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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半夜回家,看到黑漆漆的家,安格斯倏然意识到:自从卧室那次,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艾斯托了。
其实是他先刻意避开,每次故意训练很晚,怕再见到这人。
但发现艾斯托压根不回家后,他却觉惆怅。
心情复杂踏进家门,看到满墙柜花哨的碗。
无端想到艾斯托当初烧碗时的不羁,明明已经过去很久,脑中这人的形象却愈发鲜活。
安格斯觉得自己简直病了。
他肯定是无意间掉入名为艾斯托的危险陷阱,不然怎么满脑子都在想他。
手下一时不察碰歪一个碗,回过神来,安格斯才发现外面天都有些亮了,自己站这发了很久的呆。
这个碗……是当初首次见面时的花色。
由于第一次都小心谨慎,安格斯记得当时的细节。
小心把碗扶正,随着沙石磨砂的声音,一条向下的暗道出乎意料现在眼前。
他试探踏入一步,两边烛火随声而响,散开浓重黑暗,仿佛在挥手招呼。
神色几度变幻,安格斯敛下眼里的沉思,走了下去。
走廊尽头没有想象中的奇珍异宝。
安格斯看着眼前琳琅满目、数不胜数的花盆,惊到失语。
这两年来,家里从未见过绿植。
就连那盆莫拉德送的花,艾斯托说的也是:“送你的。”
送我的……所以就不用是艾斯托的了。
没有花,但这有各色各样的花盆:纯的、陶瓷、金丝边…甚至五彩玻璃。
五颜六色的玻璃折射出灯晕,映在垒得整整齐齐的空盆上。
窗外的鸟鸣清脆明亮,屋里却寂静无声。
安格斯用手一遍遍摩挲着空盆上的标签,每个花盆都有与之匹配的花边标签。
上面记载着买来时的日期,与本该种下的花名。
指腹上传来冰冷的触感,
夏日滚烫的风透过门缝吹进来,
他却觉得通体发凉。
他顺着日期一个个朝前看去,字迹很明显都出自一人之手。
时间也许会改变人的字形,但不会改变写完点上一点的习惯。
最早的一个来自于1500年前,花盆也偏复古。
时间是次要,眼前的一切都比不上花盆内一深一浅的痕迹。
只有这个花盆拥有这个痕迹。
轻轻摸着颜色的交界处,他小时候养过花,知道这是泥土残留过的印记。
最晚的一个来自于三年前。
屋内一切都都被人悉心摆放着,还细致施了一个清洁魔咒。
想不到除艾斯托以外的人选。
看着缓缓闭合的暗道,安格斯只觉得自己还在头重脚轻。
蹲在艾斯托门口平缓剧烈的心跳,蹲了多久,他就抱着脑袋沉思了多久。
他没空去管艾斯托究竟是不是人,
毕竟没听说过大陆上有活了1500年还依旧年轻的人。
要有早就被抓起来了。
他只关心,艾斯托想活吗?
明明他收集起东西稀奇古怪、什么都捡,却从未带过活物回家。
自己除外,
他们心知肚明,安格斯迟早会走。
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串联而起。
明明发现了艾斯托最大的秘密,安格斯却只觉得手脚冰凉。
等反应过来时,安格斯才发现眼泪早已浸湿衣领掉在地上。
早已规划好的人生头一次出现意外,满是慌乱与无措。
—————
艾斯托回来时表情有些神奇,像是没想到这个点安格斯没训练反而在家。
草草打了个招呼,艾斯托皱眉盯着围着自己转圈的狗。
他抬头:“哪来的?你养的?你走了怎么处理?”
安格斯被这人喷炮似得连发三问,观察着艾斯托的脸色,小心说:“我走后,能帮我养一下么?”
艾斯托语气扬起,想质问凭什么,就见眼前人神色不太正常。
他眯了眯眼,确定从安格斯脸上看到忐忑的表情,语气肯定道:“你进密室了。”
安格斯哑然,没想到这么快就暴露。刚要说什么,就见他神色有些不耐。
“安格斯,我帮你,从来不是因为你。”
艾斯托懒得废话,说完转身要走,还没走出半步,又被人一把抓住手腕。
他气笑了,一字一句重复,像是想快点砸进安格斯心里。
“我帮你,只是为了我自己。”
“当初救你,不过是因为我好奇,后面想帮,也不过是我想。”
“所以安格斯,收起你那副圣父自以为是的怜悯心,我帮你,归根结底不过是我高兴。”
说到后面,艾斯托明显不想说下去了,甩了甩安格斯的手,想赶紧离开。
“……”
局面有些尴尬,艾斯托瞪着跟烙在手腕上一样的手,完全没想到这个结局。
“放开!”
“不放。”
“放!”
……
这样小学鸡对话来了几轮,艾斯托看着死活不放的手,头疼。
“你说你这小孩怎么这样,连人带狗到时间赶紧滚。”
安格斯盯着艾斯托祖母绿的眼,像是想透过它看到主人矛盾的内心。
“艾斯托,承认吧。”
眼前的人远没有他自己说得那般自私,所有尖酸刻薄不过是被戳破后的负隅顽抗。
“救我回来,你分明就很兴奋。”
“还有,你当初说我是你的,还偷看我二十五眼。”
“你始乱终弃!”
青年神色委屈,说出的话却一锤定音。
艾斯托瞧这比他还霸道的人,脸气得涨红。
万万没想到平日看着不声不响的人,说起话却是一套接着一套。
手甩不开是吧,他狠狠踩着安格斯的脚,满心报复。
等看到安格斯眼泪都被踩出来还没松手,艾斯托放弃了。
他慢慢说着,不知是劝安格斯还是自己。
“安格斯,既然决定要走,何必留下羁绊。”
“你不觉得,让我陪伴这条狗长大,却又眼睁睁看着它死亡的你,更为残忍吗?”
他平静的说着。
安格斯一愣,等回神来,才发现艾斯托早已离开,房门紧闭。
傍晚昏黄的余光照在安格斯脸上,眼泪如断线珠子般滚滚落下,独享黄昏苍凉。
第二日一早。
“艾,在家吗?”
是芋头酒馆的老板,因声音雄浑深厚,艾斯托买酒时记住了这位声形匹配的大胡子先生。
“哎哟,你家那混小子在我那喝酒赖着不走了啊。”老板嘴上嫌弃,但瞧艾斯托越说越黑的脸,忍不住咽下口水改为安格斯求情:
“小安怕是这次遇到事了,平日里还会帮我顺便送送酒。”
夜晚才是酒馆的狂欢。
个人意愿至上,佩恩大陆的酒馆接待已满15岁的客人。
艾斯托到酒馆时客人早已走得七七八八,卡座里零星坐着几个醒酒的人,安格斯也在其中。
安格斯觉得自己肯定醉糊涂了,不然怎么看到艾斯托。
不是艾斯托不能出现在酒馆,而是自己此时不想看到艾斯托。
他才不会放弃这个人,但他现在还有些难过,所以不想见到他。
艰难操纵着因宿醉沉重的身体,背过身去,还没扭完,就被人一把撑住了肩。
大概是酒意壮人胆,安格斯推开艾斯托的手。
明明如愿看见艾斯托不可思议神色,比快意更先涌上心头的却是自己无力的眼泪。
艾斯托无奈看着坐在地上低头不吭声,浑身散发着“别碰我”气息的某安,有些头疼。
漫长人生头一次体验到手足无措。
直到老板走过来,食指抵住嘴“嘘”了一声,才发现小孩哭累睡着。
心情复杂看向安格斯,指腹轻轻抹去眼角温热的泪,艾斯托带他回卧室。
没人会不爱自己的缪斯,但艾斯托告诉自己,他们都会离开自己。
无论是当初那盆花,还是如今的安格斯。
等到艾斯托回来,已经是两个月后。
按理来说,安格斯应该早已启程前往远在100公里外的骑士学院。
但艾斯托打开门,看到此刻拿飞盘遛狗的人,只觉得头上青筋突突发疼。
“解释一下。”
“认真思考后,我决定留下。”
“骑士学院毕业后直接进骑士团。”艾斯托不解,这人疯了么。
“我知道,但是艾斯托,但我也可以通过功勋当上骑士。”
艾斯托简直气到失语,通过学院进骑士团和通过功勋当骑士。(保送和高考)
傻子都知道谁更容易。
眼见艾斯托快被自己气死了,安格斯急忙出声:“艾斯托,迟到学院不会收我了。”
“你说我是你的,那我就算是个自私的人,你也还会要我吧。”
“现在,我和小艾都没有家了。”
“你看,还能好心收我们一下吗?”
青年好声好气得求着,一只手还握着小狗爪子试图卖萌过关。
艾斯托看着这一人一狗,气笑了。
他特地晚回来几天,目的就是让这人赶紧滚。
如今可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即使连人带狗立马飞过去,也赶不上开学。
棋差一招,他闭眼不看强买强卖的一人一狗 ,打算回卧室静静。
身后,安格斯强压上扬的嘴角,脸上全是得逞得笑意,一边和小狗击掌,一边无声说着“万岁”。
————
“笑死,所以你就把他俩留下了?”
德丽娜瞧好友漆黑的脸,语气难掩笑意。
“不然呢,好话坏话都让人说了,我能怎么办。”艾斯托翻着白眼,愤愤道。
他当年肯定看走了眼,竟然觉得安格斯是个正直的人。
现在好了,连人带狗赖上自己。
“我是个自私的人,现在,你能收留我吗?”
“我都考虑好了。”
艾斯托阴阳怪气学着,根本无法共情一天前心软的自己。
“所以,你现在是有家不敢回?”女巫好整以暇看着底下嚷嚷的某人。
“谁说我不敢!”
艾斯托猛地竖起,像被人踩到痛脚。
“是是是,你家你自然敢,那你现在这么晚还在这干嘛。”
德丽娜顺着毛,说出的话却直戳心窝。
艾斯托“哼”了一声,却没有动。
德丽娜好笑看着不挪窝的人,早知好友是个色厉内荏的主。
现在看来,浑身上下怕也就嘴上功夫最为厉害。
“喂,改天带来瞧瞧呗。”
“有什么看的。”
当然是看看何方神圣,能先抗住艾斯托的冷言冷语,顽强留下。
心里腹诽着,嘴上却煞有其事:“我帮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克他。”
艾斯托闻言眼睛一亮,但过会,又摆摆手说算了。
“做人不要这么缺德,德丽娜。”
德丽娜:“……”
“知道啦。”艾斯托撇嘴答应,留下她喜欢的酒,摆摆手准备离开。
德丽娜看着明显心不甘情不愿离开的某人,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人改变艾斯托。
虽然目前看来只是很小一步,但在德丽娜看来:已是极大的进展。
毕竟他让一心求死的人,与世界开始产生微弱的连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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