钎九

　　空调外机在二楼窗沿发出濒死的嗡鸣，许鑫蓁把冰可乐罐按在左腕内侧。训练赛录像播到第三遍时，他终于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
　　周诣涛的队服外套浸着广州深秋的潮气，袖口蹭过桌角的瞬间，许鑫蓁闻到了止咳糖浆混着薄荷爆珠的味道。他盯着屏幕上定格的龙王团战，戈娅的沙舟残骸正卡在弈星棋盘边缘，像被钉在琥珀里的远古昆虫。
　　"教练让我来拿外设。"周诣涛的声音悬在头顶。许鑫蓁转动电竞椅，看见对方睫毛上凝着半融的雪——是飘进基地的梧桐絮。
　　"春季赛队服改版通知。"他抛过去一沓文件，A4纸锋利的边缘擦过周诣涛手背，"设计师说要把广州塔剪影换成木棉花。"
　　纸页纷飞间露出半张合影，2020年冬冠出征照。许鑫蓁记得那天周诣涛把暖手宝偷偷塞进他口袋，羽绒服摩擦的响动盖过了快门声。现在照片上周诣涛的指尖仍虚虚挨着他袖口。
　　"天气预报说今晚有霜冻。"周诣涛蹲下来拔电源线，后颈发茬刺着联盟新规要求的剃痕，"你...少喝点冰的。"
　　许鑫蓁用脚尖勾住对方来不及收回的腕带。红黑交织的尼龙料子绷紧时，他想起上周败者组决赛的赛后握手。周诣涛的拇指按在他虎口，体温穿透两层抑制贴，烫得他差点摔了话筒。
　　"下周拍纪录片的编导找过你吗？"他碾碎易拉罐，铝皮裂口渗出褐色的甜腥，"问我们有没有双人合照。"
　　周诣涛的喉结动了动。训练室顶灯在他锁骨投下细长的阴影，像不知火舞的扇骨。许鑫蓁突然站起来，训练椅滑轮撞到储物柜，震落几枚2021年夏决应援徽章。
　　"没有。"周诣涛终于开口，指尖搭上他椅背贴着的ID铭牌，"他们说..."
　　警报声刺破夜色。许鑫蓁看着周诣涛冲向阳台的背影，防风外套被风鼓起时像公孙离开大的特效。楼下花坛边，二队打野正用打火机烧落叶玩。
　　"又触发烟感器了。"周诣涛折返时带着寒气，鼻尖沾着灰烬，"跟去年一样。"
　　许鑫蓁扯开领口散热，锁骨链坠子卡进椅背缝隙。去年此刻他们在消防通道分食烤红薯，周诣涛用队服裹住他冻红的膝盖。
　　此刻同样的位置贴着轮换公告，周诣涛的签名压在他名字上方，墨迹晕染处像团战溃败时的技能特效。
　　"双冠教练组明天到岗。"周诣涛突然说，指腹摩挲着手机边缘的磕痕，"可能要拆中射联动体系。"
　　许鑫蓁抓起桌角的亚克力日历。12月25日那格被红笔圈住，底下潦草写着"圣诞直播双排"。现在整个十二月都被撕掉了，露出后面电竞椅广告上钎城的定妆照。
　　"下雪了。"周诣涛伸手接住窗缝漏进的碎屑。许鑫蓁盯着他腕间随脉搏跳动的青筋，想起上周对方用这个位置抵着他喉结说"别咬吸管"。直播镜头扫过来时，他们迅速退成安全距离。
　　"巅峰赛开了。"许鑫蓁戴上耳机。周诣涛的外设包拉链擦过他小腿，金属齿咬住裤脚的线头。他听着脚步声渐远，直到走廊传来教练喊"钎城来试新出装"。
　　屏幕右下角弹出微信通知。特别关注的头像在跳，是周诣涛刚换的柴犬表情包。许鑫蓁点开语音条，听见呼啸的风声裹着半句"蓝buff给你留着"。
　　他摸出抽屉深处的润喉糖。锡纸剥开时有血味，才发现虎口结痂的伤口又裂了。窗外雪下得更密，将2021年最后一场训练赛的残局掩成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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