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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冬日寒冷,含着冰渣似的风一寸一寸的刺骨。
门罩架子床挂着淡黄色的床帏,颜色泛黄,花样也是几乎褪尽了,看不出原来的款式。
屋子里被殿宇中间烧的低等炭火散发出的灰色烟笼罩着,就连呼吸都带着呛人的煤灰味,还有一股浓烈苦涩的药味。
清墨坐在炭火边的小杌子上,用火钳小心翼翼的拨动着炭火,眼角时不时的瞧着床上安眠的主子,旁边温着熬好的汤药。
将将天明时,床榻上的身影动了动,女子细碎的嗓音响起,传来一些没有意义的呓语。
清墨连忙将火钳放下,走到床前,撩开床帏。
“主子,您醒了?”
孟和转过身睁开眼,此刻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喉咙也是发干的紧。
“我..”
只开口说了一个字,沙哑难闻。
清墨又连忙转过身,微微垂着头倒了一盏水伺候着孟和喝下去。
温热的清水顺着干涸的喉咙顺滑而下,终于令她舒服了些许。
“我睡了多久?”
孟和瞧着清墨转过身的背影,自个儿撩开被褥,披上袄子,沙哑着嗓子问道。
清墨转过身,又忙着将炭火上温着的汤药倒在碗里,小心的吹了吹。
“主子,也没多久,也就是睡了一夜罢了。”
孟和这才瞧见清墨鼻梁上横着浮肿的青紫色,甚至连眼角都带着一些青肿。
“你怎么了?!”
“是不是为了给我求太医,被她们打了!?”
孟和一惊,脸色顿时难看下来,便要拉着清墨到面前,仔细瞧她的脸。
清墨却略微避开了,只是用银匙将汤药搅了搅,低声说道:“奴婢不碍事儿的,刘昭仪没有为难奴婢。”
孟和脸色彻底的沉了下来,没开口。
清墨也没瞒着,更何况这也没办法瞒着。
“都是刘昭仪旁边伺候着的那个叫做惠儿的大侍女,许是不高兴被昭仪使唤去为主子请太医,出门又瞧见了我刚好挡在门口,于是便一脚踢了过来,奴婢没站稳,不小心摔倒了。”
孟和听见她这么说,心里更是难受的紧。
清墨却笑了笑,低声说道:“主子发了高热,情势很是紧张,幸好太医来的及时,来,主子,快些将药喝了。”
孟和这一次没有推,她知道即便是心里再难受,如今她们主仆两人又能怎么做呢?
她们两个甚至没有权利去请一个大夫来给清墨瞧瞧。
汤药闻着难闻,喝着更是酸苦。
孟和这病来得急,去的也快,在她醒来后,又休息了一日,便好的差不多了。
这两日主仆两人都蜷缩在侧殿,孟和拘着清墨,除了提菜,那里也没准她去。
清墨一大早提着膳食回来,孟和如今自个儿洗漱,此刻都穿好了衣服坐在桌前,等着清墨。
清墨神色有些紧张,脚步匆匆刚进了门儿,又将门合上。
“怎么了?”
孟和起身。
清墨将食盒放在桌子上,压低了嗓子,只敢用气音说道:“说是昨儿夜里,储秀宫的贺昭容原本得了皇恩,站在门口接驾,却在瞧见皇辇的一瞬忽然昏倒了,皇上情急,立刻唤了太医。”
“没成想贺昭容竟是怀孕了!”
孟和顿了顿,看了眼神色紧张,鼻青脸肿的清墨,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额角。
目光一直认真瞧着她越发肿的鼻梁,想看看伤口是不是在自己逐渐愈合。
........
刘昭仪和贺昭容那几乎是明晃晃的针锋相对,入宫三年的刘昭仪如今也没能怀孕一次,才入宫一年的贺昭容便传来喜讯。
可见刘昭仪有多生气,主子生气,她们本就不招主子喜欢的主仆二人,又能得什么好脸色不成?
“主子们的事情,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这个时候,我们必须和往常一般老老实实的才好呢。”
孟和对着清墨安抚似的开口说道,又自个儿打开食盒。
清墨抿了抿唇,帮着将食盒里的东西端了出来。
孟和没敢耽搁,匆匆用了膳,便带着清墨走了出去。
此刻整个景阳宫都格外的安静,甚至孟和刚进了明间的门碰见了刚出门的惠儿,清墨本能身子微微一缩。
惠儿今天却只是瞪了两人一人,并未说话,径直出了门。
孟和却没有直接进门,还是在明间站了会儿,觉得身上没有了寒气,这才进了里间。
屋内盆里烧着红彤彤的红罗炭,不见一点儿烟灰。
刘昭仪神色冷淡的坐在绣凳上,任由巧儿给她挽着头发。
孟和看了一眼清墨,清墨悄然的站在了门边,和另一个小丫鬟摆着早膳。
孟和自个儿走到了刘昭仪的身后,给她请安。
刘昭仪冷淡的声音响起。
“哟,快些起身,别又晕倒了。”
“但本宫瞧着你前天还是要死了一般的模样,今儿就能活泛的到了本宫面前来。”
“也不知道是太医医术了得,还是你这年轻的身子恢复的好。”
刘昭仪语气越发的冷淡,说到年轻的身子时,更是比窗外寒冷刺骨的风都冷硬。
孟和低垂着头,心里发颤,瞧着泛着光泽的地砖,紧紧的捏着手心,低声努力让自己显得恳切些。
“都是刘昭仪心善,为奴婢请了太医,奴婢身子不争气,竟是晕倒在了坤宁宫。”
“奴婢自从入了这景阳宫,没能为主子做什么,反倒是拖累了主子。”
刘昭仪冷哼了一声,她的目光在孟和那寡淡的面容上逡巡了一圈儿,便不在搭理她了。
孟和又蹲了会儿,这才起身。
巧儿今日给刘昭仪绾的发不同往日,竟是江南那边的样式。
刘昭仪出身京城刘家,那可是刘皇后的刘家。
即便刘昭仪不得宠,也只是和皇后沾亲带故,但其父亲却做到了工部右侍郎,是以刘昭仪进宫三年便得了昭仪的位份。
刘昭仪面容清丽,姿容自然秀丽精致,以往都是北方模样的发型,在这满后宫的佳丽之中,也是能算哥中规中矩。
今日换了一个发型,倒是显得稚嫩秀丽了一些。
更何况,以前的手刘昭仪都只是做京城宫中女子平日里做惯了的发型,今儿却换了一个江南的样式。
又在得知贺昭容有孕的情况下,她什么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孟和捏了捏自己的手心,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孟和从未被人教过怎么会比自己大的人还有像刘昭仪一般的人相处。
这是她第一次,想要做些什么。
为了自己能保护清墨。
她头垂的更低了,用力的捏了捏手心,极力的控制住自己不要胆怯,也不要紧张。
以至于她的嗓音都显得有些紧绷,大着胆子开口说道:“巧儿姐的手真巧,妾身虽出身在京城,但自幼是在江南长大的,一瞧巧儿姐手法,便知道是为昭仪绾江南发式。”
果然话一断,刘昭仪目光便从镜子里瞧着孟和。
开了一次口之后,接下来的话也显得没那么难了。
“江南和北方姑娘们的发髻最不相同的就是,江南的发髻要活泼秀丽一些。”
巧儿和惠儿明显不是一种性格,她一边继续绾着发,一边笑着说道:“奴婢也是以前在家的时候和江南来的嫂嫂学了些,心里正有些担忧自个儿没绾好呢,正巧孟淑女懂,也帮着奴婢瞧瞧。”
孟和拘谨的点了点头,在一旁认真的瞧了起来,又说道:“巧儿姐心灵手巧,即便是在江南,也找不出比您更会绾发的姑娘了。”
巧儿闻言,笑着给刘昭仪簪上一支金钗,瞧了一眼孟和正要说什么。
忽然,门口惠儿进来了,声音颇有些讥讽的开口说道:“孟淑女着休息了两日,原本锯嘴葫芦一般的嘴,喝了太医院的药,如今倒是变得灵巧了起来。”
孟和低头,没再开口说话。
巧儿倒是神情不变,只是再没开口。
刘昭仪从镜子里看了一眼低头的孟和。
等着一行人出门时,刘昭仪瞧着脸上还残留着病气的孟和,开口说道:“行了,你身子还没好,也就不必和本宫去坤宁宫了。”
孟和连忙行礼,嘴里说着感恩戴德的话。
刘昭仪也没搭理她,径直上马车走了。
孟和瞧着她们一行人离开,又转头看了眼合上门的正殿,这才悄然地送了口气。
昨儿没再落雪,满院子的雪色都褪了个干干净净,清晨的日光缓缓洒落,笼罩着人,却不见丝毫的温度。
景阳宫其实离皇上的乾清宫很远,几乎算得上冷宫了。
院子虽然宽阔,但只种了一株油松,周围摆着一些冬日里耐寒的花,但许久未换,此刻显得有些凋零似的。
所以刘昭仪才这般的着急想要受宠,若是被贺昭容抢先诞下皇子,日后她的日子定然还更不好过。
刘昭仪的日子不好过,那孟和自己的日子又有什么好过的呢?
孟和叹了口气,转身进了侧殿内。
清墨坐在她的身边,孟和心疼的给她小心的用帕子擦着脸。
这后宫里是没有药的,除非自己去找太医院要。
“今天太医要来给我看诊,等会儿我就问太医要一些活血化瘀的药来。”
清墨闻言,连连摇头,低声说道:“奴婢皮糙肉厚的,只是瞧着有些吓人,实际上根本没什么伤,主子别为我问太医要药,若是被昭仪知晓了,责怪主子就得不偿失了。”
“这有什么,我就说前儿磕到了膝盖,让要点跌打损伤的药好了。”
“可....”
“行了,不说这个了,你这脸,我不给你找点药,我瞧着难受得很。”
“哦。”
屋子里主仆两人安安静静的,一个人擦脸,一个时不时悄悄龇牙,明显是擦得有些疼。
屋外洒扫的几个小太监开始洒扫了。
“哎,听说贺昭容可是有孕了的。”
“是啊,是啊,若是一朝诞下皇子,那储秀宫和咱们景阳宫那可就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哎哟,我给你讲。”
另一个太监压低了嗓子,用气音低声说道:“我以前啊,听人说过,贺昭容以前在宫外的时候,可是对那位芳心暗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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