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诏

　　玉珏嵌入诏书缺角的刹那，宣政殿三十六根蟠龙柱同时发出嗡鸣。我脚下金砖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缝隙中渗出漆黑的黏液——这是封存在地脉深处的玄武血，遇皇族气息则沸腾。

　　"三年前十月十七，戌时三刻。"我踩着户部侍郎颤抖的脊背，看玄武血漫过他官袍上绣的孔雀，"太医院案档记着，那日申时太子妃曾送过一匣雪山参。"

　　刑部尚书赵衍突然暴起，袖中淬毒的匕首直刺裴照后心。龙隐卫的刀比他更快，寒光闪过时，那颗花白头颅正巧滚到霍小将军的银靴前。

　　"赵大人九族共二百三十七口。"我甩开溅上血珠的玉珏，任其坠入玄武血中，"明日卯时，西市口的铡刀该换新的了。"

　　群臣的抽气声里，裴照剑尖挑起赵衍残破的官服。内衬上金线绣着的并蒂莲，与太子书房那方绣帕别无二致。霍小将军突然轻笑出声，银铠震落梁上积灰："原来刑部大牢私放的死囚，都去东宫做了花匠？"

　　第二支鸣镝箭破空而来时，我故意偏头让箭锋擦过耳坠。南海珍珠碎裂的声响中，裴照的袖箭精准贯穿殿外槐树上的黑影。刺客坠地的瞬间，怀中的迦南香囊炸开紫雾，离得最近的礼部尚书突然扼住喉咙，指甲里渗出蓝血。

　　"闭气！"我旋身扯下裴照的玄铁面具按在霍小将军脸上，自己却吸入半口毒雾。腥甜直冲颅顶的刹那，额间突然传来灼痛——母后留下的那道朱砂痕，此刻正泛出诡异的金光。

　　裴照染血的手掌覆上我双眼："别看。"

　　但我已经透过他指缝看见，紫雾笼罩的朝臣们皮下鼓起游动的黑线，像极了古卷记载的傀虫。大理寺少卿的官袍突然裂开，钻出数十条带着倒刺的触须，这分明是南疆禁术炼制的活傀。

　　"霍家军退守殿门！"我反手将天子剑插入地缝，沸腾的玄武血骤然凝固，"龙隐卫听令——斩尽沾染迦南香者！"

　　骨骼碎裂的脆响混着黏液喷溅声充斥大殿。我隔着血雾看裴照斩断触须，那道横贯眉骨的旧疤沾了毒血，竟隐隐浮现出符文痕迹。三年前掖庭暴乱那夜，他脸上流着这样的血，背着我从火海中杀出重围。

　　"殿下...咳..."他突然单膝跪地，肩甲裂缝中钻出细小的黑虫，"军报...香..."

　　我扯断颈间红绳，将凤血玉珏拍在他伤口处。玉中沁出的血丝与傀虫相撞，竟发出金石相击之声。这根本不是南疆蛊术，而是用前朝宇文氏皇族血豢养的噬心蛊！

　　"霍止戈！"我朝银甲小将军厉喝，"开漆盒第三层！"

　　染血的青梅匣子应声而裂，掉出的玄铁令牌上，双头狼图腾正被月光照得森然。满殿厮杀的活傀突然停滞，齐刷刷转向令牌方向，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哀嚎。

　　"原来宇文家的看门狗，"我将令牌掷入玄武血池，看着铁锈般的泡沫翻涌，"还认得旧主。"

　　裴照的剑锋在这时抵住我后心。他眼底泛着傀儡特有的灰翳，声音却清醒得可怕："半刻钟前，殿下为何故意让赵衍近身？"

　　我低头笑出声。果然还是瞒不过这匹狼，三年前在诏狱选中他，正是因为这双能看破所有伪装的眼。

　　"不用苦肉计，怎么试出玄甲军里的钉子？"我反手握住他剑刃，任由鲜血浸透袖口云纹，"就像此刻——"突然发力将他拽到身前，那支本该贯穿我心脏的弩箭，正正钉进他左肩旧伤。

　　持弩者从梁上栽下，玄甲内衬露出半截紫色袈裟。我踩住这秃驴的光头，看他后颈的莲花刺青渗出血珠："大报恩寺的护国法师，何时成了东宫门下的鬼？"

　　殿外忽有梵钟轰鸣。本该在皇陵祈福的太后乘着步辇闯宫，九凤华盖下露出半张与我七分相似的脸。她腕间佛珠甩在我脚边，檀木珠子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金蝉蛊。

　　"昭阳，你闹够了。"二十年未闻的嗓音依旧带着冰冷药香，"宇文家的孽种，也配执掌玄武血？"

　　霍小将军的银枪突然发出铮鸣。我望着太后保养得宜的手，想起冷宫那些寒冬，这双手如何将掺了砒霜的蜜饯喂进我口中。彼时她说："阳儿乖，吃完就能见母后了。"

　　"原来母后早知我不是亲子。"我碾碎金蝉蛊，看虫尸在玄武血里化作青烟，"那您可知..."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处双头狼图腾正在月光下泛红，"当年掖庭的洗衣婢，其实是宇文皇族的巫女？"

　　裴照的剑哐当落地。太后凤钗上的东珠齐齐爆裂，她终于露出我从未见过的惊恐神情，像极了当年先帝咽气时，被她毒杀的端贵妃。

　　整座宣政殿突然开始倾斜。我早该想到的，从玄武血异变那刻起，这座压在宇文氏龙脉上的宫殿就开始反噬。霍家军架起的人墙外，太液池水正在倒灌，锦鲤跃出冰面时长出森森獠牙。

　　"霍止戈带龙隐卫去堵九孔闸！"我将染血的诏书塞进裴照怀中，"你去太医院..."

　　"我去地宫。"他忽然撕开胸前护甲，露出心口与我相同的图腾，"三年前在诏狱，有个老太监临死前说过..."滚烫的掌心贴上我后颈刺青，"双狼噬日，当共赴黄泉。"

　　太后的尖叫声中，我们同时坠入裂开的地缝。失重的瞬间，裴照将我护在怀里，背后传来利齿撕咬皮肉的闷响。粘稠的黑暗里，他带着血腥气的呼吸喷在我耳畔："臣第一次见殿下，不是在掖庭。"

　　我怔愣的刹那，额间朱砂痣突然迸发强光。地宫深处浮现出巨大的青铜祭坛，九具悬棺环绕着中央血池。最末那具棺材的铭文，赫然刻着我的生辰八字。

　　"永和三年，臣随父亲押送流放队伍。"裴照扯下悬棺上的符咒，"在漠北见过一个戴金锁的女婴..."他染血的指尖点在我锁骨下方，"那里本该有块月牙疤。"

　　棺盖轰然开启的瞬间，冰冷的机械音在穹顶回荡：【基因检测完毕，穿越者叶昭阳记忆封锁解除】。海量画面涌入脑海——我竟是从末世穿越而来的异能者，这具身体才是真正的宇文皇族遗孤！

　　裴照突然闷哼一声。我转头看见悬棺中伸出无数血管般的红线，正顺着他的伤口钻入体内。祭坛四周亮起幽蓝的电子屏，上古篆文在我眼中自动翻译：【克隆体09号回收程序启动】。

　　"原来所谓双狼噬日..."我徒手扯断红线，看它们在玄武血中枯萎，"不过是场延续千年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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