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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齐正
郑清被陆新推出了房间。
郑清身体绷的紧紧的,脸上也面无表情,眼里的不服气却一览无余:“你听到他说什么了吗?这种情况,罗盘判他有罪,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此时方齐正已经被带入了最近的衙门的大堂上,结结巴巴地说着前面发生了什么——他本是负责看顾那村子东山那块地的,干这个也十几年了,家也都安在那边了,虽然贫困,但靠着东山里捡拾些柴火,种点菜,替村子里人放点牛羊换点肉,日子也能过活。偏偏这高大人受了他人贿赂,那人旁的不要,就要东山这片地,高大人自然是利索地就要让他们滚出去。
可这安土重迁,他们家都在这儿,能滚到哪里去?他去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来人家送的礼是什么法器。他一介凡夫,哪来什么法器,带了身上能拿出的所有银子去镇上一瞧,买了个什么仙影书,据说里面的小人是有仙法的,是会动的。自己没敢多看一眼,就眼巴巴地赶着送去高府了。谁知那高小少爷十分瞧不上,嗤笑了一声,便把他和他买的那仙影书一起扔了出来。
若事情进展到这一步,倒也不至于演变成最后要放响铃弹喊他们来的地步。偏偏时逢过年,压力极大,他不肯就这样狼狈离去,只能在高府门前苦苦哀求。
这哀求声和敲门声终于引来了高孝义,正是前面那位将他丢了出去的高小少爷。他凄凄惶惶地一抬头,还以为是自己的诚心打动了对方,然而一抬头便见对方一脸凶神恶煞之相,他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对方怒火中烧道:“吵吵吵,吵什么吵,吵的老子打个麻将都不安生。”
高孝义捏着个手指将他的仙影书拿起来,不屑道:“就这个?”他另一只手反手拿出一只火折子,“嚓”一声,火苗噬上书页。书里的小人还没舞蹈过呢,就这样付之一炬,化作轻飘飘的灰烟了。
方齐正的心也随之一起被烧成轻飘飘的灰烟了。
后面的事情,还真就如高府那领头的人——高孝仁所言,方齐正愤而冲了进去,红着眼睛一片乱打,结果双拳不敌四手,很快变成被围殴,直到郑清他们赶来。
因此陆新拿他们的血液用罗盘判定,罗盘会判定,确实是方齐正伤人在先。
“这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啊,他肯定往对他有利的一面说。”陆新拍拍郑清的肩:“好了好了,我看这事儿清楚的很,罗盘也显示的够明白了,他的罪责,但只是一点小问题,关他个几天就好了,正好大过年的,还可以减免一点,一两天后就出来了。我们的职责也就到这一步了,把过程记记清楚就算完事儿了。”
陆新说完转身走回去,郑清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那边方齐正依然吭着头沉默地跪着,听见了些动静,抬头看见郑清走了进来,眼神闪烁了一下。待两人都坐下后,他状似无意地吸了口气。
陆新皱眉,对这人本能地没啥好感:“你吸什么气?”
方齐正道:“禀仙君,太冷了……”
郑清闻言看向他,他身体还微微颤抖着,脸上虽然伤口处理了,但还是一片青紫,好不狼狈。陆新还在那说:“这下子知道冷了?下次别这么冲动了。”话很中肯,但依然很刺耳。郑清心想,陆新要说我烂好人就烂好人吧,手在腰间一抹,手上便多出了件披肩来。
陆新眼尖,一手拉住郑清,一手关掉了飘在一旁诚实地记录着一切的刻影镜:“你疯啦!?想干嘛!?”
郑清依然不高兴地绷着个俊脸:“他冷,我给他送个披肩,不行?”
陆新叫道:“祖宗啊,我们不能和犯人有太大牵扯的。人家放了响铃弹,我们做好该做的本分事儿就好了。”郑清想说方齐正不能算犯人,恰巧这时窗外飞进来一只闪亮的金蝶,两人看过去,陆新心里暗道一声谢天谢地:“宗主夫人的传音蝶,出去接吧。”
于是他又被陆新推了出去。
披肩也被没收了。
传音蝶叫郑清开个水镜通讯,郑清依言照做,水镜晕开,看到安夫人,郑清不由自主地笑起来:“安娘。”
安夫人也笑地慈眉善目:“清清啊,怎么跑那么远去了?大过年的。”
面对宗主,他敢不给面子的拒绝,面对安夫人,他却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扭扭捏捏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安夫人也没想着为难他,与他寒暄几句后就道:“完事儿了就早点回来啊……其实现在就回来也没事儿的,哎。”
郑清点点头又摇摇头:“今晚估计赶不回去了,不过确实也没啥事儿,明天应该就回宗门了,您别担心啊!”
外面有人求见,他这边匆匆掐断了水镜出去。天上已经开始飘起细雪来,外面是两个孤零零的孩子,穿的极单薄,每个人面前都飘着一团哈出的白气。
郑清“啊”了一声:“是你们两个?你们俩怎么跑过来了?不对,你们俩怎么知道是这儿的?”
面前的正是方齐尧方齐义两姐弟,方齐义还在连连喘气,似乎都要呼吸不过来了。方齐尧稍微好一点,缓了缓答道:“我们猜的,最近的衙门。”
郑清有点心疼他们两个小孩,千辛万苦赶过来,只怕受了不少磨难。他赶紧把两人往衙门里的住处带,道:“你们两个何苦呢,你们哥哥他,呆两天就能出去了,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不如在家……”他想叫他们两个在家陪陪父母,想到之前他们也是孤身二人,按照方齐正的描述,他们家只怕担事儿的也就是他们的大哥了,这估计是无父无母的三个年轻人,一时沉默了。
方齐尧小小年纪已经很会察言观色,反而宽慰道:“仙人不必担心,我们过来看看哥哥,也能求个心安。大过年的,也算团圆。”
郑清为难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不过……”他咬牙,“算了!我来!”
方齐尧带着晚饭和一些衣物,说求个团圆心安,其实就是乞求郑清通融,能把这些东西给方齐正。若是只有他一人,这当然不是什么事儿,他甚至愿意带姐弟两个见上大哥一面,只是有陆新在,陆新比较较真,他要带这俩孩子进去,只怕又要被陆新好一通说道。
说就说吧!
他跑进去,陆新边记录着细节,边转头看向他,奇道:“你怎么又来了?不是叫你去休息吗,这有我就好。”
郑清不理他,冲过去直接把饭盒和衣物塞在方齐正的怀里。方齐正晕了一下,第一下只感到一股清新的香味袭来,随后才意识到是郑清的怀抱。他不明就里地接过郑清给他的东西,郑清送完了东西就退后了几步,跑到了陆新的身边,提前防止陆新发难。
那股香味便也远去了。
陆新看他动作,果然立刻起身:“哎,郑清,你这,哎,就知道你,还好我没把刻影镜再打开。”说完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便又坐下了。
郑清又惊又喜地睁圆了眼睛,意外道:“你不拦我啦?”
陆新认命:“拦也拦不住。”
郑清抱住他,在这种时候他也会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感谢与称赞:“就知道你最好啦!”同时,亲昵是得寸进尺的铺垫,他说:“我还要看烟花。”是先斩后奏的语气。
陆新挥挥手:“你看呗。东西都让你送了,还有什么不行的。”
方齐正还在那里翻看着面前的东西,衣服是他的衣服,饭菜也是熟悉的样子熟悉的味道,是齐尧齐义来了吗,他们怎么来了,他们现在在哪?……一时间心中忧虑更甚,刚想再措辞看看能不能问问郑清,抬头便对上郑清的莞尔一笑。
下一瞬间,四周为之一亮。周围的建筑消失了,头顶只剩下星空,和一片绚烂的烟花。
方齐正怔怔然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在烟花与星空下,他和在别院的方齐尧方齐义对视了。
这便是……仙术吗?
他心中触动,忍不住流下两行泪来。郑清见了,“哎”了一声,递过去一方手帕,带着刚刚熟悉的清香:“别哭啊,他们在隔壁,吃过了,很暖和。我本意是想热闹点开心点的……”
方齐正接过帕子,抹泪笑着,端端正正道:“谢谢您,仙君。”
·
方齐正疾步走过,路边的人见之无不恭敬行礼道:“见过宗主。”
他虚虚一点头,直直冲下山去。自从他成为万剑宗宗主后,他已经几乎没有过如此慌张的时候了。
“万剑宗宗主见过乾清姑娘。”
乾清终于见到了宗主,现场还是一片血腥混乱,她也并不觉得有丝毫不妥,只像执行命令般无波澜地宣布道:“我乃天道派遣之人,专杀邪念妖魔。接下来直到另一位天道派遣之人过来之前,我都将一直对万剑宗展开‘清洗’。”
方齐正面上仍然维持着笑意:“您说笑了,万剑宗何来邪念妖魔呢?不过,您的‘清洗’是指……?”
乾清也不在意他说什么,仰头道:“‘清洗’就是,只要我察觉到有魔气,我就会立刻,就地,斩杀魔气的源头。”
一股无形的风刃适时地将山门守卫的血肉挑了过来,此言不言而喻了。
方齐正仔细端详面前的少女,少女一双金眸极为独特,眼中无神,似乎是个瞎子。
乾清似乎察觉到了方齐正的视线,空洞的眼睛回望了过去,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慢慢回敬了一个冰冷的微笑,像是在祝福他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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