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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胧
都说江南水乡里养出来的姑娘最是温婉柔和,偏偏迟奉雪跟这两个词语半点沾不上边。
“爷爷说了,如果你这次真的来了,就直接去入席,少扭扭捏捏的。”她凤眸一转,又将眼神投向迟奉澜身后的涔厘。
长得蛮帅,就是那生人勿近的表情实在是碍眼。
……
跟旁边一脸事不关己的没用哥哥还挺搭的。
……
但哥哥一向独来独往,从哪儿薅来这么个人?他们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看起来很相熟?
想到这儿,迟奉雪有些不悦。
看她这般坚定的模样,迟奉澜心里明白,今天这顿不太平的饭,怕是躲不过去了。
他说:“好吧,我答应。只是这儿跟我记忆中的样子大有出入,还得劳烦奉雪你来带路。”
迟奉雪嘲讽说:“那你可要跟紧,别趁我不注意像个窝囊废一样跑了。”
知道她一向刻薄,迟奉澜也不愿计较,便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迟家以茶叶发家,世世代代财富积累,才有了现如今的规模,整个宅子占地面积极大,仔细算起来还包括几座茶山。
放眼整个舍州,没有人不知道迟家,也没有人不知道迟家最为出名的迟山眉茶。
迟家上上下下,从德高望重的迟老太爷,再到刚入宅不久的佣人,谁都会煮茶,谁都爱喝茶。
如果真要说不会,那就只有迟奉澜了。
他被逐出迟家时年岁不大,虽然他和寻常小孩情况不太一样,但幼年的爱好也就只有吃饭睡觉逗奉雪,实在顾不上也没心思深谙此道。
走了没几分钟,一座两进的古老院落就出现在三人眼前。
迟奉雪说:“这是爷爷用来宴客的庭院,你还记得吧。”
当然记得,迟奉澜点了点头。
曾经在这个厅里举办过多少次聚会,他就被迟老太爷抱在腿上向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们展示过多少次。
毕竟是长孙,可谓最得喜爱。
迟奉雪:“我先去和爷爷他们打个招呼,你和这位……”
“涔厘。”迟奉澜贴心地补充了一句。
一看他这微笑的样子,迟奉雪就气不打一处来,她移开目光,别扭道:“你和这位涔厘,进去随便找个地儿坐下,尽量降低存在感,今天来这儿赴宴的都是本家亲戚,别惹出什么麻烦丢我的人。”
迟奉澜:“放心,我们很安分。”
迟奉雪冷哼一声:“最好是。”
看着迟奉雪走远,迟奉澜拉起涔厘的衣袖,无声无息地溜了进去。
露天的院子摆了好几张曲水流觞桌,觥筹交错之间,尽显喧嚣人气。迟老太爷年纪大了,就喜欢这样的形式,说是既传统又亲切。
最东边的那张长桌上,围坐着一众迟奉澜熟悉的人。虽然很久没见,但他还是一眼认出,主位上坐着的正是年逾七十的迟老太爷,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看起来就像个仙翁。
他旁边坐的就是自己心地善良的大姑姑,最喜欢求仙问卜的二伯父倒是不在。
至于跟自己同辈的那些,亦是个个坐得端端正正,一丝不苟。
大姑姑家唯一的儿子迟默霖,二伯父家的迟显辰、迟显柔兄妹……
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反正不管他见没见过,奉雪都会把他们的照片扔到晓风澜月的收银台上。
完全没兴趣认亲寒暄,迟奉澜和涔厘随便找了两个空闲位子坐下。
他俩长相气质身高都很突出,按理不该这么顺利就隐入人群之中,但迟家族长设宴,哪个小辈愿意随便多嘴呢?
有心思的人想着心思,忙奉承的人忙着奉承。
多一个人或是两个人,不值得关心,也并不重要。
与此同时,迟奉雪已经走到迟老太爷身边耳语了几句。后者顿时睁大双眼,完全不复往常的从容,过了好一会,才将震惊完全消化。
他还以为,奉雪此去邀约只是走个形式,结果依然会和往常一样。没想到,迟家这叛逆的孙儿,竟真的回来了。
迟奉澜并不在意迟老太爷的心理活动,他非常自来熟地倒了一杯酒,然后递到了涔厘面前。
“尝尝,这酒挺贵的。”
涔厘伸手接过,一饮而尽,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怎么不喝?”他问道。
迟奉澜不顾桌上其他人疑惑的目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理所当然地说:“我开车。”
嗯,很真实的理由。
喉间的灼烧感来得有些后知后觉,涔厘相信,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喝酒。
随之而来的是直入大脑的麻痹感,思维愈加沉重,控制身体平衡的神经系统即将宣告罢工。他想,如果不是坐着,自己应该已经站不住了。
看见涔厘的反应,迟奉澜觉得有趣极了:“脸这么红,你醉了?”
涔厘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先前还端得一副高冷模样,如今只剩懵懂,双眼雾蒙蒙的,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我可没欺负他!
迟奉澜心想。
谁能料到他酒量这么差?酒量差就算了,还喝了一整杯。喝一整杯也不是问题,还直接一口闷。
不会醉到不省人事吧?罪过罪过!
涔厘就这么一直用朦胧的双眼望着迟奉澜,不能说呆滞,也不能说深情,望的仿佛是他,仿佛是他额心那枚浅浅的桃花印记,又仿佛是虚空……
不过他除了一直这么凝望着以外,也没什么别的举动。
罢了,就这样吧,说不定待会他就酒醒了。
迟奉澜深呼吸一口,保持人机般的微笑,试图忽略这不可说的氛围。
他俩的醉酒小插曲没什么人关心,在场众宾客的注意力都在迟老太爷身上。
迟奉雪余光扫过角落里的二人,勉强算是满意。她已经同爷爷讲好,等到宴席结束之后,就将哥哥叫到书房里,商量后续的事情。
再想将一切置身事外当个逍遥闲人,可没那么容易。有些浑水,不淌也得淌,谁让他跟自己一样,以迟为姓。
“诸位亲友今天来参加默霖的生日宴,我非常欢迎,桌上已备好薄酒茶饮,大家自便即可。”迟老太爷举起酒杯,朗声笑道。
“默霖少爷年轻有为,迟老太爷您后继有人啊!”
“今日春风和煦,天公作美,正是相聚好时节,能来此赴宴,是我们这些小辈的荣幸。”
“迟家本家的酒水和茶叶,那可不是普通人能享受到的,我先干为敬。”
说话的都是迟家的亲族后辈,迟老太爷作为整个迟家的家主,向来备受尊重,这样的客套话他听过太多,也不觉得厌烦,反而越听越舒心。
迟奉澜幼年时,尤其不爱这种场面,后来渐渐理解了,谁不喜欢听别人夸奖自己,何必管他真心还是假意?
迟老太爷又说:“今天邀请各位到此,除了庆祝默霖的二十四岁生日之外,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大家都知道,默霖在净无道长手底下清修过一段时间,如今小有所成,已经能做到隔空感物,我心甚慰啊。”
底下立刻有人附和:“默霖少爷不愧是天之骄子!”
另一人笑说道:“不知道我们有没有福气能亲眼见证一二?”
迟老太爷正有此意,便招来站在一旁等候的管家,吩咐了几句。后者立刻命人将一架近两米高的半透明屏风搬到了院子中间。
见状,迟奉澜不禁有些好奇。
他比迟默霖大两岁,很多年前,这小子总喜欢跟奉雪一起追着自己叫哥哥,迟奉澜不得不承认,奶声奶气的的确让人无法拒绝。又过几年,迟默霖六七岁时,就怎么看怎么讨嫌了,相较起来无疑是粉雕玉琢的奉雪更乖巧。
可惜发生了那些事,他们便像上一辈的迟家姐弟一样,关系渐行渐远,慢慢变得疏离冷漠。
自从离开迟家,他对迟默霖的了解都来源于奉雪偶尔的挑衅显摆:“默霖哥哥得爷爷夸奖了!”“默霖哥哥也长到一米八了!”“默霖哥哥考上重点大学了!”“默霖哥哥被净无道长看中了!”
不是事无巨细,但什么人生大事他都知道一二。
可终究没有亲眼见过。
所以,迟默霖,你成长到什么程度了呢?
迟老太爷朗声说:“既然大家都有兴趣,那我就叫默霖展示展示。诸位,可否愿意协助?”
话音刚落,立刻有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站了出来:“族长,我来吧。”
迟老太爷满含赞许地点了点头:“好,我会让默霖背过身去,你随便在桌上选择一个物件。”
闻言,迟默霖立刻起身背向众人。
少年犹豫了一下,从装水果的盘子里取了一颗枇杷,举起来展示在众人眼前:“族长,我选择好了。”
迟老太爷:“那就站到屏风后面去吧,默霖会通过感物能力,猜测出你手中拿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待少年就位之后,迟默霖便像有预知一般自信地转了过来:“诸位长辈、兄弟姐妹们,默霖不敢故弄玄虚,这就不耽误时间,直接开始了。”
迟奉澜挑了挑眉,随手把玩着造型精致的茶杯,而涔厘正在专心致志地发晕。
双腿微微分开,右手食指与中指交叠,迟默霖在虚空中划出几笔,然后闭上眼睛眉头紧皱,似乎正在发力。
明明是修仙剧里最普通的结印、最常见的动作,他却完成得无比有信念感。
事实证明,信念或许真的存在。
只见他猛地睁开眼睛,拱手朝迟老太爷说:“外祖,我已经知道了。”
看着迟默霖脸上的舒朗笑容,在场众人满怀期待。
迟老太爷非常满意:“既然这样,那就把你的答案告诉大家吧。”
“好。”迟默霖微微扬起下巴,铿锵有力地说:“此物圆润,恰似好运滚滚;此物金黄,意指财源广来;答案正是——枇杷!”
此言一出,整个院子瞬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迟奉澜有些意外,难怪奉雪总是对这位默霖哥哥推崇备至,的确有些本事。
不过,这与他何干呢?
他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迟家终究是太喧嚣了些。
掌声渐歇,迟老太爷骄傲地举起酒杯:“感谢诸位的见证,默霖有今日是我迟家之幸,相信他一定会将感物能力练习到极致,届时,我迟家,或许会更上一层楼!”
“族长说得对!”
“我等小辈皆应以默霖少爷为先!”
“迟家未来可期!”
见到这欣欣向荣的景象,迟家长辈们无一不欣慰满足。
迟老太爷又说:“当然,在场的迟家后人,若有同样想在叔伯们面前展示的,也可以站出来,我老头子今天一并嘉奖。”
话是这么说,可谁敢站出来?
迟默霖是迟老太爷最宠爱的长女所生,迟大小姐为了传承迟家血脉,连老公都是招赘的。虽然迟家二少也有一子迟显辰,但他还没成年,自然比不过迟默霖的成就。
更何况,感物之术可不是谁都能学习,放眼整个迟家族谱,也就出过三五个有天赋的族人,无一不是在家族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今天是迟默霖的生日,他又展现了自己超绝的感物能力,是当之无愧的天选之子!谁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只会自取其辱。
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迟老太爷这一说,本也只是走个过场。
此刻,静默是一种无声的吹捧。
嘴角笑意难掩,迟老太爷说:“既然大家都没有……”
——声音戛然而止。
正在悠闲品茶的迟奉澜忽然感觉到一丝微妙。
?
怎么不继续说了?
??
为何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这边?
???
醉得好好的涔厘突然站起来是几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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