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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错失
“你不愿与我同行？”凌纾微微一愣。
对凌纾而言，斩妖魔诛赤疣，守护人族安危不仅仅是身为上岳弟子的责任和使命，更是她一直所追寻的道。
可，暮疏月与她不同。
“九转黎天镯一事绝不能泄露风声，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凌纾解释，“但只我一人也不行，至少有个伴路上相互照应。你已知晓此事又有能力，我自然想找你——”
“比起我，你的同门似乎更适合。”
凌纾闪了闪眸，声音不像刚才那般底气足，“师父还说了，这个计划可能只有三成把握……我想着反正你、你平日也清闲，没什么要紧事，所以、所以……”
“所以浪费了时间也没关系。”
“话不是那样说嘛。”凌纾假咳一声，“最重要肯定是因为你我最信任也最有默契，虽然你并非宗门弟子，但我几时把你当过外人。此行任务艰巨，把后背交给你，我——”
“好了打住。”暮疏月打断她的夸张表演，“镯子给我看看。”
见有商量余地，凌纾笑得殷勤，捧着镯子小心翼翼递上，“就跟我一起嘛暮疏月，有你在，我心里更有底。事成之后我做你十年，不、二十年随身侍从！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暮疏月端详着玉镯没应声，镯子表面似蒙着一层薄薄黑雾，色泽沉黯，除了几道神秘难辨的纹路和图案，看上去与寻常玉镯并无区别。
放下玉镯，拿起另一物件。
残卷材质与其上苍劲古朴的字迹，都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仿佛在何处见过。
“暮疏月！”凌纾开始打感情牌，“你忍心看我一人苦苦寻找？假如路上出了意外，我死在哪儿你都不知道。”
“……”
右指摩挲着残卷一角，暮疏月抬头看她，“三成把握我看也估算多了，这镯子是不是神器九转黎天镯、卷轴所写可不可信，以及它如果当真是神器，上岳能否将神器修复完好？即便修复完好，又能靠它发挥多大作用？桩桩件件尚且存疑，就算找到下半张卷轴又如何，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神器早在一千多年前为抵抗赤疣尽数损毁，如今发现还有神器存世，纵然欣喜，但时隔久远，既无传承记载，其用法与威力都无从知晓，想依仗它来应对崆峒印、应对赤疣，恐怕……
这些问题凌纾当然也想过，她神色笃定地回道，“师父和长老们见多识广，她们都已一致确认，神器的真假和卷轴的内容便无需置疑。至于其他，等下半张卷轴找到了再考虑也不迟。”
“赤疣复活的时间越来越不稳定，上一代赤疣不足百年便复活，好在它是凡人之躯，力量不如往代强大。可人族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运气，这代赤疣或许早已复活只是魔族还未找到它，赤疣一旦觉醒，与崆峒印融合，人间又将面临浩劫。”
“我知道此行许是徒劳，但我不怕竹篮打水一场空，只怕机会摆在眼前却错失。”
没等暮疏月说什么，凌纾又道，“不过的确是我着急了，应当先与长老们商量商量。暮疏月，方才的话你当没听过。”
放好玉镯和残卷，凌纾快步出了藏书阁。
她一旦决定好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拦。
看着那道背影远去，暮疏月眼底情绪微动。
若没记错，那张残卷……看来不得不回去一趟。
思索着刚出藏书阁，一阵稚嫩的呼喊声远远传来，“凌纾姐姐——凌纾姐姐——”
是个五六岁的小丫头晃着两根小辫，哒哒哒地朝这边跑来。
小丫头本想张开双臂扑个满怀，却在看清是张陌生面孔后猛地停下，仰头好奇打量，“你、你是谁呀？”
暮疏月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暮疏月，你凌纾姐姐的好友。”
“你、你是疏月姐姐？！”小丫头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下亮了，“疏月姐姐，凌纾姐姐跟我说过你的！她说你会做很多好吃的、会在院子里种满漂亮的花，凌纾姐姐还说要带我下山去找你玩的……”
暮疏月从身上摸出一块糖，放到她手心，“是小知鸢对吗，你凌纾姐姐也跟我提起过你。”
郁知鸢，上岳掌门隐霞真人的女儿。
“嗯嗯！谢谢疏月姐姐。”小丫头嘴巴甜甜道。
“你凌纾姐姐半刻钟前刚离开藏书阁，应该是去找长老了。”
小丫头拉起暮疏月的手摇晃，满是期待地问，“那我去长老那儿找凌纾姐姐，疏月姐姐你要和我一起吗？”
“姐姐还有事要做。”暮疏月轻捏了捏她的脸蛋，“小知鸢，帮我向你凌纾姐姐转告几句话好不好？”
“好！”郁知鸢奶声奶气点头。
下了山，暮疏月全速赶往栾天城。
今各州各城或由人族统辖，或为妖族魔族掌控，而在两者之外的一类地域，不论种族、唯以实力、以强者为尊，多位于两族交界处，栾天城便是其中之一，东临琅州，往西便是魔族地盘。
五日路程，抵达栾天城时，天已黑透。
亥时刚过，城中正是千金酬笑时。
下榻的客栈位于最繁华喧闹的街道，一推开窗，嘈杂鼎沸的声响如潮水涌入。
稍作歇息，暮疏月带着剑出了客栈。
街上熙熙攘攘，人声嘈杂，无论人妖魔，都在朝同一个方向聚集。
“快走快走，夜百戏要开始了，今晚有霁怀公子，去晚了抢不到好位置了！”
“终于等到霁怀公子，天知道这两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还未进城时，“霁怀公子”这四个字便有所耳闻，一路走来也都是有关此人的讨论。
差不多的把戏，总有人趋之若鹜。
暮疏月侧身避让，待那阵喧嚷涌过，不徐不疾跟在人群之后。
奉麒街，太瀛湖心，一艘巨大奢华的画舫静泊。船身金光流转，首尾高昂好似飞凤，琉璃瓦顶下风铃轻悬，远远望去，如金殿浮波，又如明珠缀湖。
“霁怀公子——霁怀公子——”
桥上人潮攒动，推挤间尽是欢呼高喊声，暮疏月的视线随着众人落向湖心。
画舫顶层，微风徐徐，四面珠帘帷幔轻动摇曳，偶然展露的一抹衣角已引得湖岸与桥上围观者心驰神荡、翘首以盼。
忽地，有人轻拍后背。
转过头，两名侍女打扮的女子恭敬行礼，“姑娘，我家小姐邀您登船听曲。”
视线扫过她们腰间的玉牌，暮疏月淡然应下，“烦请带路。”
太瀛湖畔人挤人拥，对岸一位妖族少女久未上船，似在等候人。
少女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容姣好，肌肤胜雪，一身浅红织锦流云裙更衬得她娇俏灵动，若非几名身形魁梧的妖魔护卫肃立身侧，暗中窥视着她的妖魔男修怕是早已按耐不住上前搭话。
等了又等，派去的侍女终于归来。
隔着一段距离，少女倏亮的眸光越过侍女肩头，望见后方那道熟悉身影，裙摆翩起，清凌凌的嗓音在风中漾开，“疏月——疏月——”
那抹浅红欢喜地奔来，暮疏月眼中波光微荡，方要启唇，指尖被温热的掌心一把拢住。
“夜百戏快开场了，我们先上船！”
明月如盘，流云缥缈，古瀛湖上灯火交织，展凤画舫如众星拱月被船只环绕。不远外，一艘画舫轮廓在夜色中渐次清晰。
舫内珠帘微动，倚在云锦软榻的妖族女子紫纱掩面，单手支颐，随从垂首近身禀报，“主子，长夜楼那边回话……可需属下亮明身份再作交涉……”
“不必。”女子兴致浅淡，自帘隙间望向那灯火煌煌处，“且先听听这琴音如何。”
——
船上，栾今姒踮起脚比划彼此身高，“一年不见，疏月你长高了好多，比我足足高了一个脑袋！但是……又瘦了。”
暮疏月抬手抚了抚她发顶，“你也长高了。”
指尖不经意碰到那对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狐狸耳朵，绒绒的触感仍如记忆中一般。
栾今姒“呀”了一声，忙害羞地将狐狸耳朵揉回去，嘟囔着问，“疏月你何时回来的？怎么没来找我！幸亏我视力好，桥上那么多人，一眼就看到你。”
“刚回来，没来得及知会你。”
“那快坐下歇歇，我给你捏捏肩。”栾今姒拉着她在自己位子坐下，又是捏肩捶腿，又是端茶倒水。
“郢州运来的葡萄，可甜了，你尝尝。”
说着又端过琉璃盏，“芙蓉斋点心，你喜欢的海棠糕和枣泥酥。”
“这酒是去年闲来无事自己酿的，喝喝看味道如何，不喜欢也没事，还有‘千杯醉’。”
“疏月你回来得正巧，夜百戏你听说过吧……”投喂不曾断过，栾今姒的话也没停过。
又一块海棠糕递到嘴边，暮疏月抬手轻挡，“今姒我吃不下了，你不是要看那位霁公子的表演吗，别错过了。”
“不会。”转手将海棠糕送入自己口中，栾今姒拍了拍指间的碎屑，说道，“霁怀公子一开始出来露了个面，这会要等到最后才出场，还早呢。”
她随意倚坐在地，手和脑袋顺势搭在暮疏月的一条腿上，仰头问，“疏月，这次回来……打算待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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