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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到这里吧
天空下着细雨,不大,却很密。
南兴学撑着伞,两人都沉默不语。雨落在伞上,滴答滴答的声音却比他俩先打破了沉寂。
眼看着快要到学校了,俩人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在一同把雨伞下,俩人挨得更近了,周围风雨交加,他俩却紧张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到了屋里,高萍抿了抿嘴唇,刚开口想说进来坐坐,南兴学此时竟一同开口说“那我先回去了”。到嘴边的话被咽了回去,半天高萍只说出了一句“嗯,你慢点。”
南兴学也感觉到了高萍刚才想说什么,奈何自己更快一步,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他也后悔怎么没留下坐坐呢。想到这儿,他握着雨伞的手攥得更紧了。不过想到刚才两人曾紧紧的挨着,南兴学高兴极了,哪怕周围狂风呼啸,黑夜将他包围,他也丝毫感不到害怕。
高萍目送着南兴学的背影消失在黑夜里,真后悔没有把他留下,哪怕是喝杯茶水呢。她转身回到了房间,伸手想拿出在左袖里皱巴巴的教案。她正拽着发现在她的体温下,教案封面已经半干了,有一部分已经跟她的皮肤粘连在一起了,高萍小心翼翼的拽着,还是弄破了,却发现有些字被印在了皮肤上,是南兴学三个字。
高萍的脸刷的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根,一瞬间连他俩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女孩就叫南悠悠,男孩就叫南子衿。出自《诗经》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一面想着,一面趁着教案未全浸湿还能看清字迹,高萍熟练的趴在了自己的皮箱上,这房间没有桌子,每次批改作业她都是用箱子代替桌子。只见她拿出了一个新的本子开始一笔一划的抄写南兴学的教案。有些字实在被雨晕的看不清了,高萍就看背面的印痕摸索着写。南兴学的字很好看,字迹也铿锵有力,所以高萍才能透过背面看出原来的字。直到挂钟敲响了十下,她才抄完,看着湿了的本子,她小心翼翼的把每一页都撕了下来,整齐的铺在窗台上晾干。做完这些,她才回到床上,又想起吃饭时南兴学给她夹肉还冒雨送她回家,高萍害羞的趴在床上,想着就这样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再有个可爱的小狗小猫也挺好。她脱下那件浅白色衬衫抱着,想着想着就这样睡着了,今夜是高萍来到友善村第一次睡的安稳觉。
第二天鸡叫了三遍,高萍才起床。想着昨晚的事情,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刷牙的时候还哼着“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就连孩子跟她问早上好都没有听见,孩子们窃窃私语道“高老师今天心情好。”
“早啊高老师”南兴学说到。
“嗯……早…南老师。”高萍没敢抬头看她,生怕自己的爱意从眼里流露出来冒犯了他。
“昨晚太匆忙了,不知道教案弄…”
“没丢没丢,在这里。”说着高萍伸手把教案本递了过去,南兴学翻看了一下,刚要张嘴说这不是他的,高萍红着脸抢着说“昨天都说了…我帮你抄写…毕竟是我弄湿的…”南兴学正要回手推辞,有几个高年级的学生走了进来,俩人慌忙中各自把手抽了回去,教案应声掉在了地上,还有一页纸,上面写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萍”那是高萍昨晚幻想的时候无意写的,夹在里面忘了拿出来。
有个孩子大步走了过来,看到纸上的字大声的读了出来“丸子之手,与子铠老。是什么意思啊老师?”孩子天真的发问。
“我知道我知道,我妈听的广播里老说什么情啊爱啊的,就是俩人牵手就是结婚了,要一起到老。”
“哦哦,原来是高老师和南老师牵手了,要结婚了啊!”另一个孩子也大声的说着。
“小孩子别瞎说”高萍紧张的说着,“就算妾有情……郎也不一定有意…更何况自古姻缘由天定…”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更像是喃喃自语。
“郎有情,妾有意,天作之合两相依。“南兴学边说边拿过孩子手里的纸和那本手抄的教案说“都回到座位上吧,就快上课了。”
高萍怔怔站在原地,耳边回响着“郎有情,妾有意,天作之合两相依 ”这句话,抬头见南兴学言笑晏晏的望着她。
高萍红着脸走开了。接下来的一整天她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脑子里总回想着“天作之合两相依”这句话。放学后回到房间,她看见床上那件浅白色衬衫拿起来看了又看,发现肩膀有水渍,就打了盆水在屋子里洗了这件衣服。洗完了才批的作业,正写着批语灯泡却突然灭了,不知道是停电了还是灯泡坏了,高萍怕黑也不敢出去看,望了一眼窗外,别人家的灯还亮着。“灯泡坏了啊”她说着,简单整理了床铺就这样睡了。
“高老师,我的作业怎么没批啊?” “我的也没批啊。”几个学生看着本子问道。“那我累积的小红花怎么办啊?”
“昨天灯泡坏了看不清,今天给你们补上。”高萍宠溺的看着孩子们。
“今天也是平常的一天啊,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呢?”高萍这样想着回到了房间里。刚坐到床上准备批改昨天落下的作业时想起了灯泡这回事。“哎呀,不想出门去超市,那些女人的话太多。可是又没有灯泡啊”她坐在床边,有点犯难。每次去超市那些妇女们总是说着无关紧要的风凉话,所以她总是一次性买很多东西回来,很久才去一次。“这里或许会有备用的呢?”高萍灵光一闪,想起了这里还是个警务室。
“嗯…我想想,村长领我来的时候说有个箱子有工具来着…”她来到一个高高的壁柜下。这个柜子又高又脏的,她就一直没打开。她垫着脚尖也看不到里面有什么,就拿起了床上的皮箱垫在脚下。
“咳咳咳……这是多久没被打开了啊”一股灰呛到了高萍的鼻子,“啊,你在这里。”高萍拿出了一个灯泡准备从箱子上下来再去换灯泡。
“你快下来!”高萍回身看去发现南兴学居然在门口。她高兴的问道“南老师,你怎么来了啊?”
“你不是灯泡坏了么?”南兴学立起了箱子说“高老师,给我一张桌子,我来换。”
“没……没有桌子……”高萍尴尬的回答。
“那……你怎么改作业啊?”
“就把……皮箱放床上,然后……”
“然后就这样半趴着?”
“嗯……”
“真拿你没办法,不是告诉你有事儿找我么?”南兴学转身走了。
高萍愣在原地,心里想着是否惹他生气了。
三分钟后,南兴学抬来一张桌子,上面扣着把椅子。
“高老师啊,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改作业了,时间久了会腰疼。”
“嗯…你怎么知道我灯泡坏了啊?”
“把螺丝刀递给我。”南兴学站在桌子上低头对高萍说,并没有回答。
“给”高萍递了过去,南兴学把螺丝刀叼在嘴里说“看来…不是灯泡坏了,是电路出了问题。”
“那……”
“没事儿,我会修,你只要递给我工具就行。”
高萍仰头看着正在修理电路的南兴学的侧脸,眼神一路从眼睛、鼻子到叼着螺丝刀的嘴巴、喉结,再往下看到了由于抬臂衣服褶皱下漏出的腹部。高萍一下子红了脸,不敢再抬头看。
“开灯试试吧”南兴学说,高萍开了灯。
灯晃了晃,亮了。
“以后再有事情就找我,这都不是女孩子应该做的,不许勉强自己。”高萍红着脸答应了。送走了南兴学,高萍坐在椅子上批改教案,想着刚才那一幕幕,不自觉地看着窗外出了神。
“你听说没有?那个女老师跟南家的那个小年轻好像有一腿。”一个妇女坐在石头上说。
“可不是,我家孩子跟我说啥‘高老师和南老师牵手,白头啥的’。”
“哎呀,现在的小年轻啊,不正经上课,耽误我家孩子上大学咋整?”另一个也应和着。
“通知——通知——请一家派一个人来一趟村公社。”村广播播到。
“又有啥事儿啊?”几个妇女扭扭哒哒的就去了。
“咳咳,大家都到齐了吧?没来的一会儿回去互相转达一下。我家美玲好事将近,定于七月一日在本村祠堂举行婚礼。阴历五月十二,我找人算过了‘宜嫁娶’,正好七一也是党的生日。双喜临门,大家都来捧场啊!”
“哎呦,男方家是干啥的啊?”八卦的人总是忍不住。“听说是个木匠吧”另一个妇女回答道。“哎呀,又一个礼份子。”有人小声的下面嘀咕着。
此时南兴学与高萍隔着人群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自己何时‘好事将近’呢?”俩人心里同时想着。
几天后,高萍被一阵唢呐声音吵醒。她揉着惺忪的睡眼,心里想什么时代了还有人吹唢呐。
“高老师,你起了吗?”门外是南兴学的声音。高萍心里不免有点紧张,自己还没起床他怎么来了?看了眼表是六点半。
“高老师,打扰了。我妈让我来接你一起去美玲姐的婚礼。”
哎呀,今天是村长姑娘结婚,她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来了来了”高萍起身开了门。
南兴学见了高萍先是一愣,随后说道“啊,我在门外等你吧。”想起上次送她回家没留下他坐坐,高萍就想这次留下他,哪怕是坐一会儿呢。她完全没有多想,也不顾着自己没穿内衣,只穿着睡裙,依旧全力的邀请他进来。南兴学抵不过盛情难却只好进了屋,坐在椅子上左右为难。学校呈一个长方形,门口左边就是警务室,紧挨着往北一排有三间教室;分别是一二、三四、五六年级的教室。五六年级的孩子大了,经常要跟家里人一起做农活,所以很少在学校上课。教室和警务室的整个东面就是操场,一览无余。南兴学站在警务室门口,跟站在大街上一样,免不了妇女们说三道四,不如进来的好,可进来也一样;房间的两扇窗子一扇面向操场,一扇面向大路,要是被人看见俩人在屋子里,更说不清了。“误会我倒没什么,万一让高老师……”他正想着。
“我洗漱一下就换衣服很快,你别急。”
“嗯”说着南兴学转过了身子。
高萍洗漱好进来的时候看见南老师拿了一本书在看,自己就拉上了面向大路的窗帘换起了衣服。一听拉窗帘的声音,南兴学本能的想转头看,又想起了她在换衣服就把转了一半的头转了回来。
忽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紧张的抿着嘴巴。桌子上的镜子,已经告诉了他,她今天会穿什么。一个浅白色的碎花裙,是向日葵。
后面的拉链怎么也拉不上,她试了好几次。他想,起身帮帮她会方便很多,但这样就会被发现在偷看,他发誓他不是故意的!
“南…南老师,你能帮帮我么,我拉不上了。”
“嗯”南兴学走到高萍的身后,近距离的接触让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他的心快速的跳着,颤抖着拿起了拉链。忽然高萍抓着头发的手松开了,发丝从他脸上轻轻略过。“原来是洗发水的味道”南兴学想着。
“啊,对不起我没抓住。”
“没关系”
他轻轻的撩起她的头发放在肩膀上,重新拿起了拉链;拉链缓缓地经过高萍白皙的后背直至发根。“好了”南兴学搓了搓手,想把刚才紧张的汗都搓掉。“谢谢,我们走吧。”
“为什么结婚还吹唢呐啊?”
“我也问过家里的长辈,他们只说'老祖宗定的规矩不能丢‘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
高萍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终于到了祠堂。祠堂里大家基本已经按照辈分和关系坐好了,南母招呼着他俩过来。半路村长却拦下了高萍说“小南啊,你去跟你妈他们坐一起吧,高老师跟我们一起,庆铃也请假回来了,完事儿之后今天落下的课也可以补一补。”王庆铃是村长的二女儿,十六岁在镇里上初中。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能说。
“尊敬的各位先生、女士,大家早上好……今天,我十分荣幸地接受新郎、新娘的重托,步入这神圣而庄重的婚礼殿堂为新郎张强、新娘王美玲的婚礼举行庆典仪式……”伴随着司仪的话,婚礼正在缓慢有序的进行。
典礼完毕后,大家互相举杯敬酒,庆祝这个好日子。村长王长(cháng)发有些醉意的对大家说“小女今日出嫁,大家吃好喝好啊!”
“你好,我叫王富,我是村长的侄子。”王富呲着一口大黄牙对高萍说。
“嗯…你好,我叫高萍,是……”
“新来的支教老师对吧?我找人打听了都,你今年二…”王富忽然停住,紧接着说“村里就这么点儿人,来个人大家都知道,尤其是那些老娘们儿,说话没个把门儿的。你别跟我们这些个人计较哈。”说着就给高萍倒起了酒。
“不用不用,我不喝酒…”高萍练练摆手拒绝着。
“诶!我们村落后,要不是国家派来指教,说不上什么样呢!来来来高老师,我敬你一杯!”
“不了不了,王先生,我真的不会喝酒。”
“哎哎哎,叫我富哥就行,为了感谢你的到来,我说啥也得敬你一杯。”说着就端起了高萍的酒杯递到她嘴边。高萍也没喝过酒,哪见过这阵仗,看着周围这么多人也是在不好拒绝,就喝了一口。
“高老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那满杯酒半杯茶,你这是没瞧得起我杀猪的啊!?”王富说着,又把高萍酒杯端了起来。
高萍推脱不过,只好皱着眉头喝下一杯。“哎,这就对了么。为了感谢你来参加我妹妹的婚礼我还得再敬你一杯。”
“不了不了,我真不会喝酒,王…富哥…”
“结婚这可是头等大事儿,一辈子就这一回……”王富一直说着,高萍也抵不过。
啤酒一杯接一杯的下肚,本就不胜酒力的人醉的更快了。同村的人都看到王富这么灌高萍,就知道他心里没憋着好屁,但都碍于他是村长的侄子这个身份,所以也不敢说什么。
南兴学想站起来去阻止王富,却被村长以南老师有学问请讲话的借口按下了。南母已经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只好对他说“算了小南,惹不起。”
高萍这边已经两瓶半的啤酒下肚了,南兴学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说“富哥,打扰了。明天还有课,我要跟高老师商量一下课程的事情先走了。”全然不顾王富的黑脸,毅然扶走了烂醉的高萍。
王富刚起身要发作,“王富啊,学校的事情还是他们去做吧,小南很有分寸,不会做什么的。”南父仿佛看穿了一切,王富一时语塞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好又坐下。
其实村里一直都是王家的“天下”,要不是南父教过很多人,是德高望重的老师,想必对南家也不会这么客气。
南兴学送高萍回到学校,高萍差不多已经不省人事了。扶上了床,看着脸颊红润的她,南兴学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他坐在床边,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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