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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眼睛与手指
夏天,潮湿高温,连风都是热的。
黎醉靠在何酩的身上,深吸一口气,说:“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你。”
何酩蓦然想哭。
其实她也想问黎醉,高考以后为什么不联系她,为什么无声无息,为什么突然消失。
只是她没有立场。
她不知道该以什么理由再去继续交流。
朋友吗?
那为什么黎醉消失了。
何酩轻轻抱住她,声线不稳,“我也很久没有见过你了。”
这段对话莫名其妙。
两人却心照不宣,都没有提起任何疑问。
松开拥抱,黎醉擦去何酩的眼泪,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
何酩绞着手中的卫生纸,问:“什么梦?”
“我梦见了你的葬礼。”黎醉笑着说道,“我没有参加,因为我早死了。”
何酩皱眉,“你在说些什么话啊。”
黎醉拍拍她的手,安抚道:“都说了,那只是梦。”
何酩看着她,“以后不要再说了。”
黎醉说:“好。”
两人在床铺上聊了几分钟,其他几位舍友陆陆续续地进门。
黎醉摸摸何酩的头,转身上了阶梯,回到床铺。
午休时间很长,足足一个半小时。
做了几个杂乱无逻辑的梦,起床铃响起,何酩睡眼惺忪,带着头疼逐渐醒来。
拖着脚步,何酩洗了把脸,拿起笔记,搭上黎醉的肩膀。
工作多年,她的作息完全乱了,与高中的作息表毫不相通。
再次回到高中,不亚于回炉重造。
唯一值得欣慰的事,大概就是她的记忆力很好,没有忘记繁多的知识点,成绩不错。
黎醉看着何酩的步子,调笑道:“你怎么喝醉了?”
何酩没睡醒,声音沙哑,“困。”
“醒一醒,下午有两节化学课。”黎醉戳戳她的脸颊。
何酩疲惫万分,鼓了鼓面颊,说:“杀了我吧。”
黎醉唇角带着浅浅的笑,“你现在不嫌这话晦气了?”
“嗯。”何酩揉了揉脸,强词夺理,“对,以后这种话,只有我能说。”
黎醉笑着挪移视线,“不讲理。”
“我很讲理,只是你定义的理和我定义的理不是同一个理。”
“你的理是哪个理?”
何酩看向天空,慢悠悠地说:“像拖拉机下山,叮铃咣啷咣铃叮。”
黎醉问:“理在哪里?”
何酩歪歪头,“没有理,就是我的理。”
黎醉笑了一声,“不讲理。”
闲聊几句,两人走进教学楼,柳树在墙边摇摇晃晃,几乎要飘在人身上。
落座,英语课代表开始放听力,借着十分钟的空儿,加速音频磨耳朵。
何酩从书包里拿出一盒核桃奶,敲敲黎醉的肩膀。
黎醉转身,笑着说了声谢谢,她从桌洞里拿出一板咸蛋黄酥卷,手掌向后,晃了晃。
何酩接过咸蛋黄酥卷,若有所思地盯着那一截雪白的手腕,以及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
靠近腕骨的位置,有着一颗小痣,点在白净的手臂上,却不突兀,反而引人遐想。
鬼使神差,何酩将她的手,覆在了黎醉的手掌上。
黎醉握住自投罗网的手指,转过头,眼尾上挑,露出点点笑意,“这也是你给我的零食吗?”
被她调侃,何酩反握住她的手。
在工作环境中浸润多年,何酩早就不是当年随随便便就脸红的高中生。
前面几次失态,只是意外。
重生归来,在光明正大、十指相扣后,何酩似笑非笑,问:“那你给我的零食呢?”
黎醉注视着她,许久,才放了她的手指,“以后再给你。”
“以后是多久?”何酩问。
她想要知道黎醉不告而别的原因。
何酩低眼,握了握拳。
但她实在是没有充分理由,去质问黎醉。
因为毕业以后,她同样没有联系黎醉。
自知理亏,何酩讪讪收回手。
“高考以后。”黎醉看着她的双眼,两人对视,黎醉重复道,“高考以后,我会给你。”
何酩敛眸。
她想问,高考以后,黎醉究竟会给她什么。
最终,她也没有问出口,而是点头道:“好,我等你。”
上课铃声响起,又是一节英语课。
工作需要,何酩的英语水平一直不错,常与外国客户交流。
将那些知识代入到高考英语,难度不算大,稍微复习,就能大概想起课程内容。
英语试卷下,何酩抽出一张物理讲义,抬眼过了几遍,开始做题。
在英语老师的句型分析和选项排除中,何酩写了三张讲义,对完答案,她将错题圈出,复盘经验。
家里有个即将高考的理科生妹妹,学业繁重,何酩无事时,也会翻翻她的试卷,讲两道题。
一节课过去,她写完了模拟题中的选择和填空。
她专注于对答案,完全没有注意到面前背影的转动。
“胆子真大,在英语课写物理试卷。”黎醉说。
何酩对完最后一道题,说:“您过誉了。”
黎醉翻开她的讲义,有些意外,“你怎么错了这么多?换人了?”
何酩喝了口水,抽出她手中的讲义,看了看,确实,都是低级错误。
这很正常,毕竟现在的她,经历了高考毕业、十年工作,对曾经的题目感到陌生,并不奇怪。
“可能是头脑发昏吧。”何酩含糊不清地说道。
黎醉不置可否,问:“下午体育课,你还去吗?”
何酩看了眼窗外的大太阳,犯懒道:“不去。”
工作后,她刚到公司就泡在办公室,摸鱼、工作、打电话,基本上没出过门,也没见过夏天的太阳。
已经适应了室内的空调冷气,就很难再忍受室外的炎热。
黎醉说:“好,那我也不去。”
作业全部完成,何酩看着讲义,继续复习,时间隔得太久远,有些题型早就忘记,何酩只好拍拍黎醉的肩膀,问她的解题方法。
黎醉看着恍如理科苦手的何酩,目光考究,“你脑子遭受重创了吗?为什么连这种题都不会。”
何酩吃着蛋黄卷,说:“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何酩脸不红心不跳,摇摇头,“不知道。”
黎醉虽心中怀疑,却没有过多表现。
何酩悄悄打量着她的神色。
任凭黎醉再心思敏感,再聪明,估计都猜不到她的重生。
何酩看着写满数字与符号的打草纸。
连她自己都没有预料到,她会在那么平静的午后,抽离她所在的宇宙空间,跳回了从前。
她咔嚓咔嚓地吃着蛋黄卷。
或许那位三十二岁的何酩,早就死在了办公室里。
重生穿越,匪夷所思的剧情,在她身上上演。
而且,让她回到了她最耿耿于怀难以忘却的年纪,重新遇见黎醉。
“你不想说,那就别说了。”黎醉撑着下巴,“还有不会的题吗?”
何酩点头,然后从文件夹中抽出了十几张化学和生物试卷,都是她不熟悉的题。
黎醉上下扫了一眼,从生物试卷开始讲起,身体微微前倾,长发顺落在桌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香味。
何酩注视着她的眉眼,无暇顾及题目,听着黎醉的声音,她只会更沉溺。
黎醉总有一百种让她心动的理由。
她伸出中指,推了推眼镜,将生物试卷递到何酩手中,“顺着这个思路,做一下吧。”
何酩看了她许久,才点头道:“好。”
毕业以前,她以为她会去大都市,站在高楼大厦上,俯瞰万家灯火。
十年过去,她确实定居在了繁华地带,只是再没了从前的热情。
只有黎醉不变。
只有她对黎醉的感情,没有变过。
何酩喝着水,放下笔,问黎醉:“可以了吗?”
黎醉看过答案,说:“还不错。”
“那有什么奖励吗?”何酩笑着问道。
黎醉挪过她的脸,“奖励你今晚和我一起吃饭。”
何酩欣然接受,“好呀。”
许多年前,她时常会想,如果高中时的她再努力一些,再用功一些,成绩再高一些,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或许能接到更好的offer,遇见更优秀的人。
可当她真的回到高中时代,她恍然发现,已经体验过的一切,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黎醉在她身边。
当然,黎醉成绩很好,她必须抓紧复习,争取与黎醉并肩、考到同一个城市。
何酩看看黎醉,心情很好,“那我们去吃什么?”
黎醉转着笔,“鸡丝凉面吧。”
何酩说:“好。”
体育课很快结束,学生陆陆续续回到教室,忽然喧哗。
下一堂课是生物。
老教师在台上讲着减数分裂,声音温和,她翻开试卷,随口提道:“也许会考。”
何酩听着她说过第一百零三句的也许会考,手臂放在黎醉的肩膀上。
黎醉上课时的状态,向来很放松,经常会向后倚在椅背上,手指放在桌下,玩弄着直液笔。
何酩越过她的肩膀,看向她的手指。
看见手指,就会联想到她的眼睛。
联想她的眼睛,她整个人便栩栩如生。
何酩低下头,继续听课。
选择题专项的讲义上,选项各有不同。
何酩无心做笔记。
如果她能主动,如果她选择直接与黎醉联系,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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