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今天有雪

　　03

　　“布劳恩你应该清楚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现在说这些话，复盘过去，用你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任何意义。”

　　布劳恩抿了抿嘴。

　　一开始布劳恩确实以为林见跃是在闹脾气，他们之前吵过很多次，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在他去给林见跃买苹果派之前就会和好，那一次他也理所应当认为会如此。

　　直到林见跃收拾行李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不想分手，可是他高傲惯了，他享受被爱，却一直没有学会去爱别人。

　　聪明的布劳恩也有自己不擅长的东西，比如该如何挽回一段破碎的感情。

　　正如林见跃所说他不是不明白，林见跃当初的离开意味着彻底跟他划分界限，他怎么可能会不明白。

　　只是过了两年，再次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孔，布劳恩怎么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他在学校时教授对他赞赏有加，可面对感情时他太过迟钝。

　　迟钝到在他察觉时，这段感情早已千疮百孔。

　　布劳恩撇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真是荒唐，他竟然从那张从来游刃有余的脸上看到了狼狈。

　　他往旁边让开，听到自己开口：“我知道了。”

　　颀长的身姿从他身侧穿过，布劳恩很想开口喊他一声，即将开口时又抿紧了嘴角。

　　他最是看重体面，不该这样纠缠。

　　回去后，卡尔看到林见跃脸色难看，识趣地没再继续在他的耳边念叨“布劳恩先生”。

　　布劳恩他们来得迟，散场却比林见跃他们要早。

　　站在门口时，布劳恩遥遥望了一眼林见跃。

　　下一瞬“叮铃”一声，某个让他烦心的家伙终于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卡尔熟练地给林见跃点上烟，猩红的火光舔舐着指尖，林见跃垂头抿了一口，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吸烟区里没几人，一根烟燃尽，卡尔迈着小碎步蛄蛹到林见跃身侧。

　　“你……”卡尔觑了一眼林见跃的神色问他，“你刚刚和布劳恩先生在厕所发生了争执？”

　　争执吗？好像没有，跟从前一样，从始至终情绪波动的人只有他一个。

　　“没有，”林见跃摇摇头，“我们没什么可吵的。”

　　已经分手的人确实没什么好吵的。

　　布劳恩不会吵架，他自己生气就自己一个人待着，林见跃生气就让林见跃自己待着。

　　“情绪是无用的，你冷静一点”布劳恩不止一次这么说过。

　　林见跃看着那张冷静理智的脸，不止一次地想布劳恩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吗？

　　他喜欢林见跃吗？喜欢的话他不应该这么冷漠，可是如果他不喜欢林见跃为什么又要跟他在一起？

　　情绪崩溃前，林见跃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卡尔一把抱住了他。

　　“不要哭。”

　　“我哭了吗？”林见跃喃喃道。

　　“也许没有吧，可是你看起来很难过。”

　　林见跃没有否认自己很难过的事实，他觉得自己真是无可救药，两年过去了，看到布劳恩还是会想起他们初见的画面，心脏还是会“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第二天林见跃在公司宿舍里睡了一天，用来调整都柏林和柏林之间一个小时的时差。

　　一直到晚上，他才浑身无力地从床上起来，换上衣服出门。

　　柏林今天下了一天的雪，林见跃出门时雪刚好停下，道路两旁堆积着厚厚的积雪。

　　林见跃快步走到门口的面包店，打包了几个土豆面包，旁边的柜台里有苹果派，林见跃犹豫了一下，还是买了一个。

　　晚上的风有点大，林见跃刚从面包店里出来，迎面一阵寒风吹得他缩了缩脖子。

　　他找了个避风的地方，呼了一口热气，打开苹果派吃了一口。

　　不知道是因为他现在口味变了，还是这家店的口味做得不好，林见跃只吃了一口就丢进了垃圾桶。

　　月亮隐匿在层层乌云中，路灯将林见跃的身影拉长，洁白的雪地上落下一串整齐的脚印。

　　又下雪了。

　　林见跃第二天一早打开窗看着窗外片片纷飞的雪花心里感叹，以前在德国留学那么长时间，从来没发现柏林的冬天这么喜欢下雪。

　　昨天晚上买的土豆面包还有剩的，林见跃又切了几片香肠，顺便又给自己做了杯冰咖啡。

　　七点四十五林见跃准时从公寓出发，步行十分钟到达公司楼下。

　　卡尔正好把车停下，快步走到林见跃身边。

　　“我昨天帮你打听了一下。”

　　“什么？”

　　“安妮卡说你这次回来会安排在布劳恩手下。”

　　卡尔话还说完，许久未见的安妮卡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好久不见，在都柏林那两年一切顺利吗？”

　　林见跃从包里掏出给安妮卡准备的礼物，当初林见跃刚入职时一直在安妮卡手下实习，得到了很多宽容和帮助。

　　安妮卡迫不及待拆开礼物，看到里面精致的绣花丝巾，一脸惊喜地夸了好几遍好看。

　　当即将脖子上的丝巾取下，换上林见跃送她的这条。

　　“刚刚卡尔应该跟你说了，我争取过了，但公司那边还是把你分到了布劳恩先生手下。”

　　“也不算坏事，布劳恩先生能力比我强，你在他手下能学到更多东西。”

　　安妮卡亲自领着林见跃去跟布劳恩打招呼。

　　布劳恩坐在工位上，一只手拿着林见跃的资料查看，另一只手扶了下金丝边眼镜。

　　“布劳恩先生，这位就是刚从都柏林调回来的林见跃先生。”

　　布劳恩放下手中的资料，抬头看了一眼林见跃。

　　布劳恩主动起身，朝林见跃伸出手。

　　“林见跃。”布劳恩开口，“你好。”

　　“林见跃”这三个字缓慢地从布劳恩的舌尖绕过，跟安妮卡拗口的口音相比，布劳恩发音标准的像个中国人。

　　林见跃慢半拍伸出手握住了布劳恩滚烫的手心。

　　他们在之前牵过很多次手，更亲密的事情也都做过，可现在林见跃还是会因为握一下手而心跳加速。

　　“你好，布劳恩先生。”

　　林见跃准备抽出手时，遇到了阻力，布劳恩在他凸起的关节上揉了两下，在林见跃瞪他之前将手松了开来。

　　耳边落了一句莫名的话音：“你应该多吃点。”

　　一旁的安妮卡表情夸张道：“天呐，你的中文发音可真标准。”

　　布劳恩瞥了一眼林见跃，端起桌子上的咖啡抿了一口说道：“我的男朋友是个中国人，他曾经专门教过我几句中文。”

　　林见跃看向别处，没去纠正布劳恩话里的“男朋友”。

　　安妮卡早上还有一个早会，说了几句就走了。

　　原本还吵吵嚷嚷的办公室瞬间静了下来。

　　林见跃主动开口，公事公办道：“布劳恩先生请问我的工作是什么？”

　　布劳恩抽出了几份文件递给林见跃，让他上午把里面相关的数据整理出来做成表格发给他。

　　他的座位就安排在布劳恩办公室的外面，离得很近，布劳恩很少会出来，如非必要他也不会进去找他。

　　中午，林见跃走到楼下餐厅，不远处的卡尔冲他拼命挥手。

　　林见跃没什么胃口，随便拿了点食物在卡尔对面坐下。

　　“食堂今天的伙食不错，你怎么就吃这么点？”

　　卡尔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布劳恩：“布劳恩那家伙是不是为难你了？”

　　“我早就知道那是个刻薄的坏家伙，要不你去找大老板说明情况，让他把你调回安妮卡手下？”

　　“没事，他不会刻意为难我。”

　　布劳恩还真不是那种人，他如果是那种会感情用事的人，当初他们也就不会走到分手的地步。

　　说完林见跃插了一块炸土豆咬了一口，这时餐桌边缘被人用指关节轻轻敲响。

　　“下午上班来我办公室一趟，上午的文件有几处需要修改。”

　　林见跃点头应下。

　　布劳恩在的时候，卡尔低着头连句话都不敢说，等他脚步声远离，卡尔立马拉着林见跃的手臂问：“你刚刚看到了吧？他是不是瞪我了？”

　　“没有。”

　　“没有？你没看到他刚刚的眼神有多凶。”

　　林见跃觉得卡尔的语气太过于夸张，他想象不出来布劳恩露出凶狠表情的模样。

　　实际上，就是他们分手的那天，布劳恩也是一脸平静。

　　卡尔将盘子的土豆插的四分五裂：“可恶的剥削者，美好而神圣的用餐时间还要特意过跟你说工作上的事。”

　　“是的，”林见跃笑了一下，“确实太过分了。”

　　“我早上听说，布劳恩入股了我们公司，怪不得会把你调回来，还把你弄到他的手下，我看全是他的私心。”

　　林见跃插土豆的手一顿，布劳恩家境好，同居时他就知道，具体多有钱他就不清楚了，毕竟他也不是因为布劳恩有钱才跟他在一起的。

　　他不认为布劳恩会为了他做这么多事，相处三年，林见跃太清楚布劳恩的性格，他从来不会做没有收益没有意义的事情。

　　这次调回总部的文件上写了日期，两个月后他就可以重新回到没有布劳恩的地方。

　　卡尔家离得远，中午用完餐蹭林见跃的宿舍睡了一觉。

　　下午他去找布劳恩，布劳恩给他指出了几点错误。

　　工作时的布劳恩一板一眼，语气冷漠，任谁也看不出他们曾经谈过三年恋爱，同居两年，只当他们是普通的上下级。

　　第一天的工作比林见跃想象中要容易的多，下午五点，林见跃准时收拾东西下班，晚上他和安妮卡还有几个以前的同事约了饭。

　　库达姆大街新开了一家葡萄牙餐厅，林见跃没有车，坐安妮卡的车过去。

　　几个同事先后脚到达餐厅，林见跃放下背包，身侧坐下一道身影。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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