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的名义

　　“小鬼子你在干嘛呢？”

　　“咋不回我捏？哎呀欧~巴~ 你别生气了。他们都是背后叫你鬼子，只有我当面叫你，感动不？”

　　“还有谁叫？”一个明显日本口音的男声有愠怒又好奇地传到办公室门外，软软糯糯的。

　　“除了陈秘书应该.......所有中国人都吧？哎呀源欧~巴~我跟你闹着玩呢，你别走。你再走我们这个办公室就真的没有亚洲小帅哥了。虽然已经走了两个中国小帅哥了但我总觉觉留下来的是最帅的。”

　　路过的同事听到监察部第五监听科里有人一惊一乍的，便好事地从门缝往里面看。

　　“真的是最帅的吗？”日本男孩惊讶地反问道，甚至有些窃喜的感觉，声音一下子升高了，这么一看虽然他五官还是很帅气的，但是总有点像那种会突然大喊吓你一跳的武士。细看的话，眉毛很粗，倒显得不长了，眼睛又太大，让人感觉他抬眼看人时像是拿灯照你。当然肯定也有人就喜欢这样冲击感强烈的五官。

　　不过那个喊欧巴的女人并不隶属于后者：“ 你还当真啦欧~巴，捶送哈米达（不好意思）我是开玩笑的死~~我感觉你不是帅哥，而是那种那种战争片里面的大佐，就之前你戴你那顶超丑的绿色帽子的时候。”

　　语毕，她模仿了一下日本军官突然起立敬礼的动作。

　　外面的同事忍不住笑出了声，外边这个同事是精灵和人类的混血种，精灵的笑声很奇怪，有点像唐老鸭。于是所有人就看到一个亮紫色海藻头发，皮肤在发光的女孩站在一个门口，怪叫连连。

　　当她看到大家都在看她又开始恢复到那种目空一切的神情上去了，甩甩披肩长发留下句：“两个怪胎”便施施然走了。

　　精灵女孩的名字叫安，她特意像美国高中里的mean girl一样说到这个词的时候把每一个音节都分开强调，然后优雅地甩了甩披肩的曼妙长发，蹬着一双美腿优雅地走开了，背影像帕台农神庙里的雅典娜，固然美得惊心动魄不可方物，更是有些神圣，不近世事的意味。

　　不过再好看的人当久了她的同事也就那样，而且还是在一个随时可能死人的部门。（而且她的性格和神圣不沾边）

　　当她说到第五监听科的时候，所有人都收回了目光，第五监听科做什么都不奇怪。在所有难以达成共识的物种中的几乎算共识的事情就是第五监听科是一个完全不能和别人达成共识的地方。这个科室据说从诞生伊始就是为了塞关系户创立的。一个十几个人的科室，有十几个人都是关系户。除了那个智力似乎被符箓诅咒的日本符箓师，如果全部门有任何鸡皮蒜毛但又实在找不到人委托的监听任务，只能给这个科室的话，那么就只能由这个日本人干完。这个科室创下了从诞生至今死亡人数最少的记录，在一周前甚至是0死亡率。

　　日本男孩，除了有一次监听记录稿有一大块已经不太明显的口水渍，还有两次被其他同事发现他会在监听女调查对象时电车痴汉笑以外，他本来已经算是现在最正常的了。这个科室里不只是离谱在关系户多，首先众所周知M国的人员构成十分复杂，国籍种族都非常多元，所以M国的超自然部门经常需要和其他国家的超自然部门接洽，甚至求助。

　　比如以前确实需要泰国的造诣很高的高僧（这其实就是他们当地的白魔法师，只是自身道德造诣也很高）来收复美国新出现的小鬼；还有一段时间某东方剑宗的叛逃弟子在M国连杀十几个无辜吸血鬼，导致部门的狼人和吸血鬼探员都身体抱恙，事实上并不一定是没有人能打得过这位弟子，只是不想冒着减员的风险，这时候只能请这位弟子的师傅做豪华班机来一趟，当天来当天下午就回了.......拎着头颅回的。

　　这一来二去导致M国部门欠了各国政府，各大宗门和家族人情，负责和他们联络的部长秘书兼外交办长也是个好说话的，所以有时候其他国家给你一下子派了十几个人或超自然生物说要你给他们提供岗位，要他们学习学习M国先进文化你也只能答应不是......而且M国也不好让他们去调查科，战斗科这些科室啊，外边来的是大爷啊，要是真交待在这了咋办？而且技术科的核心科技也不能真让他们学了吧。不过超自然生物或者超人也是不好管的，即使本国也不好管，更别提外国了。有博洛尼亚的原始吸血鬼每个月来领一箱血浆借口白天要睡觉就一个月一个月地不来的；也有一位天才香料世家子弟，本来这人领导们是真的觉得他能发挥用处，与气味相关的事情实在是太多太有价值了，结果他把自己熏了通身恶臭，从此羞愧见人，概不出席工作，只接受线上问答.......

　　而且领导们发现这些外来人员会形成反向鲶鱼效应：原住民们发现有人可以这样做，然后效仿，最后最后一个科室的人都不来了。领导们合计了一下要不就干脆成立一个科室，让他们都专门祸害自个吧——这就是许多元老级员工向新来的员工们介绍第五监听科的历史由来。

　　刚刚说话的那个大妈叫朴旻旻，是猫妖，韩国人。年轻时算得上顶级特工，反应惊人得快，观察力惊人的强，甚至有人说她那所谓的第六感是因为反应精确到毫秒，反正她在赌场也能做到几乎百分百预判其他人的招法，最后因为赚翻了一个赌场集团被部门发现才招安了。但现在只能做做管理。这里每个人都开得是不同的条件才作为职员的，除了正常的薪水外，狼人是抑制剂使他们不会在月圆的时候不受控制狼化伤害他们爱的人，吸血鬼是人工营养血包，抑制剂和人工营养血包太贵了，而且相关制造业不稳定，品控也不好，精灵则比较复杂。

　　而猫妖确实少数的单纯的金钱诱惑。部门离曼哈顿不远，每天都有直升飞机送猫女到曼哈顿的顶级总统套房当做宿舍住，自助餐当食堂吃。虽然金钱是魔法部非常容易解决的事情，但这种待遇在公司可不多见。当然，似乎猫女并没有回报公司相应的价值，至少，她口中的“源君”也就是日本符箓师源梨太郎是那么觉得的。

　　猫大妈向源梨太郎俏皮地眨眨眼，她身材有些圆滚滚的，今天碰巧穿了黄衣服，像动漫里的加菲猫。

　　“咋办啊，小鬼子。”她一边用小棒子刷着睫毛一边对着镜子滋嘴，

　　“ 我们科室可能又要死一名大将，那位还是为数不多的好人，你看看剩下的都是什么人（她努着嘴示意了一下近处一个电脑旁边装满绿水的巨型水桶，说完水面那里咕噜咕噜冒起了大量气泡；还有一个四肢全不见的女人正向她翻着白眼，嘴里伊伊呜呜不像在说话），乌烟瘴气的。哦，那小两口都是好人，只是每次我眯在桌子不小心化回本体的时候，小姜路过还会帮我铺块毯子，而那位骑士大人啊，我都不用睁眼也能感到那种不屑或者说无语，我不喜欢他，难怪被自己老婆干掉了。哦对了，小日本，你最好让我喜欢你。不然你可能也得死了，我是说，猫有第六感。”

　　源梨太郎没有理会他对自己的玩笑，也没闲暇批评猫大妈对死者的挖苦。要知道他可能是这个科室唯一一位极端情况下不会吃死人肉的人，顶多切腹自尽的“圣母男”。他也是这个部那么多人里面比较少见的“ 书呆子 ”，不会开死者玩笑的“人性尚存”的“奇葩”，以上引用的都是猫妖第一天看见他来了第五科室就下的论断：“ 你真的觉得是是姜诀，我是说，”

　　他压低了声音，为了不让科室其他人听见，四肢不在的女人又翻了一个白眼，她是用脑波仪打字的，眼前的电脑白屏幕忽然劈里啪啦得打出来了一几十行字；这时一只绿色的手突然攀爬在巨大的水桶壁沿上，

　　“杀了他吗？”忽然这里一片沉默，水桶里那只手僵直在那，水面却没有气泡吐出；四肢不在的女人脸对电脑，却没有打字声（脑波仪打字会有声音，猫女跟她说了很多次很吵她就是不设置静音），明明刚刚还在奋笔疾书什么。

　　“哦拜托，你们。听到别人的事情并不能让你们长回四肢还是说长回舌头或者说长得不那么可悲！”猫女扭头朝他们龇牙叫到。“ 听着，源家的小子。我活了七百年，见了那么多人。死了个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提高声音：“ 我觉得我们所有人还是统一口径比较好，毕竟他们迟早要来盘问我们！”她又舔了一下嘴唇，打了个冗长的哈欠：“ 特别是那个火魔法师，像是一个说英语的清朝老太监，肯定又不厌其烦地来问一大堆像“ 您几号吃得饭？”“您和受害人有性关系吗？”这样的问题。

　　水怪终于用两手把自己从水桶里里撑出来，对猫妖说，“ 那您这次倒不用担心后面那个......”

　　猫大妈正要回嘴，忽然科室里的大屏突然出现了一个八字胡胡黄脸的中年人，所有人转向屏幕，四肢健缺女翻了个白眼也用脑波控制自己转了过去，打字声继续嗒嗒嗒得。中年人严肃地盯着屏幕，像是在注视着每一个人似的。事实上我们都知道这种视频会议是单向的，每个科室都有那么一块屏幕，有什么公共消息通知或者召开会议就会用这个屏幕。关于特等嫌犯姜诀的情况进行初步调查会议，所有科室都需要来一位空闲的职员，猫女大叫道：

　　“**爹，都他妈快下班了。我就知道，*！”

　　她双手叉着腰，巡视了几眼看到七八张空着的办公桌，三四个四肢不健全，说不了话，在水桶里，或者纯粹是智力不够的生物，最后把目光短暂地停在了源梨太郎和最远处一个正在睡觉的同事，撇撇嘴：

　　“石头剪刀布？”

　　五分钟后，猫女像是村口提刀要出门对骂的大妈一样，嘴里说源梨太郎绝对用什么增加好运或者预言或者读心符箓才能赢她。源梨君刚要坐下，忽然肩部被拍了拍，一回头就见那个绿色水鬼就这样忽然水灵灵地把脸凑上来，脸上的黏液滴到了源梨君肩膀上，有些腥臭。

　　“兄弟，”水鬼说，“ 你也去。”

　　源梨太郎惊讶地问：“ 为什么？”他从没见过水鬼出水，也没见过他主动说过话。当然惊讶的原因还有别的。

　　“他们俩是好人。这些人想要害死他们。你去听，看看能些讲什么。”水鬼紫褐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发出鱼腥味。

　　源梨太郎没有回答，他站起身来，看见水鬼背后没有四肢的女人也微微向他点头，脑波仪呲呲作响，好像里面有千百个螺丝光速旋转一样。

　　等源梨太郎拿着手机出门后，发现戴拉，就是那个使用脑波打字的女人，网民叫“舌头去旅游的郁金香”发了一条社交媒体博文，顺便一提这是超自然人士的专属社交媒体，不过会用的一般都是政府部门以及各大宗派长老弟子以及协会联盟的，如果是散修或者根本没啥机会接触其他同类的游牧法师这样的根本没法得知下载途径，而且被施加了保密法，每次说给不知道的人听的时候都会被记录在案，以防有人透露给普通人知道这个媒体。

　　博文一开头便说“等下就要开始审判姜诀的会议了，在这里我想和大家说点有感而发的心里话。”全文大概有一万多字，让那些凑字数的写手闻之汗颜，就连源梨太郎也再一次震惊到脑波仪的效率。太可怕了，这宣布会议开始才多长时间，从她上一次（可以观察的）白眼开始哔哩啪啦打字到现在不过十分钟。中间还有一段悲伤的诗歌，非常不现代派，像唯美的爱伦坡在《厄舍府的倒塌》中间嵌的诗歌。洋洋洒洒的回忆了自己和并且记录了姜诀刚来的时候还是个“腼腆的男孩”不知怎么了就变成了“ 众人口里的杀人魔 ”，“小姜姜”曾经是听到自己喜欢的男孩说了一句无心的话都会哭半天然后找她，“舌头去旅游的郁金香”在Instagram倾诉了半天的人。在全文中她阴谋论地提到她猜测有一种夺舍巫术，邪恶巫术让她最最信任的大男孩杀害了他的爱人云云，又或者存粹是易容术。论据是她看到一位身形面孔都很像姜诀的人被监控拍下来一下子点燃了三个围剿他的特工的时候，穿的是巴黎世家的衣服，她觉得集齐“穿巴黎世家衣服”和“愿意和她聊天”的人不可能不拍照发社交媒体炫耀，所以那人绝对不是姜诀。

　　源梨太郎粗粗看完，确实有些看不透戴拉在想什么。平时除了ENTP的猫大妈，其他所有人都是I人，不太会跟别人讲太多自己的内心想法，至少不在线上或者用舌头讲。接着就都是什么“ 加利福利亚州灰袍法师协会副会长秘书 ”；“ 光明殿必胜 ”“ 梦想被爱的185骑士（感觉至上）”“ 莉莉娅的塔罗占卜（不收徒）”在下面评论；几乎百分百都是骂声一片，觉得她“ 不负责”，“为凶手洗白开脱，”“建议司法部门调查这个‘厚颜无耻的郁金臭’，”

　　戴拉几乎在每一条下面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在置顶评论里那么说道：她觉得这些人都不认识姜诀，只听到目前的官方媒体宣传，那确实可能看到她这条有些奇怪，她也能理解。只唯一一条“让她有点生气了”，那就是骂她同妻的和□□的，她认为这样有些不尊重表达观点的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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