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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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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眼前浮漫在半空中的光晕，看它缓缓沉下，像一圈一圈从烟斗里吐出来的烟雾，越沉越慢，越沉越淡，然后像泡沫一般消逝而去。
“来吧，上车。”
一辆红色轿车正好停在她的面前，眼前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女人轮廓分明的侧脸。
周烨拉下墨镜，露出那双锋利的眉眼，她往副驾驶座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坐这里：“第一天，带你吃点好吃的。”
她挑食惯了。
她以前也是在重中读的书，读书那会儿她就吃不惯这学校的食堂，这么多年过去了，再回到了这里当老师，她也还是没变，口味一贯很挑。
车转了个弯，直行驶出学校。
对方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打在方向盘上，哼着调，但这身上还是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
“今天上课还适应吗？”
她先打破了沉默：“我看过你以往的成绩，相信你的学习能力。虽然各省的考核内容各有侧重，但知识点间还是互通的。”
孟渟安静看着窗外的景色。重海的冬季静谧，很少会见到下雪。车窗外树影飞速而过，树上的叶子也已经掉了光。
“嗯。”她将头转了回来，微笑点了点头，好像相当配合地回答了周烨刚才说的话。
但其实早上没上什么课。
因为举办了个开学典礼，早上的课被砍了半节，又因为她去得晚，所以才上了一节章才临的语文课。这后面虽上了两节数学课，但也只是在讲他们周考的卷子。
周烨目不斜视看着前路。她握着方向盘，隔着墨镜瞟了眼后视镜里的孟渟，还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今后在这实验班的学习生活。
“你那座位安排是我的意思。”她又说道。
“你妈妈放心将你放在我身边，我肯定是要将你带好。”周烨虽然说着话，但这车照旧开得很稳，“姓周的那小子成绩还是很稳的，年级里这头把交椅能坐到现在，也还是有点本事的，你们没事的时候，可以多交流交流学习问题。”
“只是他性子不太爱和人亲近，也不会主动找人说话，所以可能还得要浅浅你多主动一些了。”
“好。”
车停在了红绿灯口。周烨握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往后一摸，从后座里拎出一袋东西，递给了她。
“这你妈妈给你寄过来的。你妈妈还挺有仪式感的，每次开学都会给你准备这种开学礼物吗？”
“……”
周烨见她没动，手再往前一伸，以为她走神了：“怎么了？”
孟渟抬起头来。眼底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温和，连嘴角都还是刚才那道没有差错的微笑。
“没事，谢谢周阿姨。”她朝对方微微一笑，然后平静将东西接了过来。
周烨也没觉察：“嗯。”
对方转回头去看路。她低头看着眼前的礼盒，长长的睫毛遮掩去她眼底浮漫而上的厌倦和失落。
她很小就知道。
相对于她内心真实的想法，他们更喜欢听到他们想听到的回答。就像，
她也不是会主动找人说话的性子。
.
昨晚的雨下了一整夜。
连着今天早上都还飘着细雨，难得有天公不作美的时候，重中惨遭万千学生唾弃的跑操终于在众望所归里取消了。
没有跑操的课间比平常的课间还要喧闹。教室里鱼贯而出的人满幢楼地跑，嬉笑打闹，高声笑语鼎沸，像裹在金钟里只觉得轰轰吵。
行政楼教务处办公室里，周烨冷脸翻阅着桌上的文件，三根手指依次敲着桌面，整个办公室里四面都立体环绕着这清脆的节奏音。
“你小子昨天迟到翻墙进来的？”
“……”
周净植没说话。他在这里罚站有好一会儿了。大课间刚下课，他就被那化学课代表张鑫犹豫着叫住，对方打着冷颤说女魔头指名道姓要他到她那行政楼走一趟。
“想问我怎么知道的？”
对方将文件又翻过一页：“很不巧。你昨天迟到翻的那道墙，监控呢，保卫处上周末刚叫师傅修好了。你输在了信息差，小朋友。”
“行了。”她也不和他开玩笑了，直言正色道，“说吧，到底怎么一回事？”
“就罚你站这么一会儿，已经很赏你面子了。也不见你会是个爱惹是生非的人，最近跟谁学坏了，还给我搞起违纪翻墙这一套来了？”
“您罚吧。”
“罚？”周烨闻言呵了一声，“罚你不很轻松？你以为我真在意你那点儿处分，你上不上得了大学关我什么事。我在意的是我面子。”
“你知不知道那群保卫处的走狗今儿都快要告到政教处姓蔡的那人头上了，得亏那时候我在场，帮你拦了下来……”
“周老师。”这时有人打断了她。
“啧。”周烨被终止了训话，循着声音还有点不爽地看了过去：
是旁边办公室里的老师。
她这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学生，一个个的面露难色，可劲朝她招手，着急叫她过来：“这边有学生反馈，他们的学籍信息系统进不去。”
周烨长舒了口气，像是在平复心情。她回了个好，回过头来又指着周净植：“给我继续站着，别动，好好反省。等我回来！”
“……”
被警告的周净植有点无奈，微微点了一下头。站得有点累了，他侧过目光来，瞥了眼旁边的窗。
外面还在下雨。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
“章老师。”
语文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但她还是在门外礼貌地先敲了敲门：“班长说，您找我？”
章才临抬头看见是孟渟，笑着招呼她过来：“小孟啊，来，有件事要和你说一下。”
孟渟走上前来。
“你刚来，这消息可能有点临时。今天下午年级里组织开家长会，我记着你们是不是还要准备什么选拔考试，是吧？”
“这回是段里针对你们高二升高三关键时期组织召开的家长会，也算是提前给你们下半年升入高三做铺垫吧。有时间的话尽量让父母双方都能出席，好让他们能多了解你们的学习情况，当然，你刚来，也好让老师能多多了解一下你。”
说着，章才临总算察觉到孟浅有点不太对劲。
“怎么啦，小孟，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时间来不及，唉，怪我，年纪大了确实记性不太好，我应该昨天提前和你说一下。”
孟渟看着章才临，摇了一下头，然后微笑：“这个家长会，家长一定要来吗。”
“这样吧，我和你家长解释一下。”章才临觉察出了孟渟的为难，“来一个家长就可以了，爸爸工作忙如果来不了的话，可以叫你妈妈来。”
章才临戴上老花镜，费劲在翻手机里的通讯录：“孟渟妈妈……”
“老师。”
章才临抬起头来：“嗯？”
她朝人微微一笑。
“还是我和他们说吧。”
“嗡——”
“嗡——嗡——”
“电话。”
周净植叫住了半只脚已经踏出办公室的周烨。
“谁的？”周烨回头远远问了一句。
他垂眸瞥了眼来电显示：“章老师的。”
“哦，”周烨又将头转了回去，她正烦的要死，“你替我接了吧，跟他说一声我现在没空，待会儿回他。”
替她接电话这事周烨经常叫他这么做。平日里周净植被叫给她接政教处的电话最多，因为周烨最不喜欢和政教处那群笑面虎打交道。
而这被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周净植已经麻木了。
他拿起手机，点了接通。
“喂……”
但还没出声，就听电话那头的人先喂了一声。
“喂，周阿姨。”
但这次电话对面，
显然不是章才临的声音。
“可以请您帮个忙吗？下午段里要开家长会……可能有点仓促，但章老师刚才和我说要家长参加……”
“……”
对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周净植还是听出了这是谁的声音。
她的语气礼貌恳切，因为是麻烦别人，所以再三斟酌着话语，话里还有点拘谨和不好意思。
“您看您能不能方便帮我和章老师说明几句？”
”……”
“喂？”
“周阿姨您听见了吗？”
“喂？”
“喂。”
“是我。”
他这句话说出来，明显能感觉出来电话对面寂静了一瞬。
“她现在不在。”见电话那头没有回应，周净植沉默了一会儿，难得又说了一句，“快回来了。”
“……”
对面没有挂电话，他也没有挂。
但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
“谢谢。”
她的语气恢复了以往的平静，甚至更疏离、冷漠，拒人之外，比窗外的雨还冷。
“那我等会儿再打。打扰了。”
电话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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