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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偷情”
两天前唐牵才在明理堂痛斥了阉人一党,下朝时凤栖正端着茶盏从他身边走过。
唐牵朝他轻蔑的斜去一眼,骂了一句,阉人
无耻。
当时凤栖听到了,并且面目从容的笑了笑。
今天他推唐牵下水时,也很面目从容的笑着。
他和楚瑕某种程度上来说其实很像,都是咬人不叫的疯狗。
不过凤栖单方面认为楚瑕要比他更疯,这一点就单凭楚瑕还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伪君子。
凤栖皮笑肉不笑,可能是因为他生气了。
但是楚瑕皮笑肉不笑,就有很多种可能了。
可能是他生气,也可能是他觉得有趣,又或者,根本没有任何意义,他只是想露出那个表情。
凤栖自认为自己还不怎么算条彻底的疯狗,所以他自觉是看不懂楚瑕的。
楚瑕要笑,那便笑好了,他可以同时递上利剑和蜜糖,端看他接哪一个。
而此时凤栖递上的蜜糖被楚瑕换成了利剑,就要冲破他虚伪的笑容刺上凤栖的咽喉了。
楚瑕的指节在他纤细的颈间摩挲了几下,透过薄薄的皮肉,细小的脉搏挣扎着跳快了几分。
凤栖收起了笑,不经意的偏了偏脸,脸颊半侧,神似故人。
他如玉的手骨盖上楚瑕的指尖,透着几分冰凉,他轻声唤:“陛下。”
楚瑕的指尖松了几分。
凤栖借机侧身将头埋进楚瑕腰腹间,冰凉的缎面贴上他的脸侧,他不由自主的抖了抖,“陛下,好冷。”
话音刚落,一只手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捞起来,凤栖被迫跨坐在楚瑕腿上。
他一转头,四下静悄悄的,连个侍从的影子都看不到。
活像在偷情。
楚瑕卡着他的下巴,凤栖坐在他腿上,于是比他稍高出半个脑袋,他低头和楚瑕对视。
楚瑕道:“还有什么花招,嗯?”
凤栖摆脱他的手,低头凑近他,唇角若有似无地擦过楚瑕的脸侧。
“陛下觉着奴才还有什么花招?”
时近凌秋,凤栖伸手搂着楚瑕的脖子,低头凑近时呼出的热气薄薄的罩在楚瑕的面上,熏得他的脸热了几分。
“不知道。”楚瑕无所谓的说。
翻飞着漂亮花翅的蝴蝶欲栖欲飞,扰得楚瑕心痒,他于是主动凑上去,欲亲吻那只蝶,蝶却一下敏捷的避开了。
楚瑕的吻落在了他的指间。
透过指缝,凤栖眉眼弯弯,“可是我推唐大人的时候陛下也没有出声阻止呀,陛下和谈将军的酒喝着舒坦吗?”
楚瑕长入鬓角的眉峰微微蹙着,眉间初显冷意。
显然,凤栖的话直击要害,昭示了他的真实想法。
凤栖想报那一语之仇,楚瑕想借他之手让谈闻光闻风知意、上缴兵权。
他们无非是相互利用,谁都不比谁无辜。
楚瑕却偏要假惺惺的一彰他帝王的威明,来找凤栖的茬,那么凤栖自然也不会放过戳他心窝的机会。
两只野狗互相撕咬才是他们之间最寻常的状态。
那些看似柔情似水、缠绵悱意的氛围,不过是为了装点这种剑拔弩张的古怪气氛罢了。
楚瑕之所以容忍他到现在,可并非是因为外界传闻的什么爱恋之切,不过是他于楚瑕之间还有点可利用的价值而已。
一点超脱朝堂后宫的价值。
楚瑕跟他演帝伶情深,他对着那些个有反心的大臣演持宠而娇。
他在拂花巷救楚瑕一命,楚瑕包揽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这是笔很值当的交易。
但也只是交易。
赶在楚瑕冷脸之前,凤栖见好就收,麻溜的从他身上爬起来,“陛下勿怪,近日天冷,奴才穿得太少恐染了风寒,唯恐将病气过给了陛下,这便先请告退了。”
他说的随意,却眼也不眨的将一套谎话编圆溜了,到头来倒成了楚瑕的不是了。
楚瑕瞪着他,眉目间气息冷冷。
他不说话,凤栖便低眉顺眼的站在一旁。
楚瑕垂眼,两指捻起桌盘上一块儿摆盘精致的糕点,随口道:“滚吧。”
凤栖依言滚了。
茶铜色的衣袂消失在转角时,尚未过口的糕点在他手里碎成了渣。
一道黑影从不远处的房梁上翻下来,单膝跪在楚瑕脚边。
是贴身护卫的金吾卫。
楚瑕拍掉指间残留的碎渣,未曾移开眼,吩咐道:“去盯着,别又出什么乱七八糟的岔子。”
话落。
楚瑕斜眼瞥过走廊转角的红柱,一片衣角游鱼一般滑过。
……
下巴上细微的刺痛让凤栖骤然回神。
楚瑕捏着他的下颚,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凤栖蹙眉,抬手拍掉他的手指,赶在楚瑕冷脸之前,他凑上去,在楚瑕脸一侧亲了亲。
“陛下息怒,”他抬手搭上楚瑕的肩膀,偏头与楚瑕肱颈交错,语气中透着俏皮,错开的眼神里却没有分毫笑意,“奴才知错,吴总管乃陛下心腹,奴才明日便登门拜错,如此可好啊,陛下?”
“是吗?”楚瑕推开他的肩膀把人按在眼前,低头去看那张贯会演戏的脸时,他眼眶微眯着,不紧不慢的嘲弄道:“可是朕怎么觉着,小七不像是这般乖巧的性子啊。”
“那陛下是该改改您对奴才的固有印象了,”凤栖顺着他的力道直起腰来,鸦黑的发流水般泄下肩头,垂在他的鬓角,颇有种灯下观美人的既视感。
他垂耷着眼角,勾着唇,声音琴瑟般落下:“毕竟对“宠伶”这般不了解,在那群大臣眼中可是更加说不过去了呢。陛下,您说,是吧?”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他身后的头发又被楚瑕重新勾到了肩前,那人攥着他的发,猝不及防的扯了一下。
凤栖吃痛,抬手扣住那人作乱的手,被迫倾身仰头,直直对视上楚瑕那双似笑非笑的眼,他勾起嘴角:“威胁对我没用。至于吴泽那边……”
楚瑕的手顺着青丝滑下去,他故意从凤栖的脸颊边蹭过,攥着他的发梢,错位与凤栖耳语,恰似情人偷欢的一个动作,在昏暗的灯影下擦出一丝暧昧的气氛。
凤栖的喉结无声的滚了滚,楚瑕在他耳边吐出最后几个字:“……你若不想去,那便不去。”
说的好像他有多真情似的。
凤栖在心中冷笑。
楚瑕呼出的热气蹭得凤栖半边脖颈痒痒的,偏还要拽着他的头发不让他躲开。
有病。
凤栖心中暗骂。
他面无表情的敷衍道:“谢陛下隆恩。”
楚瑕没动,仍贴在他颈边。
凤栖拧了拧眉,伸手去推他。
“别动。让我抱会儿。”楚瑕按住他的手,将脑袋压在他半边肩膀上。
凤栖的头发散着,楚瑕便将脸埋在他的发间,呼吸沉稳有序的喷在他的锁骨上方。
“你……”
“嘘,”楚瑕轻飘飘的声音隐在他耳侧,嗓音压低了几分:“有人。”
凤栖不动了。
呲嚓。
灯花燃炸了一声,几息过去,楚瑕仍维持着同一个姿势靠在他肩上,肩颈部分的肌肉已经开始泛起酸意。
凤栖不耐烦了,伸手推了推他:“到底走了没有?”
忽然又反应过来,他们已经不在暗线重重的望仙阁了。
这里是皇宫,而楚瑕作为皇帝,整个皇宫的主人,他们为什么、要在他的寝殿里偷偷摸摸的、搞得跟偷情似的?!
肩膀一轻,楚瑕终于抬起头来,在与他眼神相撞的一刹那,凤栖心底腾地燃起无名的火。
他被耍了。
楚瑕这个无聊透顶的玩笑,简直和他本人一样烂俗且不可理喻。
在楚瑕挪噎的眼神中,他猛的一扯肩头滑落了寸许的衣领,语气不怎么好的下了逐客令:
“更深露重,陛下,该回寝宫歇息了,”说着语气尖酸起来:“免得又有什么魑魅魍魉半夜来偷窥陛下,陛下认为呢?”
楚瑕笑了笑,不置可否。
楚瑕走后,椒玉殿彻底安静下来,凤栖披着外衫光着脚走到屏风后面。
灯盏被他举起来,碗口倾斜,黄澄的灯油倾倒进另一座见底的灯盏中。
火光忽然折断般晃了一下。
凤栖脩的抬头,眼神犀利:“谁?”
*
高太后的口谕来的很快。
对于这点,凤栖倒是丝毫不意外,毕竟他的手都伸到皇帝御前近侍去了,还要指望这位控制欲与野心勃发的太后不插手管教的话,那是不能的。
来宣读的是个拿腔捏调的中年太监,唤作徐尾。
“劳烦徐公公跑这一趟,一点敬意。”凤栖倾身凑近他,袖袋相撞的一瞬间,徐尾的袖管沉了沉,他这才稍稍收敛挑剔之色。
徐尾点点头,一甩浮尘,语气淡淡:“凤公子尽管同杂家去,陛下国事操劳,太后她老人家近来膝下寡欢,就想听听凤公子的曲儿声。”
旁的一个婢女禁不住小声的嘟囔:“可是陛下的禁足令……”
眼看徐尾锐利的眼风扫过去,凤栖不紧不慢的跨上前一步,遮了她大半边身形。
婢女见状,脸都煞白了一半,顿时俯身行礼退下。
凤栖与徐尾对视,低眉笑道:“这小婢女方才调过来,不识规矩,公公海量。还请公公稍待,奴殿后更衣取琵琶。”
返回椒玉殿后,殿门无风自合,凤栖径直走到卧榻一侧,一把拉开衣柜门,骂道:“滚下来。”
身后三尺高的横梁上一只红棕色皮毛的狐狸轻巧一跃便落了地,落地的瞬间即化作一头红发黑衣的少年模样。
“不是早叫你滚蛋了吗?”凤栖咬牙切齿。
“切,你叫我滚我就滚呐,那我多没面子?”那少年看着面容精致,说出口的话却十分吊儿郎当、不着边际。
“益天雪,”凤栖扒拉出一件月白底色绣荷叶绿纹的衣衫,闻言眼皮跳了跳:“我是不是警告过你,离我远点?我不是你们妖族的人,别老想着劝我跟你回去。”
“怎么不是?你身上就留淌着我们歧山一族的血味儿,我才不会闻错。”
益天雪自发凑到他脖颈前,使劲儿嗅了嗅,然后被凤栖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嘲讽道:“少来,你是狗吗?”
益天雪冒出的火红色的狐狸耳朵抖了抖,他皱皱鼻尖,忽然面露认真,“就算你不肯跟我回去,打心里觉得自己是个人类,可是人类又给你带来了什么呢?”
他的目光向下瞟过,凤栖立时侧过身去,眼露锋芒,他几乎是被人踩了痛脚般毫不客气尖锐的言语:“关你什么事?你算个什么东西?”
他快走两步,一把推开半掩的窗棂,冷声道:“滚出去!”
“人类什么好处都没有给过你,甚至把你囚禁在这个四方的笼子里面,还有刚刚我听到了,那个老巫婆还要让你过去给她弹曲子!这里根本就不是能待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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