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来之,则杀之

作者:苏子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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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


      近日雨连天,停了个把时辰的雨此刻又啪嗒啪嗒地下了起来,天色也黑得早,福来居门口早已挂起了大红灯笼。

      楼堂内点了好多盏灯,亮堂堂的与白昼无异。

      二楼一间上房里传来绵长的呼吸声。长辞约莫睡了半个时辰有余,神思才渐渐回转,醒来时张行简正在屋里来回踱步,急得团团转。

      见她坐直了身子,张行简忙走到床前问,“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嗜睡症又发作了?”

      长辞抻了抻脖子,点头道:“别提了,差点被这该死的嗜睡症害死,你不知道,我又遇见那瘟神了。”

      “啊?”张行简面露忧色,“他没把你怎么样吧?”这“瘟神”他也是知晓的,被长辞偷了宴贴还坑了一把,人这次肯定是来寻仇的。

      当日他知晓此事时便觉得极为不妥,所谓君子不饮盗泉之水,人怎能因自己的私欲而去盗取别人的宴贴呢,无奈自己人微言轻,长辞根本没听。

      “对了,我是怎么回来的?”

      “是位公子,说是见你在前面巷口晕倒了,恰逢又下起了雨,便打算先将你送来客栈再去找郎中,还好走到客栈门口跟我碰上了,我就估摸着是你嗜睡症犯了,便拒了他要请郎中的好意。”

      长辞不免有些奇怪,那瘟神竟然没带她去衙门?

      “你干什么去?”

      长辞穿上鞋,边开门边道:“当然是打探大敖山宝物的消息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何要住福来居?”能住这里的自然都是些等闲之辈,要是能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肯定是好的。

      此时夜色已深,但一楼堂内仍旧座无虚席,吵吵闹闹的很是热闹。长辞倚在房门口的红漆柱子上往楼下扫视了一圈,没头没尾地说了句——

      “我打算把宴贴还给那瘟神。”

      张行简听罢眼神一亮,忙不迭道:“是是是,是该还给原主,偷终归是偷,实非君子所为,你能想通就好。”

      长辞才没注意听他在说什么,只手托着下巴想,这瘟神实在太难缠了,照这样下去她还真是耗不起,不如认个错把东西还他,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也别碍谁的眼。

      据她入城后观察,来昇州落脚的人比起江宁只多不少,也就是说,偷宴贴这事可选择的余地也更大。这次她一定要吸取教训,定要找个武功不如她、跑得也没她快的。

      “事不宜迟,我认为我们应该马上去找那位瘟公子,把宴贴还给人家。”张行简十分担心不早些归还东西长辞很可能就会反悔。

      “对,还他。不就是个破宴贴吗?” 长辞盯着楼下那几个正在互相吹嘘的大汉若有所思,“这次我偷两个,你的那份也就有了。”

      “?”

      张行简以为自己听错了,认认真真又问了一遍。在确保了长辞的确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之后,忍不住提高音量。

      “什么?!你还要去偷!”

      “嘘,小点声。”这时楼下有人朝他们这边看了两眼,长辞迅速拉着张行简躲到了柱子后面。

      张行简小声重复,“什么?!你还要去偷?”

      长辞琢磨着要不把他敲晕得了,正想着呢,就见有人腰间别了根玉笛,不紧不慢地从长廊尽头走过来了,神态懒散,白衣似雪,大有飘飘欲仙之势。

      “呦,小贼,醒了啊。”

      张行简看清来人,忙对长辞道:“这位就是救你的那个公子。”说罢又笑着朝庄慕怀拱手打招呼,“恩公,又见面了。”

      长辞以手遮面,凑近他低语,“恩什么公,这就是那个瘟神!”

      “什么?”张行简惊得嘴巴能塞下只鸡蛋,一时也不知是该惶恐还是该尴尬。想说点什么吧,又见瘟公子后面还有人跟来,也不太好说的太直白。

      那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着绿色春衫,高高束着发,腰间还配了把精致的短剑,眼尾微扬,脚步轻快,瞧着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长辞歪头朝庄慕怀身后看了眼,故意学他的语气,“呦,瘟神,还带个小跟班啊?”

      庄慕怀对于“瘟神”这个称呼也不气,依旧面带笑容,“这次不跑了?”

      长辞既然决定了还他宴贴,自然就不再跑了。“我怎么记得你好像说过,自己是在什么大户人家当侍卫?”说着上下打量了那少年一番,“果真是大户人家,你家主人给侍卫还配随从呢?”

      “喂,你说谁是随从?!”那少年皱眉反驳。

      “哦。看着确实不像,瞧你这身打扮……”

      少年昂着头抖落了两下腰间的蟠璃纹玉璧,以为她要改口,却听长辞道:“倒像是个书僮。”

      “……”

      庄慕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没骗你,我确实是个侍卫。”说着伸手拖住少年下巴,“瞧,这位就是我家少爷。”

      “没错!”少年双手叉腰。

      “哪家啊?”长辞抱臂,看戏似的看着两人。

      “天下第一山庄听过没有?”少年神气。

      “没。”

      “我们山庄向来低调,你没听过也正常,总之我就是天下第一山庄的少庄主,他是天下第一山庄少庄主的贴身侍卫,听明白了吗?”

      去,鬼才信!

      张行简站在少年身旁,略有疑惑,“可方才在客栈门口,我分明听见小公子将你的侍卫叫哥呢?”

      “这个,这个嘛……”少年使了个眼色,只听庄慕怀慢悠悠道:“我叫他少爷,他叫我哥,我们俩各论各的。”

      “……”

      不知道张行简信没信,反正长辞是一个字都不信,不过他们爱是谁就是谁吧,她才不关心他的身份,只想尽快与他划清界限。

      想清楚了之后,长辞也没拆穿这俩骗子,而是换了副面孔,笑嘻嘻道:

      “公子说是就是,我一个弱女子哪能非议您呀,此事先不论,就说说之前那个事吧,那事确实是我不地道,如今我知道错了,这就将宴贴还给您,然后再赔付十两汤药费如何?”

      谁知庄慕怀还没开口,倒是一旁的张行简与少年异口同声:“十两?!”

      “此事虽说是你不对,但真的要给这么多吗?”张行简附在长辞耳边低语。

      与此同时另一边,“就十两啊?!打发叫花子呢!”

      两个旁观者对视一眼,又齐齐将目光转向庄慕怀。少年先道:“哥,你是受害者,你来说。”紧接着张行简又蛮不好意思地说,“瘟公子,十两是不是有点多了……”

      然而庄慕怀压根就没去关心这个“十两”的问题,而是皱着眉问长辞,“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要宴贴了?”

      “嗯?”难道是话头转的太快了,他还没反应上来?

      “我是说你为什么突然又不要宴贴了?不是很想去大敖山吗?”

      长辞顿了顿,“哇!你这人还真是够贱,偷了你一张宴贴你追着我从江宁跑到昇州,还要抓我去见官,现在我知错就改打算物归原主了,你反倒还不乐意了。”

      别是脑子有什么毛病吧……说着狐疑地往旁边瞄了一眼,“别告诉我,你追着我只是为了好玩?”

      庄慕怀心里嘀咕,是挺好玩的,汴京那群人无聊死了,见他就躲,他确实好久都没见过这么好玩的人了。

      面上却端着没笑,“方才还说知道错了,难道这就是你认错的态度?”

      “不是,我刚还提了赔钱的事……”

      “提钱就俗了。”

      “那要不您说说怎么办呗?”

      “听闻福来居菜色一绝,不如今夜你请客,摆一桌谢罪宴?”庄慕怀指向二楼雅间,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不还是钱的事儿吗!行吧,吃就吃,吃完马上分道扬镳。

      几人进了雅间分别落座于两边,此处视野极佳,既能看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也能顺着楼梯看到一楼人来人往的中堂。

      点完菜,店里的伙计一走,空气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张行简咳咳两声,拿起茶壶给每人斟上一盏,有意想缓和缓和气氛。

      “此前的事的确是舍妹不妥,咳,我已然厉声教导过了。不过话说回来,诸位萍水相逢也算是一场缘分,在下张行简,汴京人士,承蒙祖上积德家中颇有些家业,往事不论,日后二位若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务必要来登门,行简自当鼎力相助。”

      长辞看着张行简虚假客套,眼神示意他,你可快别说了,你是个连十两都付不起的穷鬼,那俩人怎么可能会信你有什么家业。

      张行简似乎并没接收到她的眼神,而是继续寒暄,“不如你们三位也互相认识一下?”

      哦。

      “长辞。”

      “庄慕怀。”

      接着轮到那个少年。只见他“哗”一下站起身子,双手撑在木桌上,一脚踩上凳子,“吾乃天下第一山庄少庄主,汴京第一富贾,汴河大街榆林巷第一剑客——江入年。”

      这是要干什么,相亲啊?!

      言简意赅介绍完自己的那两位忍不住抬头看他,直到江入年被看得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才坐下来道:“好吧,我叫江入年。”

      长辞眯着眼打趣,“榆林巷?够严谨啊你,那巷子该不会就你一个习武的吧?”

      “谁说的?!”茶盏往往桌上重重一搁,江入年不服气,“敢比试吗?”

      他是这几日才与庄慕怀汇合的,所以压根就不知道庄慕怀与长辞之前在江宁的恩怨,自然也就不知道长辞善武之事,只以为她就是个会点三脚猫功夫的小贼而已。

      “不敢。”长辞忙给他碗里夹了只大青虾,“就我这两下子花拳绣腿,哪敢跟第一剑客比武。”

      江入年十分受用地接过她投喂的虾,一脸正色地纠正,“低调点,是榆林巷第一剑客。”

      “好的。”

      长辞在嘴里塞了块饼子嚼啊嚼,“那个,装不坏,吃完饭咱们这事儿可就一笔揭过了啊,你以后不能再找我麻烦。”

      都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希望他以后千万别再出现了。

      庄慕怀放下筷子微笑,“我叫庄、慕、怀。”

      “可我觉得装不坏这个名字……似乎和你相配更甚。”

      深吸了一口气,庄慕怀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楼下突如其来的争执声给打断了,四人齐刷刷看过去,见中堂几桌食客都有些剑拔弩张,一副要打起来的架势。

      长辞生平最爱看热闹,忙放下饼子,喜滋滋地趴在栏杆上往下瞧。

      此刻正在说话的,是个肩宽背厚眼角带疤的大汉。

      “就你这小竹竿?也不撒泡尿照照,连归云阁的宴贴都没有还想去赴宴?哈哈哈说出去真叫人笑掉大牙。”

      被称作竹竿那人“呸”地一口啐在大汉脚下,“你不就是走狗屎运得了张破宴贴,有什么好得意的。再说那归云阁又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圣地,要不是恰好大敖山宝物现世,谁愿意去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大伙儿说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

      “还真当自己是碟子是菜了,嚣张个什么劲,没有宴贴怎么了,知道本公子是谁吗?本公子乃淮南路提点刑狱公事的长子!我要真到了山门口,他归云阁敢不让我进?”

      “谁敢!我看谁敢?”竹竿的小弟们在一旁激情附和。

      长辞默默退回来,从怀里掏出一个大红色的宴贴递到庄慕怀跟前,“看来没宴贴的人还真不少,你可收好了别让人发现,楼下那群人好凶啊。”

      庄慕怀被逗笑了,睨了楼下一眼,“你真是谦虚了。他们再凶哪凶得过你啊……”

      “哎呀公子胡说什么,人家分明就是个弱女子。”长辞故意恶心庄慕怀,食指软软地往他胸口一戳,低头娇媚道。

      “!”其余三人见状肩膀一颤,江入年筷子上夹着的那片牛肉“噗通”一声掉在了茶盏里。

      庄慕怀揉着有些发痒的胸口,微微往后一挪,“你好好的啊,别这样。”

      长辞还想再恶心他两下,却听江入年道:“这宴贴还真是人人见了都眼红,我不信,难道这普天之下,真就只有归云阁里那么一条上山路?”

      “也不全然如此。”张行简说着放下筷子为他解惑。

      “这大敖山一分为二,南面在吴越国境内,北面则属于我大宋领土。大宋境内,大敖山半壁皆环着水,水流湍急,根本无法乘船渡河,唯一的入口便是归云阁后崖上的吊桥,而吴越那侧,上山则要容易得多。”

      “这么说来,我们要是能从吴越国境内入山,岂不是压根用不着争什么破宴贴?”

      “话是这样没错,问题是你要怎么进吴越国?”庄慕怀看他眼珠子一转一转的,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天下纷争已有几十载,各国边境设防尤其严苛,若非得诏,普通人根本不可能从大宋堂而皇之进入吴越国境内。更何况要从吴越上山,须得先绕到大山的另一面,沿途估摸得多走一两月之久,费时又费力。

      这也是为什么大家宁愿去争一张宴贴,也不会想什么法子从吴越入山。

      江入年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此刻楼下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吵得更凶了。

      就在这时,从外面进来个人。

      三十岁的样子,面色凶戾,步伐沉钝,身形似铁塔一般结实,瞧着是有些功夫的。只见他往主位上那么一坐,周遭的喧哗声顷刻间就戛然而止了。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刀疤汉汉忙吐出嘴里叼着的草茎,点头哈腰地凑了上来。

      “嚯。”长辞顺着栏杆往下望,心说至于么,这得是多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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