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炭痕深
贞观七年四月初三,西市击钲三百响,宣告晨禁解除。张启推开济世堂的榉木门板,却见孙掌柜的鹿角算筹已铺满柜台——七十二根赤杨木签按《孙子算经》规制列成三行,这是唐人谈价的无声战书。
"竹炭每斤两文。"孙掌柜左手拇指压住代表"两"的算筹,右手无名指轻点《唐律疏议》卷二十六:"私贩炭薪者,杖六十。"他腕间的黥纹随动作起伏,形似半枚残缺的鱼符。
七郎突然拽住张启袖口,少年指尖沾着碳粉,在门框上画出歪斜的算符:"《夏侯阳算经》载,官斗较市斗盈七分。"这是提醒对方在计量器具上动了手脚。
"请分置三味。"张启将竹炭包推向《新修本草》记载最易受潮的党参、白蔹、犀角匣。七郎默契地取出药铺废纸,按《敦煌星图》方位摆出对照阵——这是现代双盲试验的唐式演绎。
三日后卯时,济世堂后院惊起鸦群。党参匣内麻纸包裹的药材已生灰绿霉斑,而竹炭组的断面仍呈鲜姜黄色。孙掌柜的算筹突然折断,张启瞥见他耳后渗出《千金方》所述的"惊汗"——此症多发于肝气郁结之人。
"延寿坊炭行联压市价。"七郎蹲在漕渠边浣洗炭篓,突然用突厥语计数漂过的货船。少年蘸水在青石上勾画:西市十六家药铺,有七家的楸木货架正在渗出松脂。
张启拾起块带蚁卵的蛀屑:"白蚁嗜食松脂酸,而楸木含樟脑酮..."他忽然顿住,七郎浣纱的姿势带着不自然的僵硬——那分明是草原民族挤羊奶时的手腕角度。
当夜月犯毕宿,孙掌柜踏着梆子声来访。他展开的《武德水经》羊皮卷上,程府位置被砒霜染得猩红:"永阳坊废井去岁溺毙三名波斯客,尸首都带着竹炭味的淤伤。"
张启将炭块摆成长安里坊模型,指尖点在通化门漕渠时,七郎的咳嗽震落袖中铜器——那是枚粟特占风铎,锋刃状的坠子正指向西北方突厥商路。
"每斤五文,抽牙佣半成。"孙掌柜的算筹劈入药柜,惊起梁间蝙蝠。此刻晨鼓骤响,程府的粮车正轧过青石巷,包铜车辕上不知何时多了道炭灰拓印的龟背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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