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水十年后我出浴了

　　日落后的雾州总是灰蒙蒙的一片，蒙住了人的眼睛，神也不例外。
　　迷雾有毒，别盯着它们看太久。
　　请务必关好门窗，当然，这不只是为了防止雾气的侵掠。
　　·
　　雾州位于雨都东南一角，占据一小块土地，人烟稀少。正因如此，这里的人都善良淳朴。
　　雾州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地方长时间都沉浸在雾里，人处其间，如置身云团，潮湿绵软，故雾州又称作云中。
　　文艺清雅，飘渺虚幻的别称总是引发外人莫名的向往，吸引他们旅途至此。
　　客人带来了新奇的玩意，不论是知识，亦或是别的物件。于是雾州又有了好客的美称。
　　可此处却留不住人。
　　云中应是人间仙境！可事实并非如此。这里并没有旅行者期望的虚妄梦核，相反，雾州暗透着奇怪的沉郁。
　　初入雾州，见得天地接连处一抹粉红的光影，不远处的人在田野间辛勤劳作，从云层中刺出的光芒在他们脸上摇摇晃晃地舞动着。
　　人人神态麻木，脸色是病态的白，但日光恰好弥补了这点，白净的脸泛起五彩斑斓的光。当其注意到来人时，便会搁置手上的活计，咧开嘴来向你打招呼，眼珠也欣喜地往里缩。
　　虽然有夸大与丑化的嫌疑，但的确与豺狼见到兔子而浮出的狰狞没什么分别。
　　但来访者心中的喜悦按压了眼前的恐慌，反而暗暗流露出对这块地皮的向往。
　　“这里的人儿都长得娇俏可人，弱不禁风的模样倒更叫人心生怜爱。”
　　“不过笑容实在瘆人，应当是毫无血色的缘故，毕竟嘴唇边缘泛着白晕。”
　　“不管如何，至少要待到日落黄昏。这就是我来这里的目的。”
　　“若是能在这里安居乐业也是好事，仔细看着，这里的人儿都长得娇俏可人。”
　　来访者如愿以偿，在原住民的簇拥招待下，时间很快就移到日落。
　　“快进去罢！”一位老者敲着拐杖，咳着嗓子催促道。
　　“我想知道被浓稠雾气笼罩的感觉，想知道是否真的会听不清、看不明。”旅者摇摇头，立刻回答。
　　“危险哪！危险哪！”老者咳嗽得更加厉害，说：“你若是要待在外面，我也不拦着，但是我要关门了。关了门，只会等到明天日出再开，你等会儿要是变了心，想进我的门，可不能了！”
　　“为何危险？雾气有毒？”旅者一边说，一边狐疑地用袖子捂住口鼻。
　　“你进来罢，我再告诉你。”老者叹了口气，作势就要锁门。
　　旅者闻言，虽有不情愿，但还是跟了进去。他虽有意掩盖自己不喜的模样，但老者一扭头就看见了青年人一张生着闷气的脸来。
　　“你太莽撞，而且不听劝。”老者毫不留情地指出青年人的毛病，喝了口茶，又继续道：“这雾气有毒，你若是在外面待上一整晚，明天我就不能在门口晒太阳了。”
　　“又没有人要拆你的躺椅，想晒便晒。”年轻人随口回答。
　　“不是椅子的问题，是时间的问题。我这个身子骨，要是挖一个四四方方的深坑，恐怕是要用一整天的时间。说不定，这个坑还轮不到你，我自己累了就躺下罢。”
　　旅者意识到这个坑是为自己准备的，连忙道谢，又战战兢兢地问道：“这是什么雾气，当真有这么厉害？”他看到老头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但老人眼睛又小又浑浊，脸上的皮松松垮垮，一层包裹着一层，甚是难看。于是别开了眼，装作愧疚的模样低下了头。
　　“没人知道这雾气从何而来，太阳一落山，它就来了。看着洁白稠密，实际别有一番风味呢！”老者露出自豪的笑，咂咂嘴继续道：“雾中是看不真切的，一团云紧接着一团云，厚重又潮湿，沾惹在皮肤上会发痒哩，雾气明明是潮湿的，可吸入大量后，让人口干咽燥，心跳过速，最后因为喘不上气而晕倒哩。”说完神气地看了旅者一样，像是包容了他的无知。
　　旅者也知眼前这位让人厌恶的老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中暗骂自己实在不该以貌取人，于是装作惊奇不已的样子，赞叹道：“天呐，竟然是这样吗？实在是太感谢您了！不然我的小命要是今晚就这么没了，该有多可惜。”说完，他向老者鞠了一躬，表示感谢。
　　老者品着茶，眼睛眯起，看上去极为享受。
　　直到——
　　旅者话头一转，问道：“恩公，您是如何得知的呢？知道这雾气有毒不难，怎会连症状也知道的如此清楚？”
　　老者薄薄的嘴唇被茶烫的血红，面色也被潮红侵袭，只见他露出了小孩子般单纯可爱的笑容，不好意思道：“年轻不懂事，血气又阳刚，偷跑出屋子，生了场大病。”
　　旅者：“……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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