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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水镇(03)
苏扶月是被院外的打斗声吵醒的。
院内的石灯被周裔的灵力击倒,阿尚也随之摔到青石板路上,原本栖息在房檐处的鸟儿因院内的震荡惊飞。
周裔步步逼近阿尚,将阿尚打至口吐鲜血,险些现了原形。
苏扶月推开门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他的动作娴熟极了,全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血溅到脸上也只是平静地随手抹去。
“没有人能将她从我身边夺走!你不能!外面的那群人更不能!”
苏扶月未能听清周裔的警告,而是立即幻化出云练挡于阿尚身前,火红色的光影斩落逼的周裔连连后退,待他稳住身形后,才张口质问:“夫君,你这是做什么?”
“阿月,”周裔站稳脚跟,将昨日调查清楚的真相如实告知苏扶月,“春水镇的结界松动是被他破坏,你还要护着他吗?”
苏扶月神情微怔,她偏头打量倒于血泊之中的阿尚:“春水镇的结界是你破坏?”
春水镇的结界并未限制生灵出行,阿尚想要进入春水镇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入,为何偏偏要破坏结界呢?
阿尚捂着胸口踉踉跄跄地站起身来,抬眸间那少年义气彻底消失,望向苏扶月的只有和周裔一样讳莫如深的目光。
望着两人极其相似的眉眼,苏扶月握着云练的手倏然一紧。
明明他们二人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为什么在望向阿尚之时,她总是会将他认作周裔。
“是我破的。”阿尚承认破坏结界的事实。
“为什么?”苏扶月问他:“修行千年,春水镇结界的作用为何你不应当看不出。”
“是啊,修行千年,我自然能够看得出这春水镇的结界为何。”
阿尚的视线重新落于周裔身上,望向他的眼神内蕴含着浓重的杀意,正如此时周裔望向他的眼神那般。
若非苏扶月挡在二人之间,此时周府必有一场大战。
因着阿尚这句话,寒玉被周裔重新幻化为扇形,凝结的寒冰如箭韧般向阿尚刺去。
在没有弄清事实前,苏扶月不可能让周裔杀死阿尚,她挥鞭,将周裔射向阿尚的箭打开,向着院墙射去,在触碰到墙体的瞬间,那些寒冰箭全部化为水雾腾空。
以往周裔再怎么生气都不会当着她的面伤人,如今他竟要当他的面取走阿尚的性命,莫非这结界之事另有隐情?
“周裔神君就这般迫不及待的想要杀了我吗?”阿尚还在挑衅周裔。
周裔本就因苏扶月处处维护阿尚而对不满,如今他又这般处处紧逼,苏扶月是真怕周裔下一刻便立即了结阿尚。
“小仙君的灵力远不敌我夫君,若非我在前相护,小仙君怕是要被废了这千年修行。”苏扶月劝说他,“小仙君还是少说些刺耳的话吧。”
苏扶月这话表面是说给阿尚听,但实际上是说给周裔听的。
她在警告周裔,警告他不要再试图伤害阿尚。
“真是谢过扶月上神了,能够如此为我着想,真是小仙之幸事。”明明话是对苏扶月说的,可阿尚的视线依旧落在周裔身上,话语里挑拨苏扶月与周裔关系的意味明显,“可扶月上神不知,正因为小仙看出来这春水镇结界真正的作用,所以周裔神君才会如此着急灭口。”
“阿尚!”
阿尚的话彻底将周裔激怒,寒玉重新幻化为剑。
苏扶月的灵力远不如周裔,就算她有心护阿尚但也无能为力。
寒玉腾空而起,幻化出的剑影在空中形成一个圈,将阿尚牢牢困于圈内。
阵法一旦落下,阿尚必死无疑。
苏扶月还有太多的事想要问清楚,见状她立即挥鞭周裔,阻止他列阵。
然而周裔并未给她机会,只一个弹指便将她控制于原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阵法落下。
“不要!”苏扶月惊恐地瞪大双眸,试图解开周裔为她设下的禁锢。
“凝霜!”周裔不愿苏扶月看到血腥场面,他唤来凝霜,“将夫人带回房!”
凝霜领命,乳白色的丝线将苏扶月缠绕,只瞬间便将苏扶月拉回卧房。
房门紧闭的瞬间,苏扶月仿若听到了阿尚痛苦的嘶吼声。
完了。
一切都完了。
苏扶月还未曾得到她想要的答案,唯一的线索便断了。
剧烈的打击令苏扶月再度昏死过去,再醒来时,她躺在周裔的怀里,淡淡地檀香萦绕于她的鼻尖。
为了掩盖身上的血腥气,他甚至特意熏了香。
“阿月,”周裔见苏扶月的神情冷淡,便知晓苏扶月还在为他白日里杀了阿尚的事情责怪他,“为夫之所以杀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不得已?”苏扶月强撑着虚弱的身子坐起来,抬眸望向周裔的眼神里满是陌生。
周裔垂下眼帘,不敢看苏扶月。
“夫君,你并非嗜杀之人,”在苏扶月的记忆里,她的夫君虽然性情冷淡,但心底柔软,待人更是温和,而不是昨日那般被愤怒冲昏头脑的嗜杀之人,“他破坏了春水镇的结界没错,但他并非心怀诡念之人,你将他捉拿之后好生教化便是,为何一定要杀了他呢?”
“阿月,”周裔想要触碰苏扶月的手却被她躲了过去,他失落地收回手,半晌后才道:“你怎知他并非心怀诡念之人?”
“春水镇的结界是你看着我设下,它的作用为何你心里最是清楚,”周裔对苏扶月道起当年,“当年的一场天火燎了整个春水镇,你、我二人拼尽全力才将镇子护下,也因此设下结界来护佑春水镇的子民。”
“若非结界的支撑,春水镇十年前便该亡了。”提起往事,周裔的语调愈发沉重,“这世间的因果环环相扣,十年前你我二人违逆天道护下春水镇,十年后结界被破坏的那一瞬,天道便降下天雷惩戒你我二人,你还不明白我为何要重罚他吗?”
“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破坏结界引来天雷的?”苏扶月冷静分析周裔话语里的含义。
周裔沉声点头。
苏扶月垂下眼帘,仔细回想当日发生的事情。
赐福仪式开始时苏扶月是能够感受到结界被破坏的。
在结界被破坏的那一瞬间,天雷也确实朝着她所在的方向劈了过来。
十年前一场天火降下,苏扶月化出青鸾元身,展开双翼遮天蔽日,阻止天火落下破坏春水镇。
周裔心疼苏扶月,他幻化出雨露浇灭镇子的天火后,用灵力幻化出结界,阻止天火继续攻击镇子。
苏扶月的灵力与天火同源,她可以吸收天火化为武器,但却无法阻止它降临人间。
周裔的灵力与苏扶月相克,他所创造的结界完美的阻止了天火落入春水镇,但依旧能看到那漫天的火光。
若苏扶月没有记错,那场天火持续了整整一月的时间。
若说初始的天火是一场天灾,那后面的天火,大概便是天道对她和周裔插手人间之事,天道对他们二人的惩罚了。
这些年,因为周裔的结界,她多次躲过了天道降下的惩戒。故而结界被破开,天雷劈下的那一瞬,她瞬间明了是怎样的情况。
她知晓那是天道对她逆天而行的惩戒,躲不过,所以也并未躲避。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用灵力重新化一个小型结界,护下站在梵净寺院内的学子们。
那时的她心想,若是她应下天道的惩戒能够换来春水镇的一世安宁,也是值得的。
可却在她准备独自承受天道惩罚时,阿尚突然出现,他用灵力替她挡下天雷,将梵净寺阁楼恢复原貌。
望着阿尚那张与周裔极其相似,但更加柔和的脸庞,苏扶月对他带一种天生的好感。
虽说结界被阿尚破坏是事实,但苏扶月并不相信周裔说的理由。
若阿尚的目的是引来天雷,那他不该救她的。
理智回笼,苏扶月重新躺回榻上,她背对周裔,只道了声“我累了”,便将周裔赶出了房门。
被赶出房门的周裔本欲再解释一番,可当他看到苏扶月那冰冷的背影时,还是将那些解释的话语重新咽了回去。
春水镇的结界还需修复,周裔离开周府,前往结界裂痕的最后一处——春水镇界碑。
待周裔走后,凝霜也被苏扶月支出了房门。
躺在榻上冥想期间,苏扶月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梦。
梦里的系统所用的躯壳属于阿尚,他与她讲了许多奇怪的话,甚至提到了她心中的疑惑。
楚门的世界。
这是她第一次对春水镇的存在产生怀疑时,脑海中猛然浮现的一句话。
系统问她:“你难道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吗?”
她怎么会不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呢?
因着那一直萦绕于脑海中提醒她的声音,她迫切的想要知晓她到底属于哪里。
“想,”苏扶月如实告知他,“我很想、很想、很想知道我究竟是谁。”
即便周裔曾告知过她的曾经,但她的心却告诉她,那不是她。
她想要的是有触动的记忆,而不是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一样,听故事。
“你知道什么是楚门的世界吗?”
系统熟悉的词汇瞬间令苏扶月原本暗淡的眸光发亮,她问他:“什么是楚门的世界?”
“楚门的世界,”系统简洁地替苏扶月解释:“一个以你为中心而打造的世界,世界内的所有人都为你服务,他们所有的一切都与你息息相关。”
系统的解释令苏扶月心头一颤,她并非未曾对春水镇产生过怀疑。
可当她第一次对春水镇产生怀疑时,她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天火突然席卷春水镇,生灵涂炭,令她打消了所有对春水镇的怀疑。
“你说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春水镇,”系统缓步走至苏扶月的身侧,沉声提醒她,“可若这些都是他为了将你困在春水镇所设的局,你还愿意信他吗?”
“我不知道。”苏扶月如实回答,“如今的我没有之前的记忆,我不敢下定论。只有得知全部的真相,我才能够做出抉择。”
“好。”
系统明白苏扶月的意思,他脱离苏扶月的梦境,离开前只留给她一句“你且看一看”,再睁眼便听到了院内的打斗声。
思绪回笼,苏扶月倏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
以往她和周裔闹矛盾时,周裔总是会这般故意制造出声响,告知她,他回来了。
听到脚步声的苏扶月迅速紧闭双眼,不愿回头给周裔好脸色。
宽大的身影落于榻上,将室内微弱的光遮挡的严严实实。
他就站在榻侧,没有出声,也没有上榻的意思。
正在苏扶月疑惑身后之人人为何没有动作时,他突然张口,令原本紧闭双眸的苏扶月瞬间睁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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