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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南衿推开家门时,谢贵闫正用牙签剔着发黄的牙,烟灰缸里堆成小山的烟蒂压着一张皱巴巴的超市传单。吴涵云抱着哭闹的谢陵鱼在逼仄的客厅里打转,婴儿的奶瓶滚到谢北淮脚边,被他弯腰捡起时,袖口露出半截结痂的擦伤。
“爸。”谢南衿把钥匙放进玄关的陶碗,碗沿有道裂痕,用透明胶潦草粘着。
听见开门声的谢贵闫立刻掐灭烟头,踢开脚边的空啤酒罐。吴涵云垂眼把谢陵鱼放进儿童餐椅,孩子腕上的银镯磕在塑料桌板上,发出清脆的响。
“南衿吃这个。”饭桌上谢贵闫把藕片往女儿面前推,筷子尖沾着的酱汁滴在吴涵云手背上。女人瑟缩着抽回手,默不作声地舀米糊喂谢陵鱼。
谢北淮默不作声的扒拉着碗里的白饭,忽然被谢贵闫踹了下椅子:“哑巴了?不会给你姐盛汤?”少年僵了僵,起身时碰倒了装着吴涵云常喝的药汤的瓦罐,深褐色的液体在谢贵闫骂声中蜿蜒过桌缝,像条丑陋的蜈蚣。
“下周末我去A市。”谢南衿突然开口。
空气凝固了一瞬。吴涵云的瓷勺磕在碗沿,谢陵鱼伸出沾满米糊的手去抓姐姐的袖扣,又被瞥见这幕的谢北淮抓住手后拿兜里的纸巾细细擦拭干净。谢贵闫的喉结滚动两下,从裤兜摸出卷皱的纸币,蘸着酒水在桌上捋平。三张百元钞推过来时,边缘还粘着保安制服上的灰絮。
“高铁票贵,坐大巴。”他低头扒饭,酱汁顺着胡茬往下滴。
谢南衿用指尖按住钞票,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今早便利店结霜的冷柜。玻璃窗外飘来隔壁夫妻的争吵声,谢陵鱼突然咯咯笑起来,将米糊拍成金色的星子。
洗碗时吴涵云的手还在抖。谢南衿把三百块塞进她围裙口袋,女人像被烫到似的后退半步,后腰撞上嗡嗡作响的老冰箱。
“南衿,这钱你爸给你……”
“陵鱼该换奶粉了。”谢南衿拧干抹布,水珠溅在吴涵云开裂的指甲盖上,“上次买的牌子他喝了腹泻。”
抽油烟机的阴影里,吴涵云的眼眶慢慢洇湿。她忽然抓住谢南衿的手腕,掌心有长期浸泡洗涤剂的皱痕。
旧房子隔音不好,传来里间谢北淮哄弟弟睡觉的哼唱,跑调的儿歌混着谢贵闫的鼾声。谢南衿抽回手,月光从生锈的防盗窗漏进来,把她睫毛的影子拉得很长。
弟弟睡着后,谢北淮蹲在门口继续擦谢陵鱼的玩具,塑料小鸭的漆都被啃秃了。见谢南衿上来,他慌忙把什么东西往身后藏,却碰翻了铁皮盒。
散落的奥数奖状里,混着张泛黄的合照。十四岁的谢南衿拉着十三岁的谢北淮站在游乐园门口,背后是坍塌的彩虹气球墙——那天谢贵闫醉倒在工地,他们用捡废品的钱坐了趟旋转木马。
谢南衿捡起一枚滚到脚边的玻璃弹珠,那是谢陵鱼最爱的玩具。她把弹珠对准窗外霓虹,折射出的光斑落在谢北淮青肿的膝盖上。
卧室里突然传来重物坠地声。吴涵云打翻了洗脚水,正跪在地上擦谢贵闫裤脚的污渍。男人醉醺醺地骂着脏话,却又在她起身时下意识扶了把她的腰。
夜晚,谢南衿卧室门轻轻的被推开,黑暗中有温热的呼吸靠近,谢北淮把薄毯轻轻盖在她肩上,手指克制地悬停在她发梢半寸处,最终缩回阴影里。
月光漫过窗台上的仙人球,那是谢北淮用早餐钱买的——因为听说防辐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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