事情从前干得少呢，如今拒了这萍水相逢之人，又是蛮不讲理的央求，便这般死出。”
扔了碗筷在木床上修养，门外吱嘎吱嘎声，是那个张力上门拜访，又是他，一连三日都是这个点，徐瑾心恼着有些烦躁。
“清娘呢？”
“今日正逢集市，她上街买些米面油盐。”
“那告辞。”张力不想跟这个野男人多言，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他最是烦这些有着一副好皮囊便肆意猖狂的青楼小馆做派，既然得知清娘去处，他下午再来寻她即可。
“等等！”眼见张力欲走，徐瑾叫住他，粗布麻衣难掩一身清贵，仿佛这不是一般村舍，反而是九天上瑶池仙境。
轻轻一开口，却令张力仿佛如坠地狱。
“那日，是你向捕快告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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