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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口脱险
山治一直能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他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只是本能告诉他,不要对视、不要关注、不要谈论。
——这或许是他模糊不清的记忆留给他的最后遗产。
在来到竹取福利院后,他发现这里和医院一样,时常会有些样貌古怪的小东西,但他谨守着这种模糊的本能,从来都只当那些小怪物不存在。
不过自从五天前、也就是索隆来的那一天之后,他再也没在福利院看到那些小怪物。小小的山治不太明白这是因为什么,只是感到高兴,下意识和索隆更加亲近了。
直到今天、直到现在,他终于得知了小怪物们消失的缘由——
被吃了。
那些小怪物,绝对是被眼前这个恐怖的大怪物吃了!
“索隆!左边!”
山治被索隆背在身上,大声喊道。在短暂爆发之后,他不但浑身无力,甚至感到从骨头里生出几近碎裂的痛,痛得他几乎要昏过去。可他不能就这样昏过去……索隆,他新认识的、最好的朋友,看不见这个怪物。他必须要坚持下去!必须要保护他的朋友!
几乎是在山治话音刚落的时候,索隆便以一种四肢着地的野兽般的姿势向左边冲去,避开了怪物的又一次攻击。看着地面上再次出现的巨坑,他明白,虽然他看不见,但绝对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在那里。
为什么会看不见?
“索隆!蹲下!”
片刻的疑惑被山治的喊声打断,索隆背着自己的小伙伴矮身前冲,感到有爆裂的气流自头顶上刮过。
山治忍着身上剧烈的疼痛,双手紧紧抱住索隆的脖颈,积蓄起力量,瞅准时机,在和怪物的腹部几乎擦身而过的瞬间奋力向后一踢!
灼烫的咒力在孩童的足尖炸裂,形态尚不稳定的咒术在此刻彻底定型。
【黑足】
一种全新的咒术诞生了。
“嗷啊啊啊啊!!!”
仿佛有千百个孩童在齐声尖叫,怪物受伤后的惨嚎震得本就筋疲力竭的山治眼前一黑,这回再也撑不住,彻底昏了过去。
感受到抱着自己脖颈的手臂无力的垂下,索隆瞳孔一缩,连忙用双手抱住山治的腿,把人往上颠了颠,没让昏迷的山治从自己身上掉下去。
他听不见怪物的惨嚎,倒是免了这一击。但他能感觉到山治的动作,知道山治一定是攻击了那个他看不见的怪物,却因此彻底昏过去了。
现在,只有他还醒着,他必须保护山治。
紧张的情绪将他对危险的预感调到了最高,此时,他虽然还是看不到那怪物,整个人却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能清晰地察觉到攻击的来处。
不是靠听力,更不是靠视力,那是一种……感觉。
索隆说不清楚的感觉。
无法四肢着地,索隆一开始还不太适应,但他的运动神经实在好,几次躲闪间,他便已经适应了这种双足奔跑的姿势,行动间更加自如。
而这一切,都落在了柳生纯一的眼中。
和孤怨童子有契约关系的他在进入帐后,便立刻循着联系来到了孤怨童子的所在地。令他奇怪的是,孤怨童子竟然不在室内,而是在前院的操场上。
难道现在其实是福利院的户外活动时间吗?
也许是不想将注意力放在可能看到的悲惨场景上,柳生纯一的思绪不自觉地飘散开,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两个孩子。
他看到了金发孩子那伤害到孤怨童子的一击、看到了明明看不到孤怨童子却总能及时避开的绿发孩子。
——两个真正的天才。
天生趋利的大脑让他瞬间决定了要怎么做。
如果能为柳生家招揽到这两个孩子,那他的地位一定会更加稳固吧?
这样想着,柳生纯一看这两个孩子的目光都更加灼热了。
金发孩子的能力已经毋庸置疑,那么小的孩子,却已经能伤害到一级咒灵,他觉醒的咒术必然十分强劲。柳生纯一能看到,那孩子的咒力烙在孤怨童子的腹部,那一块仿佛被灼烧了,焦黑的痕迹竟然始终未曾愈合。
另一个绿发的孩子……完全看不到咒灵?
这种情况很不寻常,柳生纯一在记忆中搜寻着,忽然,他想起了曾听柳生民和说过的,某个御三家之一的秘闻。
“禅院啊……呵,那可是最高傲的一个家族了,‘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哈哈哈,明明是秉承着这样理念的家族,却隔三差五就会出一个天与咒缚,这怎么不算是一种诅咒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柳生民和苍老嘶哑的笑声好似还回响在耳边,柳生纯一想起了这种颇为神奇的“咒缚”。
上天赐予的“咒缚”,以断绝某一方面的才能,换取另一种能力的极限……
从前只是听说禅院家诞生了一个天与咒缚的孩子,被禅院家排斥,但所谓天与咒缚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对于没见过的人来说还是十分难以想象。
直到柳生纯一看到了这个绿头发的孩子。
拥有野兽般的直觉,明明看不到咒灵,却能一次次避开孤怨童子的攻击;明明还是个小孩子,那种敏捷和动作、能背起另一个孩子的力量、能坚持这么久的耐力,都远超寻常孩童;在战斗上似乎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如果他能看到、能攻击到咒灵,会是如何?
不,即使他看不到、攻击不到咒灵,但只要他成长起来,必然会对咒术师们造成巨大的威胁。
这个念头令柳生纯一恐惧又兴奋,他几乎要忍不住出手了。
但是……还不行。
这两个孩子还没有到绝境。
警惕的野兽,可是很不好驯服的。
索隆不知道自己已经躲开了多少次,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躲多少次。
腥甜的铁锈味弥漫在口腔里,每一次呼吸都有种针刺般的疼痛,四肢越来越沉重,每一次躲闪都是对毅力的考验。身上不知不觉就多了很多伤口,虽然现在还只是擦伤,但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被那怪物彻底抓住,然后撕个粉碎。
真奇怪啊,明明会被那怪物伤到,他却没法伤到那怪物,简直太奇怪了。
“呼哧——呼哧——”
呼吸越来越沉重,可索隆背着山治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变形,从小和狼母生活在野外的经历锻炼出了他非同一般的忍耐力,不到最后一刻、不到一丝力量都压榨不出来的那一刻,他绝不会放弃!
可惜,他还太小了,再坚韧的神经,也不能阻止体力的耗尽。
当他终于力竭倒下时,他只能勉强把山治抱在怀里,试图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将另一个小小的孩子彻底挡住。
好像真的要死了。
累到模糊麻木的脑子里,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如果真的要被吃掉了的话,那就先吃他把。没准儿吃了他之后,怪物就饱了,那样的话,山治就能活下来了吧?
索隆闭上了眼睛,感知之中,有某个看不清楚的庞然大物正在向他们靠近。
他紧紧抱住山治,一种熟悉的无助、无力涌了上来,他想起“母亲”受伤之后,他一个人外出狩猎,却被人类抓住的时候。
他真的……太弱小了。
紧闭的双眸中,有一滴泪珠滑落。
“离那两个孩子远点!”
一个男人的声音远远传来,索隆听不太懂他在说什么,却能听出那男人语气中的焦急和愤怒。
勉力抬起眼皮,索隆看到一个穿着奇怪,手拿长刀的男人自门外冲进来,挡在了他们身前。
此时的索隆并不知道男人穿的其实是日本传统服饰,只是他从前没见过这样穿着的人,便只觉得这人穿着奇怪罢了。
他看到男人挥舞着长刀,一举一动都气势十足,与那不知名的怪物缠斗起来。
男人受了些伤,但伴随着一声厉喝,那怪物似乎终于被消灭了。索隆撑着精神看到这里,心神一松,终于也昏了过去。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和山治被抱进了一个还散发着血腥气的温暖怀抱中。
柳生纯一抱起两个昏迷的孩子,轻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无人看见,他脸上浮现出的是怎样一种扭曲的笑容——混杂着兴奋、期待、野心……简直令人作呕。
辅助监督在帐外焦急地等待着,柳生纯一祓除咒灵的时间,已经比窗一开始预计的多太多了。
就在他几乎要忍不住向总监部汇报情况、申请援助时,漆黑的帐中,终于走出了一个浑身浴血的身影。
“纯一先生!”
辅助监督惊呼一声,连忙迎了上去,却见柳生纯一怀里竟还抱着两个孩子。
“没事,我不要紧,只可惜……”柳生纯一面露哀伤,沉痛地摇摇头,“我只来得及救出这两个孩子……”
辅助监督沉默片刻,轻轻叹了口气,说:“纯一先生已经尽力了,总之,先治疗伤势最要紧,快上车吧,我们去医院!”
“好,不过福利院这样,以后恐怕没办法继续照顾他们了,事故定性时先报为全员死亡吧,这两个孩子,我想想办法,希望他们以后的生活不要受到这件事的影响。”
“纯一先生真是心善啊……”
“哪里,我能做的还是太少了,如果可以,我愿意收养他们。”
“诶?纯一先生刚结婚不久吧?现在收养孩子恐怕……”
“哈哈哈,我也只是自己这么想而已,还得美佳子和父亲大人同意才行啊……”
车子在寒暄中,向着和总监会有合作的医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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