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如蛛网

　　03

　　转眼便迎来了周家夫妇的结婚纪念日。

　　周家夫妇平日里生意繁忙，大多时候早出晚归，聚少离多，今日你在S市忙碌，明日我便飞往H市；你明日飞往德国，我便可能启程西班牙。在外两人合体大部分也是为了应酬，所以难得休息在家的时候，夫妻两人各自捧着一盏香茗，沉浸在书海或平板的世界里，偶尔才会交换一下对经济新闻的见解。

　　因此，在周家，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莫过于两次：一是周籁安的生日，二便是这结婚纪念日了。

　　纪念日派对选在了自家的花园举办，一切事宜都交由了专业的宴会公司打理。

　　郑婉秋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尚未接受过正式的待客礼仪培训，无法对外接待，在现场也帮不上什么忙。她静静地注视着那对在花园中深情款款的周家夫妇，周先生身着笔挺的黑色西装，挽着一袭优雅旗袍的周夫人，缓缓从主屋走下台阶。微黄的灯光为他们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辉，彼此对视的眼眸中满是深情。

　　宾客们在花园里适时地鼓掌，迎接这对宴会的主角。敬酒、致辞、互赠礼物，随后便是推杯换盏的社交环节。这场景，完全契合了人们对有钱人结婚纪念日派对的所有幻想。

　　她被现场的嘈杂吵得有点头晕。张姨见状，便让她回员工宿舍休息——宴会结束，外包公司走了后，他们还是要做善后工作，明天不免腰酸背痛，惯例他们可以休息半天。年轻人明天得肩负重任，所以，这会儿还是让孩子养精蓄锐保持体力更好。

　　宿舍里空无一人，灯光昏暗。郑婉秋坐到门口的长椅上，从兜里掏出一管电子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一缕轻烟缓缓从她的唇间溢出，她闭上眼睛，等待着脑袋胀痛的感觉逐渐消散。

　　感觉旁边有人坐了下来。她睁开眼——
　　果然是周籁安。

　　周籁安坐在她身旁，仰头靠在长椅上，胳膊搭在椅背上，尾指轻轻勾住一缕她的发梢，极轻地、极自然地挂在那里，大腿贴着她的。
　　郑婉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周籁安从兜里掏出烟盒，猩红的烟头亮起。
　　他瞥了郑婉秋一眼，嘴角微扬，“乖乖女的人设，立的不错。”
　　“什么年代了，女生抽烟，也没什么稀奇吧。”郑婉秋神情自若地回应道。
　　周籁安也没有反驳。两人静静地抽着烟。

　　“电子烟，什么口味？”周籁安望着不远处热闹的庭院，和这边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是两个世界。

　　“薄荷。”郑婉秋垂着脸，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不去前面吗？”

　　“都是我爸妈的朋友。”周籁安转头看着她，“你心情不好。”

　　“我没有。”郑婉秋低头抿着烟，轻声说道。

　　“你果然心情不好。”周籁安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洞察。

　　郑婉秋不想说太多，于是选择了一个最安全的答案：“前面有些吵，头疼。”

　　月光下，树影间。
　　郑婉秋垂着眼，皮肤泛着白瓷般的光泽，嘴唇粉红中微微透着灰白色，带着一种令人怜惜的破碎感。
　　周籁安耳边时隐时现的是前面宴会上的喧闹声，远远地传来，并不吵闹。而眼前幽静黑暗的后院，则是无声的星空和男女轻微的呼吸声，这种强烈的对比让他的神智有些恍惚。他的手指无意识的绕着她的发丝，递到自己唇边轻轻摩擦着。

　　郑婉秋轻轻地扯回了自己的头发。

　　她的发丝好软，眼睛好亮，唇色好惨白。
　　宛如一个精致的瓷娃娃。周籁安心里想着，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然后，鬼使神差地，他轻轻地覆上了她的唇。

　　……

　　郑婉秋没有任何动作，他见她没有抗拒，便认为她默许了，于是大胆继续。他在她的柔软上缓缓辗转，轻含她的唇珠，试探着撬开缝隙。
　　他微微使力，将她揽向自己，让两人距离无限贴近，感受她身前的柔软和温暖，女孩子初次的懵懂和身体微微的颤抖。
　　甚是可爱……

　　周籁安轻车熟路地用短暂喘息的机会换取下一次占领的机会，让她每每觉得回合结束却又被他巧取豪夺。反复数次后，在他诱导下，温润的舌顺利地探入了她的红唇之间，汲取着少女的芬芳。两人闭着眼，呼吸纠缠在一起，直到嘤咛和呻吟从彼此的喉咙深处溢出。

　　两人这才分开，喘息着平复呼吸。

　　郑婉秋的唇瓣被蹂躏得不再惨白，变得红艳而饱满。眼中带着春色，透着水光，一脸迷蒙。

　　周籁安回过神来，有些怔忡和恍惚。

　　为什么吻她？
　　若问第一直觉，其实原因归咎于黑暗带来的诱惑和一时没克制住的冲动。
　　虽然显得他很渣，但这是他真实的第一反应。

　　郑婉秋身上有着一种奇妙的吸引力，初识时宛如清泉，安静冷冽；相处后，则像是暗流涌动的河川，偶尔让你窥见一丝奔放。与她一起仰望星空时，心灵上有种安宁的感觉，即使不说话，也不会觉得无聊。

　　这是喜欢吗？他答不上来。但说不喜欢，好像也不是……眼下这随心而就的一吻造成的尴尬局面，让周籁安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郑婉秋将男孩的慌乱看在眼里，她闭了闭眼，恢复了清冷的神色，不见半点旖旎。她拍拍大腿，站起身，往前跨出一步。

　　“张姨耳提面命，一个家政工人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来干嘛的，没事别和富家大少爷搞在一起，弄得跟狗血言情剧似的。之前我不太相信，有钱人不都讲究门当户对吗？怎么会屈尊俯就来骚扰我们这些普通人，现在我有点明白了。”

　　她转身，俯视着周籁安，眼神不带一点情欲，和娇艳的双唇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跨阶层的游戏，背德感是挺刺激，怨不得周大少爷。年轻人嘛，脑子一热，接个吻也很正常。没什么大不了的。”

　　“今晚就当你脑子抽风了，我被狗咬了一口。睡一觉就忘了吧。”
　　说罢，她再不看他一眼，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

　　一只手却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量和速度将她扯回原位。周籁安从背后拉住她，高大的身影遮住了她的影子。

　　“我脑子抽风？”男人的声音低沉带着点探究。

　　“我脑子抽风。”郑婉秋从善如流地回答。

　　“被狗咬了一口？”男人不依不饶。

　　“你被狗咬了一口。”郑婉秋淡淡地回应。

　　“接个吻没什么？”周籁安再次追问。

　　郑婉秋转身看着周籁安，冷冷地笑道：“大少爷，你想怎么样？”

　　周籁安将她扯回自己的怀里。郑婉秋伸手去打他，手刚接触到他的胸口就被一把抓住，男人就着这股劲拉着郑婉秋一同进入房间，左腿一勾将门带上。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

　　随即，郑婉秋被陷入一个带点烟味的怀抱里。男人的气息浓郁地围绕着她，他的鼻息在她耳后引起一点点痒意。

　　“周籁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郑婉秋已经没有力气挣扎了，只是想问个明白。

　　“我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他埋在她的秀发里，一手搂住她的芊芊细腰，一手插在她头发里，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护发素，头发非常丝滑柔软，仿佛陷入一片丝线之中，与发丝相触的痒意从指尖蔓延到他的心口，让他心旌摇曳。

　　郑婉秋双手抵住他的胸膛，试图推开他。周籁安稍稍用力，依旧维持着动作不变，语气中有些迷茫但带有点诚恳：“虽然你会生气，但我真不知道，只是刚才你转身那一瞬间，你冷淡的语气让我觉得如果不拦住你，你好像就会不见了。让我有点心慌。”

　　黑暗中，郑婉秋像一具木偶般一动不动地任由周籁安拥抱着。她垂着脸，虽然周籁安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她认真的语气从她怀里传来：“可是周籁安，我不想成为你的众多女人之一。”

　　“我确实对你有好感。”郑婉秋轻轻勾住男人的尾指，“所以，你吻我，我并没有抗拒，但我也不是那种能随便和男人亲吻的人。”

　　她感受到周籁安在黑暗中定定地看着她。

　　“我希望，我能拥有一段互相尊重、互相平等的爱情。”

　　郑婉秋挣脱他的环抱，打开灯，光芒泻下，双方都眯了眯眼睛适应，周籁安睁开眼。女孩站在门口，眼神清明而坚定。他默默地走过去，低头望着她，

　　郑婉秋伸出双手覆扣住他，周籁安双手被她禁锢住，论力气他随便就能甩开她，但他就是不想动，眼睛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少女。

　　“你决定好接受这段感情，随时告诉我。我们随时开始。”郑婉秋认真地说道。

　　说完，她将他推到门外。周籁安还在望着她，郑婉秋嘴角弯起一浅笑，她踮起脚，将唇贴到他的唇上，仿佛像盖章般印了一下。

　　“我，等你。”

　　说罢，她果断关门，将男人隔离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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