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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快报恩
后心传来久违的热意和柔软从后心。一道声音自燕早头顶响起:“你还好吗?”
他勉力偏头,迎着烈烈日晖看到一尊高大端庄的影子,肩背宽阔,长臂窄腰。
“我的脚好像有一点痛。”燕早抿唇开口,语气并不很确信。
身后人于是将他凌空抱起,高高离地,步履平稳地将他带回废墟旁。
走到一半,燕早如梦初醒,挣动着回头,“等一下,我的玉掉了……”
青年停步垂头,面容在日光下有些模糊,看不出神情是吃惊还是戏谑。
“你的玉?”
他将燕早往上掂了掂,单臂托住,另一只手自怀里掏出那方碧绿玉玺,递到燕早眼前。
男人语气正经,好似在真心发问:“你是说这一块吗?”
……
肃羽气运过人,入道以来,从不计其数的险境里死里逃生,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死劫会是飞升。
天阶之上,当第九九八十一道雷劫劈下时,肃羽的手段已经耗尽了。全身骨骼碎裂的脆响干扰不了修士的理智,他举起手,用干涸断裂的经脉逼出最后的灵力,背水一战。
他问天道:“我渡不了劫吗?”
无人回应,只有紫电当头,威势滔天,眼看便要将他碾为无物。
“轰——”
雷电与旁侧飞出的某物悍然相撞,破裂声响彻天地。
“不!”
肃羽的双眼被血海覆盖,无从得知缘由的悲愤却令他霎时清醒,他用一种决绝的姿态咬破手腕,以血脉为引,催动最后的底牌。
喉间腥甜翻涌,随着模糊的咒辞被念出,金色篆文浮现在皮肤表面,将肃羽全身包裹成巨大的金蛹,下一瞬,不可违抗的因果力量自茧内奔涌而出,填满整个天阶。
与此同时,肃羽从原地消失不见。
第八十一道雷劫再度落下,这一次,它只劈中了虚空。
再次醒来,肃羽躺在一片矮丛之中,双目失明,周身脱力,被一个声音清爽的青年环住肋下不断拖行。
被迫用腿锄地的肃羽:“……”
有一点痛,不过可以忍,再晕一下吧。
时间回到当下,肃羽步履不停,抱着让自己双腿锄地的罪魁祸首坐回废墟边缘。
燕早垂着脑袋,满面赧意,僵着脊背从他怀里爬出,一屁股坐在男人手边。
他清清嗓子:“你醒了,是内伤好全了吗?”
肃羽就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个大概,又道:“并没有好全,我只是被房屋坍塌所震醒。”
“哦。”燕早扣手,“我们已经与肇事弟子结仇,房子也没了,以后要怎么办呢?”
肃羽想了想,问:“这些人为何要加害于你?”
燕早便把自己的故事从头讲起,讲罢,双肩泄气似地塌下,“以后,他们肯定还会来找麻烦的。”
他很可怜地叹一口气,“肃羽,你还是走吧,我不能拖累你。”
系统夸他:“做得好。”
肃羽的身形果然有些僵硬,许久,他道:“你救了我,我不会轻易丢下你,独自离开。”
说罢,他翻覆手掌,掌心出现一只小巧的白瓷瓶。
肃羽把瓶子递给燕早:“治疗外创的膏药,送给你。”
话音落下,系统哼笑一声:“恭喜你,积分加二。”
燕早手一抖,“这么容易,那我再找他要五十瓶……”
“别想了。”脑海里的沉稳男音带着些许谑意:“十万年血箭草所制的上品膏药,想再多找一瓶都难。他对救命恩人还算大方。”
燕早的一根手指浸在瓶中,剜出一团雪白的膏药。血箭草不耐热,只是犹豫的片刻里,便在他手上化成一滩半透明的水液。
他慌忙将手抬高,将每一滴药液仔细抹在脚踝和腕部,肃羽的大方与和善令他升起些许试探之意:“肃羽。”
燕早疯狂暗示:“你手上拿的是什么呀?”
系统简直要笑出声:“暗示技巧有待提升啊。”
肃羽则毫不掩饰地笑了出来,他高眉深目,鼻梁挺直,不笑时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严峻,一旦露出笑意,则显得加倍亲切。
“你想要这个?”
“抱歉,我修为境界大不如从前,这尊玉玺之上的神识禁制就连我自己也无法打开,即便将它交予你,也派不上用场。”
他不能视物,神识放出时看到的燕早,是身旁蜷成一团的小小金光模样,明明是全然陌生的气息和身份,却散发着令他警惕的熟悉与亲昵。
肃羽心下已然生出不喜,然而面上笑容不变,“你若不介意,我可教你修行之法,稍作补偿。”
其实在燕早看来,肃羽并没有什么应当补偿自己的义务,然而气运之子的免费补习,对他而言的确是难以拒绝的机缘。
于是燕早说:“那好吧。”
他撑着脑袋,还要说什么,一道声音再次从不远处的下坡传来。
“燕师弟!”
燕早从石头废墟上起身,看见池前的身影自山坡下匆匆跑来。
“师弟,你——这,这是怎么回事?”
燕早在废墟上尽力立正叉腰,挡住肃羽的身形,“发生了点小麻烦,不打紧。”
“什么?”池前上前,看着原地的焦土和燕早腕部的红痕,眼神自后方的枯萎藤蔓处一扫而过,紧接着阴沉了面色。
“有人欺负你,是不是?”
“你不要怕,师兄是理事堂首席弟子,一定帮你撑腰!”
燕早噔噔噔后退数步,“算了吧,并不是什么大事,不敢劳动师兄。”
“你不要见外——”池前还要追问,逼近几步,忽然见到燕早身后变戏法似地站出来一个高大男人,眉目俊朗,气息莫测。
“燕早。”肃羽摸索着,单手搭上青年的肩膀,“他是谁?”
意识清醒以后,肃羽总是回想起自己飞升时的场景,他隐蔽地摩挲着被炼化为空间法器的小指,一刻不停地回想,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自己遗忘了。
记忆出现空白,这足以令他心烦,欠了燕早一份恩情,又更加令他焦灼。
而现在,一个不知道哪里跑来的男人,胆敢在他面前多嘴多舌,说的还全是无关紧要、孔雀开屏的废话。
这实在令他有些恼火。
他维持着客气的笑容,再一次加重语气,“燕早,他是谁?”
空气一派寂静,池前是愣住了,燕早则是吓傻了。
“在下池前,是须臾峰无定真人座下挂名弟子,敢问这位前辈是?”
肃羽敛目,“外门杂役弟子,不敢妄居前辈之名,叫在下玄明即可。”
池前:“……”
杂役吗?看起来完全不像啊!?
燕早也摸不着北:“系统,他到底要干嘛?”
系统一向稳重的声音听起来莫名滞涩:“叛逆期,理解一下。”
……
直到天黑,池前再也没能和燕早说上一句话,他急匆匆地来,又稀里糊涂地走了。
临走前,燕早急着去给灵茶浇水,肃羽便将池前一路送到陡坡边。
“师兄,以后不要再来了。”
池前受他神魂压制良久,又被一句“师兄”雷得外焦里嫩,听到此话,迈着柔嫩多汁的虚浮脚步,马不停蹄地走了。
等燕早回来,肃羽已经摸索着从废墟里收出完好的杂物,在肩上系了只包袱,正站在废墟边等他。
“这里不能再住人了,我们上山。”
“去哪?”燕早有些急,提着大木桶晃晃荡荡走来,被里头的灵泉浇湿了整片下摆。
肃羽感知着一团湿漉漉的金色神魂靠近,心情回温,“池前方才告诉我,山顶有一陋居。”
他走近几步,自然而然接过燕早手里的水桶放进储物戒中,又搭上他的肩膀,“我看不清脚下山路,只能辨认大致方位,劳烦你带我一程。”
“好呀。”燕早把一只手伸到肩上,用指节圈住肃羽的小半个手腕,“你指路,我打头。”
系统欲言又止,最后怀着复杂难言的心情长叹一口气,声音很低,燕早并未听见。
天色昏暗,密林丛生的山道上更是难以视物,燕早在前面走得磕磕绊绊,还要回头照顾气运之子。
“唔——肃羽,小心脚下,有块大石头。”
肃羽不语,只是一味地用神识看他,那团金色神魂起先还圆滚滚地挺立着,两人愈是往上走,燕早的神魂便越是蔫巴,最后彻底软倒在眼前。
他把手搭在燕早薄削的肩上,手心是皮肉透过衣料沁出的湿意,手背则是燕早急促难耐的脉搏。
燕早喘了口气,接着向上走,被肃羽摁住肩头。
“你需要休息。”
他将另一只手也搭上去,大约是燕早的肩仍比他想象得要挺拔些,他错搭上了青年的脖颈。
锁骨传来痒意,燕早蜷了蜷,隐忍片刻,见肃羽摸索着走到他身前蹲下。
“我背你走,更快。”
燕早半推半就爬上他的肩膀,被男人兜住膝弯,白皙的脸颊在他肩颈处一蹭而过,挤出一个担忧的弧度。
“你还看不见路,真的没关系吗?”
肃羽歪头,拉开与燕早面颊的距离,“不要紧,你帮我看路。”
“好的。”
“别离我太近。”
“好吧。”
两人一瘸一盲,行动都不大方便,待他们到达山顶陋居,已是午夜时分。
燕早眯着睡眼铺床,肃羽便捡柴起灶,烧热一锅洗澡水。
他走到床边,轻推燕早一把,“水热了,快洗吧。”
金色的神魂圆球已经困成一滩小饼了。
燕早竭力拱起来,“那我给你留一半水哦。”
……
两人洗漱完毕,并肩躺在窄床上,燕早翻了个身,侧躺在靠墙一侧,枕头上便挤出一点罕见的脸颊肉,散发着可爱的香气。
肃羽小半边身子支在床外,单手枕在脑后。
“燕早。”
“唔,什么事?”
肃羽维持着凝视天花板的姿势,尽管他眼前只能看到漆黑一片。
“你想进内门拜师修行吗?”
燕早又翻身回来,看着肃羽的侧脸,“我也不知道,修行累吗?”
肃羽笑了,“很累,也很爽。”
“那要不然,我试试吧。”
肃羽:“今日傍晚临走前,池前提起一事,让我转告于你。”
“六个月后的宗门大比,杂役弟子也可报名,若排名在三甲之上,就有进入内门,拜师修行的资格。”
他闭上眼,用神识感知到燕早的雀跃和期冀。
“如果你想参加,我可以帮忙。”
这是他还清恩情,离开燕早的最快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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