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

　　“到了。”林谦站在门口，不敢回头看身后的男人。

　　“我看着你进去。”乔毅珩站在他身后，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林谦慢慢掏出钥匙，然后开门。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请乔毅珩进来坐一下的时候，乔毅珩却突然沉声道：“你喜欢男人？”

　　似是询问，似是肯定。

　　“……”

　　一股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像是久藏的心事被人拿出来说笑，林谦感觉浑身疼得厉害，又冷又疼，他一定是发烧了。

　　“随便问问。”

　　那个人的脸上平静的看不出一点儿波澜。

　　砰地一下，林谦用力地把门关上，将他和那个人阻隔开来。

　　为什么是他？如果换个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他一定会笑着反驳，或许还会跟着一起调笑两句，可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乔毅珩，那个他喜欢了快十三年的男人，此刻，终于又出现在他的生命里了。

　　却是，以这样一种方式。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半夜好几次醒来，竟不知是醒是梦。

　　第二天，林谦早早的就醒了，虽然他昨晚已经向学校请了假，但他没有任何睡意，与其说赖在床上发霉，还不如起来做些事情，活动活动。

　　刷牙洗脸，整理床铺，难得今天有时间消磨，林谦悠闲地用冰箱里仅剩下的一颗青菜和鸡蛋给自己煮了碗清汤面，然后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边吃早饭，边看早间新闻。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林谦脚不方便，也不好出门溜达，只好躺在沙发上看书，可不知为何，当他看着纸上那些字的时候，脑海里总是会不自觉地浮现出乔毅珩的样子，他说话的样子，他笑起来的样子……

　　迷迷糊糊中，林谦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上初中的时候。

　　阳光明媚的校园里，林谦正坐在树荫下背单词，这节是体育课，常规的跑操训练结束后，自由活动。

　　“喂，看着点儿！要砸到人了！”

　　林谦抬头就看到了这一幕，逆着光，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挡在他面前，手里接着一颗篮球，然后，那个人好像对他笑了笑。

　　可是林谦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

　　一觉醒来，林谦发现自己居然在沙发上睡着了，此刻华灯初上，屋子里却是黑乎乎的，他疲倦地起身走到桌子旁边，把灯打开。

　　突然的亮光有些刺眼，林谦适应了好半天才感觉不那么难受。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林谦心下奇怪，朝门口走去。

　　“程凡？”

　　林谦一打开门，就看见程凡笑嘻嘻地站在门口，两只手里还各拎着个被装得满满当当的大购物袋。

　　“老师，快让我进去，这些东西实在是太沉了，勒得我手疼。”程凡也不管林谦有没有同意，拎着袋子横冲直撞地就往屋里走。

　　“你这是，都买了些什么呀？”林谦的视线跟着程凡，看他一路走到厨房。

　　“蔬菜，水果，鸡蛋，牛奶，燕窝，还有牛肉什么的，都是好东西，给你补补。”程凡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用不着破费，你现在还是花你爸妈的钱，不能这么大手大脚的，什么时候等你自己赚钱了，再来孝敬我。”

　　“才不是，我现在已经……”

　　看见林谦刚要关门，程凡立马说道：“门口还有，老师你别动了，我去拿。”

　　听程凡这么说，林谦往门外看了看，果然还有十几个大袋子堆放在门口，和刚才那两个一样，全都装得满满当当，吃的用的，一应俱全。

　　林谦咋舌，心想这傻小子该不会是把超市给搬空了吧。

　　“买这么多，吃不了，都坏掉了，多可惜。”林谦站在门口，看着程凡不知疲倦地，一趟一趟往屋里拎东西。

　　“怎么会，我还怕不够呢，你慢慢吃，过两天我再去买。”

　　程凡感觉自己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高兴过，从早上开始，他就计划着要买些什么，以至于完全没听进去课，要不是怕林谦骂他逃课，他一早就来了，更别说刚才在超市扫荡的时候，那周围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震惊与羡慕，这一切，都让他很……幸福。

　　没错，就是幸福。

　　想着想着，程凡的嘴角又不自觉地上扬起来。

　　“对了，你怎么过来的？”林谦好奇，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怎么能拿的动。

　　“……打车啊，打车特方便。”程凡有些心虚地解释道：“就这么段路，那司机开口居然跟我要两百，说是超载，真是太黑心了！”

　　“嗯，是挺黑的。”林谦笑了笑。

　　等程凡把东西全部搬完后，林谦顺手关上了门。

　　进屋看着程凡忙这忙那的收拾他买的那一堆东西，林谦走到餐桌旁给他倒了杯水。

　　“放不下了，老师，我再买个冰箱吧。”说着程凡掏出手机，在上面搜索起来。

　　“臭小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再买个冰箱？我这哪儿还有地方放？”林谦走过去，一把没收了他的手机。

　　“也对。”程凡摸了摸头，有些发愁地看着地上这一堆无处安置的东西，心想，要是有个大点儿的房子，大点儿的厨房……

　　“别收拾了，过来坐吧。”林谦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到沙发上，看了眼电视上的新闻，又拿起一本书。

　　“我不累。”程凡站在厨房里，肚子突然咕噜噜地叫了几声，“老师，你吃饭没？”

　　“中午吃了点。”

　　事实上，他只吃了早饭。

　　“中午，可是现在都晚上了。”程凡看了看空荡荡的灶台，然后挽起袖子，拧开水龙头开始洗手。

　　过了一会儿，厨房里一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还伴随着程凡愉快的歌声，林谦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程凡，你干嘛呢？还收拾呢？”

　　“我在做饭。”程凡高声回答了一句，然后继续开心地哼唱不知名的曲调。

　　“你还会做饭？”林谦好奇地从沙发上坐起来，穿上拖鞋，一瘸一瘸地走到厨房门口。

　　看到林谦走过来，程凡献宝似的给林谦展示他的成果，“鹅肝拌饭，我自创的新口味，还加了鱼子酱和草莓，可好吃了。”

　　“看着挺有食欲。”林谦将身体靠在一侧的门框上。

　　程凡拿起勺子，舀了满满一勺，然后一只手托住，喂到林谦嘴巴跟前，“啊，张嘴。”

　　像是哄小孩一样，林谦有些怪不好意思地张开嘴，等着程凡将饭喂到他嘴里。

　　“……”

　　程凡期待地看着林谦被塞得鼓囊囊的嘴巴，随着咀嚼，下咽，最后恢复正常，林谦的每一个动作，他都看在眼里。

　　“味道如何？”程凡问他。

　　“蛮好吃。”林谦笑着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对他的夸赞。

　　“那，我待会儿再做个汤，老师你吃香菜吗？”

　　“嗯。”

　　“我知道了。”放下勺子，程凡转身又去洗番茄，并嘱咐身后的林谦，“老师你快去坐着，医生让你少走动的，饭马上就好了。”

　　“好。”

　　林谦笑着看着程凡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心里想着，这以后要是哪个姑娘能嫁给这小子，那可真是挺有福气。

　　“对了老师，你的钱包，昨天忘还你了。”程凡擦了擦手上的水渍，从口袋里掏出钱包。

　　“没事儿。”林谦接过钱包，随手放到了门口的柜子上，并没有发现程凡脸上不自然的小表情。

　　叩叩——

　　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啊？”

　　林谦想不出，这个点儿还会有谁来他家。

　　所以当他开门，突然看到乔毅珩站在门口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你……”林谦紧张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怎么在这儿？”

　　乔毅珩看见屋里的人，明显变得有些不悦。

　　程凡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先是惊讶，而后又鄙夷地看了乔毅珩一眼，“哟，你就空着手来啊？表哥！”

　　“……”

　　短暂的沉默后，林谦还是把人请了进来。

　　“你怎么，过来了。”林谦拿了双新的拖鞋给他。

　　“顺路。”乔毅珩边换鞋边打量屋里，当看到房间里那几袋还没来得及收整的购物袋时，他看向程凡。

　　“你买的？”

　　“那还能是你买的？”程凡握着刀，将手里的土豆切成两半。

　　乔毅珩不再看他，转身向沙发走去。

　　“吃饭了吗？”林谦问他。

　　“没有。”乔毅珩看了看手表，又看向林谦，笑着说：“刚好饿了。”

　　“……”

　　林谦想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还要出现在他家，为什么他还能笑得出来，他谈笑自如的样子，仿佛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仿佛他们只是初次相识。

　　虽然极其不乐意，程凡还是连带着给乔毅珩做了份饭，又加了两道菜。

　　餐桌上，三个人各怀心事。

　　“老师，你尝尝这个。”程凡细致地将剥好的一大块儿龙虾肉抵到林谦嘴边，上面的蘸料有些都沾到了他的嘴角，看上去诱人极了。

　　“我，我自己来。”林谦伸手想要从程凡手里接过来，却被程凡躲开。

　　“快点儿，张嘴。”颇有些撒娇的意味，程凡笑着说道：“我胳膊酸死了。”

　　想到刚才程凡拎着那十几包东西，又是收拾又是做饭的，林谦一时间有些心软。

　　“口感怎么样？”看着林谦大口咬了下去，程凡脸上收不住的笑意。

　　“盐放多了。”乔毅珩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

　　勺子用力划过瓷盘的声音在房间里听着特别清楚，程凡突然笑了笑，说道：“老师，我今晚能不能住你这儿？我爸妈不在家，我一个人住有些害怕！”

　　“……”

　　林谦偷看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乔毅珩，见他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你不说话，是不是同意了呀？”程凡试探地问道。

　　林谦刚准备说什么，就被乔毅珩手机里公放出来的一条语音打断。

　　［毅珩啊，凡凡在你那儿吗？这都几点了，这孩子怎么还不回家，打电话也不接，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们都快着急死了！］

　　安静。

　　一时间，不大的饭桌上，只有乔毅珩还在气定神闲的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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