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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辣冷吃鱼
“你且把这个什么鱼拿来给我瞧一瞧。”
说话的是个身型颇为壮硕的女子，也是一身利落方便的短打，正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此时面上有些酒意，不像是要买东西，倒像是来找茬。
同桌的另一位娘子也好奇的打量过来，眼睛也往祝如意手里好大的一包东西瞧，看着倒还清醒。
这是一家小酒肆，提供一些酒水，给附近行人。来客多是码头个家做事的小管事。
祝如意看了眼不远处的巡视的人，确认这里在她们视线里后，才含笑走过去。
“这位娘子，你瞧！”她先把香辣冷吃鱼打开给她看，这鱼虽然冷了，味道不太引人注意，可离近些那色泽浓郁的卖相就显现出来了：“这鱼香辣有滋味，娘子同友人吃酒岂不相配，价格也很实惠。”
味浓刺激的食物相比于什么鱼脍，羊舌，鹅脯与这种酒水之类确实更合宜。
这鱼看着确实好，又有些香味往鼻子里凑，这女子看着就觉得刚吃了几口酒的嘴里咽口水了。
看她要松动了，祝如意赶紧把旁边提前准备好的一块鱼肉用签子给了她，让她尝一尝，此时心下已经有了几分喜意。
果然，女子一尝，没说什么，但表情已经看出了几分喜欢。
“……来一点吧！”这鱼不过三指宽一点，实在不大。紧接着问，“什么卖价？！”
“按条数卖，两文一条，卖五条送一条呢！”
有白送的，那女子没怎么犹豫，直接要了十文钱的。
收好了钱，祝如意当着女子的面，把鱼挑出用新的油纸包了，亲自送去女子桌上。
女子是在酒水铺子外头露天的座位喝酒，往她桌上一打眼就知道这十文钱不过一盘子的量，多少都觉得新奇。
这十文钱若是买那老翁的鱼，估计能买大半篓，眼下却得了这么点？
这价格实在算不得实惠，就连旁边揽客的酒肆娘子也忍不住瞥眼来看，暗中咋舌。
有了个开门红，祝如意心里松快了点。哪怕之前觉得自己手艺不差，没铜板进账还是有点虚。
祝如意又叫卖了两声，看大家没什么意思就挪步去了另一家。
这里的铺子摊子这么多，她今天非得先都犁完一遍不可。
村长家的二儿媳正在院子里做针线，把家里小子的几件厚衣裳修补好，再过几天天热些就可以收起来了。
还有几个村里的妇人在院子里一起做活，编络子……凑在一起，就免不了说说话。
“欸，七娘，你说你公爹是什么意思啊！他莫不是想要让那祝如意做那朱大娘的养女？”其中一个头上带着艳红绢花的女人快言快语道。
这话一落，院子里其他的说话声就都没了，大家默默对了几眼，安静得很。
村长先前让祝如意没地方住，就借助住在朱大娘家。
这件事在坐的大家到是都知道。
朱大娘本就寡居，又失了儿女，一个人居住在家。相比于其他人多男丁也多的村里人家，确实更适合祝如意这么一个孤零零的小娘子居住。
但谁也没想过村长这是想让祝如意成了这朱大娘的养女啊！
在场的不少人脸色都变了，手上带着个银手镯的女人顾不得这么多人在场，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但话一出口，她自己便先有了几分明白，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一个寡居，一个也没了爹娘，这么相互一凑，看着竟然也刚好合适。
虽然是个女娘，但日后招赘也照样能给朱大娘摔盆养老送终。
朱大娘手里有做豆腐的手艺，收个徒弟哪有收个女儿来得亲密可靠？
越想越明白，越想越通顺。
带着手镯的妇人自认为琢磨清楚了，才注意到旁人打量的视线，她心烦意乱，也不想解释，只自己把手里的针线丢下。
“……我想起来，家里有点事。还是先回家去，你们慢慢聊……”
她脸上的表情都没掩饰得住，垮着脸一扭头就出了院子。
“她怎么突然走了？”戴花妇人一根直肠子，只以为收养女儿这事让她不快，还在那兀自猜测，“她也想养个女儿不成？可她不是已经有四个儿子了嘛！”
村长二儿媳白眼都快翻上天，没好气道：“人家孙子都有了，还缺一个女儿不成？！她怕是还愁儿子多了呢！”
说到最后，二儿媳她自己都忍不住摸了摸发髻，几不可察叹了口气。
都说多子多福，可是这儿子多了，当娘的也少不得替儿子多谋划了。
看她还傻着个眼，村长二媳妇还是解释了下，“她先前可还想着让朱大娘把她家四郎收做徒弟呢！”
若朱大娘真收了个女儿，那这做豆腐的手艺还会教给别人吗！
话说到这份上，其他人总算是明白了。
“难怪她脸色这样难看！”有人撇着嘴，心里对这人就有了三分不屑。
这朱大娘的豆腐手艺是叫人眼热，可是说到底再眼热也是别人家的手艺。
别说朱大娘还没答应收刘氏的儿子为徒弟呢，就算她家四郎成了朱大娘的徒弟，也没有把朱大娘家的豆腐坊当自家东西的道理。
但这刘氏一听朱大娘要收女儿就这般神色，可见多少是打着些吃绝户的主意。
这样的事情大家都想得明白，脸上的表情各异，院子里没人出声，没了开始的热络。
戴花妇人姓木，她跟看不见人脸色似的还接着问：“可这不是没答应嘛！”
“……她也没说不答应啊！只是现在人家想要住在自己家，不住在一起而已……我看朱玉娘挺乐意多个女儿的。”
院子里就李大娘最闲，既不打络子也不拿针线，只剥着南瓜籽，一颗一颗往嘴里扔。她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似的，嚼着南瓜籽含糊不清地说：“今早我还看朱玉娘往意娘家方向去了。”
“……我好像也看到了，路过的时候朱大娘家和祝如意家的院子门都锁着呢！恐怕她们一起去县里卖豆腐了。”
任她们议论纷纷，祝如意的鱼倒是还算有销路。
她看着年纪不大，但并不怯场，又时不时换一句吆喝的口号，碰见合适的，觉得好说话话的也愿意凑去多推销两句。
又愿意给人试吃，惹了不少人的注意，三三两两的，也卖出去了三十多条。
那最开始问祝如意的货郎本就没什么生意，他也不急，从自己的货物里抽出一只小凳子，坐下来四处看新鲜。
一会儿看隔壁的酥饼摊子生意不赖，一会儿看卖茶水的老翁跑着去给叫茶水的官人送茶，又一会儿看卖果子的被小童抱住脚撒泼打滚……
总之哪里有热闹，他就往哪里看，其中看着看着就盯住了刚才还说过话的小娘子了。
开始他没什么坏心，就是看热闹的心态，想看年轻人碰碰壁。
再听她这么一条鱼就敢要价两文的时候，他差点从凳子上仰过去，就有意存了几分看笑话的意思。
只是看着这小丫头从街这头，走走停停的跑到街那头，再回来街这头的时候，那香辣冷吃鱼的包裹就小了大半。
这下他也惊了，也不坐着休息了，忙站直了垫着脚看。
那刚送了茶水的老翁回来，看他一副大白鹅被掐了脖子的蠢样，也没笑他，只笑眯眯地看着他：“别看了！人家确实是快要卖完了。”
方才就是那买了香辣冷吃鱼的官人叫了他的茶水呢。
最开始照顾祝如意生意的那位娘子姓王，正和朋友吃酒。
她叫了祝如意的香辣冷吃鱼，朋友不爱吃鱼，另叫了一份腰肾杂碎，也是十文钱的，只是满满一盘子看着比鱼要实惠得多了。
王娘子先夹了一条鱼在碗里，这个时候才有一点后悔。
不是为着钱，而是为着这鱼想必很难剔刺。
只是买都买了，她索性直接咬着吃，到时候吃一吃这油荤的味道，吐出来也就罢了。
没想到这鱼刺是有，但都酥了，只要小心嚼一嚼再咽下去，倒少了吐刺的烦恼。
这就是意外之喜了，王娘子这下兴致更好了，索性就着酒水，一口吃一口喝的。
酒液的刺激和香辣的味道相互作用，并不安抚温和，反而更加刺激了。
她配着酒吃了一条，觉得这寻常喝惯了的酒，滋味都更好了几分。
“刘管事，你也尝尝！那小娘子说的还真没错，这香辣冷吃鱼配酒倒更是好滋味。”
她对这道下酒菜现在已是很喜欢，哪怕知道同伴不爱吃鱼，她也还是想着让她试试，
语罢，又把油纸包往刘管事面前推了又推。
刘管事移了下筷子，皱着眉头避开这鱼，还是只吃她要的腰肾杂碎。
哪怕王娘子极力推荐，这鱼也闻着没有什么鱼腥味，她没起尝试的想法，她对鱼味敏感，实在爱不起来。
王娘子往常只叫一碗酒，今日却破天荒的多叫了一碗，酒肆娘子送酒上来的时候还颇惊奇。
只见她一口一口嚼着这鱼，连骨头尾巴都吃得干净，桌上一瞧，连残骸都没有。
忍不住在心里叫乖乖！
她吃得实在是有食欲，看着也香又痛快，让旁人的好奇就化作了心动。
反正几文钱而已，尝尝也不算多浪费！
少打一局马吊都不知能省多少出来了！？
等祝如意回来的时候，发现居然有不少人叫住她，要她的香辣冷吃鱼。
等她没想清楚为什么，祝如意手里剩下的十几条很快就卖完了。
手里空空，连身上都感觉松快些了。
眼看着这卖鱼小娘子卖完了货就要走，货郎甩着腿想去找她说话，却没想到她溜得飞快，小跑着朝那两个官差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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