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梦深处

　　赫尔曼·黑塞在《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中曾如此写道：“雨滴噼里啪啦地落在浅滩上，一阵阴冷潮湿的风刮进湿漉的林中，树木仿若铅灰色的死鱼般闪烁着微光。恶魔向汤中吐了一口痰，一切都变得异常，一切都归于沉寂。没有什么是愉悦温暖的，所有的一切都乏味、荒凉、破败。所有的琴弦都沉默不语，所有的色彩都虚幻不实。”
　　然而，同样在《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中，还有这样的一个片段：“我就这般躺着，永远不再起身，任由指间生出灌木丛，发间长出阿尔卑斯玫瑰，我的双膝化为山丘，身躯成为葡萄园、房屋和小教堂。我就这样躺了一万年，向着天空眨眼，向着湖水眨眼。当我打喷嚏时，便掀起一场风暴；当我在上方吹一口气，雪便融化了，瀑布开始翩翩起舞。倘若我死去，世界也将随之消亡，那么我便穿越世界的海洋，去摘取一个崭新的太阳。”
　　时间如同沙漏里的细沙，悄无声息地从指缝间溜走，高考的脚步越来越近，仅剩三日之遥。
　　整个高三年级都被一股紧绷的气息笼罩着，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试卷油墨和粉笔灰的味道。
　　江禾彻底推掉了放学后的兼职，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图书馆的题海里。
　　她和沈怀川总是坐在靠窗的那个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摊开的试卷上，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是这紧张时光里最动听的伴奏。
　　他们很少说话，却会在抬头时相视一笑，目光交汇的瞬间，无声的鼓励便流淌在彼此心间。
　　只是，那笑容里，总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像一层薄薄的雾，笼罩着两个少年的心。
　　天色渐暗，夕阳的余晖将图书馆的玻璃窗染成了温暖的橘红色。
　　江禾和沈怀川并肩走出大门，晚风带着初夏的燥热，吹起两人额前的碎发。
　　沈怀川踢着脚下的石子，犹豫了许久，才轻声问道：“江禾，你心中有没有想去的大学？”
　　江禾微微低头，脚尖碾着地面上的砖缝，思索片刻后，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犹豫：“我……我还没有想好。”
　　沈怀川看着她紧抿的唇角，没有再追问。
　　他知道，这番话背后，藏着江禾难以言说的苦衷。她那个重男轻女的父亲，从来都不觉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更别说供她去远方上大学了。
　　转眼间，高考倒计时仅剩两日。
　　图书馆靠窗的位置，空了一半。江禾一早便来了，却迟迟没等来那个熟悉的身影。
　　沈怀川没有出现，也没有在两人的聊天框里留下任何信息。
　　江禾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不安的情绪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上来。
　　她忍不住给他发了几条消息，石沉大海，最终，她合上书本，决定去沈怀川的教室探寻究竟。
　　教室里空荡荡的，只有几个值日生在打扫卫生。江禾拉住一个和沈怀川相熟的男生，焦急地询问。
　　男生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惋惜：“江禾，你还不知道吗？怀川他上午就离校了，听说家里出了点事，到现在都没回来。”
　　高考倒计时仅剩一日。
　　江禾几乎是在图书馆和沈怀川家的那条路上，来来回回走了无数遍。
　　可那扇紧闭的大门，始终没有打开过，她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疼。
　　周六的午后，阳光格外刺眼，江禾的同桌硬拉着她外出聚餐，说要为即将到来的高考放松心情。“江禾，别想那么多了，沈怀川肯定会没事的。”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说不定晚上他就联系你了。”
　　尽管江禾心中挂念着沈怀川，但在朋友的再三劝说下，她最终还是踏上了外出的路途。
　　然而，刚走到路口，天空就像是被谁打翻了墨水瓶，乌云迅速聚拢。
　　片刻后，淅淅沥沥的雨便落了下来，打在路边的梧桐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朋友惊呼一声，匆匆跑回学校取伞，留下江禾独自站在公交车站牌下避雨。
　　站牌的顶棚很窄，只能勉强遮住她的上半身，冰凉的雨丝打在小腿上，激起一阵寒意。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那人低着头，脚步踉跄，每走一步都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单薄的背影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江禾的心猛地一紧。
　　是沈怀川！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毫不犹豫地冲进了雨中，朝着那个身影狂奔而去。
　　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衫，模糊了她的视线，可她不管不顾，只是大声呼喊着他的名字：“沈怀川！沈怀川！”
　　她的声音，在雨幕中回荡，带着哭腔，却又无比急切。
　　然而，前方的人却仿佛没有听见，依旧低着头，自顾自地，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
　　江禾心急如焚，脚下的柏油路面因雨水变得湿滑无比。
　　她跑得太急，脚下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泥泞的雨水瞬间浸透了她的校服裤，膝盖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但她顾不得疼痛，也顾不得擦去脸上的雨水和泪水，迅速爬起来，咬着牙，继续朝着沈怀川的方向奔跑。
　　终于，她追上了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怀川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受惊的小鹿，他缓缓转过头来，那张平日里总是挂着温柔笑容的脸庞，此刻苍白得毫无血色，眼底布满了血丝，眼神里是化不开的疲惫与迷茫，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的鸟。
　　“怀川，你怎么了？”江禾的声音带着哭腔，雨水混着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模糊了她的视线，“你这两天去哪里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沈怀川张了张嘴，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发出了微弱的喘息声。
　　他的目光空洞地落在江禾的脸上，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江禾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她抓着他手臂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内心想要帮助他的念头愈发坚定。
　　“沈怀川，你能不能告诉我？”她的声音哽咽着，一遍又一遍地追问，“沈怀川，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你说啊！”
　　雨势非但未减，反而愈发肆虐，豆大的雨点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倾盆而下。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将两人的身影，紧紧包裹在这片冰冷的雨幕里。
　　“那场火……”
　　良久，沈怀川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难以言喻的痛苦和愤怒，“是我母亲授意他人放的，目标……正是那间音乐教室。”
　　“她想彻底打消我的念头。”
　　他的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仿佛穿越了茫茫雨幕，回到了那个火光冲天的傍晚。
　　那间他偷偷练习吉他的音乐教室，那间承载了他所有梦想的小屋子，在熊熊烈火中，化为了灰烬。
　　“我一直热爱音乐，”沈怀川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浓浓的绝望，“那是我的避风港，是我灵魂的栖息地。可在我父亲去世后，母亲她……她变得极端而偏执，认为音乐只会让我沉迷，无法继承家里的产业。”
　　“她企图用这种方式，让我彻底放弃梦想，回归她所期望的生活轨道。”
　　江禾闻言，浑身一震，心中五味杂陈。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怀川看似温和的家庭背后，竟隐藏着如此沉重的秘密，她看着他眼底的绝望，心疼得无以复加。
　　雨珠不停的拍打在地面上，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声响，却似乎丝毫未能打扰到两人的对话。
　　“沈怀川，这不公平。”江禾深吸一口气，抹去脸上的雨水，目光坚定地望着他，语气中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有权利追求自己的梦想，任何人都不该这样剥夺它。”
　　她伸出手，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会帮你，不管多难，我们都要一起面对，找回属于你的音乐梦想。”
　　江禾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缓缓注入沈怀川冰冷的心房。
　　他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看着她被雨水打湿的脸庞，眼眶瞬间泛红，在这肆虐的风雨中，他仿佛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暖与希望。
　　高考当天，学校安排住校生集体赴考，江禾背着书包，踏上了驶向考场的巴士。
　　她的目光，越过拥挤的人群，越过车窗，落在了对面那辆巴士上。
　　车窗的另一边，沈怀川正望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相视一笑，心有灵犀，这笑容里，藏着三年同窗的默契，也承载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江禾朝着他，用力地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沈怀川看着她，轻轻动了动唇，用口型无声地回应：“我们一起加油！”
　　那一刻，仿佛周围的喧嚣都静止了，只剩下他们彼此间坚定的信念，在空气中无声地回荡。
　　巴士缓缓启动，带走了江禾的身影，却带不走那份深深的鼓励与支持。
　　坐在考场前的等待区，江禾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放着与沈怀川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
　　从最初的年级第一之争，到后来的并肩作战，一起在图书馆刷题到深夜，一起在操场的跑道上互相加油，一起面对学习的压力与挑战。
　　他们对彼此的情感，如同这夏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她将这份力量，转化为内心的平静与自信，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考试铃声响起，尖锐而清脆，江禾拿起笔，开始在试卷上奋笔疾书。
　　每一道题，她都仔细审题，冷静分析，力求发挥出自己最好的水平，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像是一首激昂的战歌。
　　时间在笔尖的跳跃中悄然流逝，当最后一门考试的铃声响起时，江禾放下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释然与期待。
　　考试结束后，同学们纷纷走出考场，相互讨论着试题，分享着感受。
　　江禾挤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目光急切地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终于，在校门口那棵高大的梧桐树下，她看到了沈怀川。
　　他也在看着她。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交流，便足以读懂对方心中的那份释然与喜悦。
　　“考得怎么样？”江禾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轻快。
　　“尽力了。”沈怀川微笑着回应，眼底的阴霾散去了不少，“你呢？”
　　“一样，我们都尽力了。”江禾点了点头，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希望，“无论结果如何，这段经历本身就是最宝贵的财富。”
　　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为这段兵荒马乱的青春岁月，增添了几分温柔与不舍。
　　江禾和沈怀川并肩走在回到巴士的路上，脚下的影子，时而交叠，时而分开。
　　两人的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他们知道，无论未来道路如何曲折，只要心中有爱，有梦想，就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高考，不仅是对知识的检验，更是对青春的一次洗礼，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他们学会了坚持与勇敢，也明白了一些重要的道理。
　　而这一切，都将成为他们人生旅途中最宝贵的回忆，激励着他们在未来的道路上继续前行，一起迎接更加辉煌的明天。
　　高考第二日，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校园的小路上。
　　江禾考完最后一门科目，心情轻快地朝着等候在校门口的巴士走去，她甚至已经开始幻想，考完试后，要和沈怀川一起去吃一顿大餐，要去看看那间被烧毁的音乐教室，要一起规划未来的路。
　　然而，就在她即将踏上巴士台阶的那一刻，一只突然伸出的手，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一股奇异的香气，迅速弥漫开来，钻入鼻腔，直冲大脑。
　　江禾的意识，开始迅速模糊。她拼命地挣扎，想要呼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朦胧而扭曲。身体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不由自主地缓缓昏厥过去。
　　周围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声音与色彩，江禾只感到自己仿佛漂浮在一片温暖的海洋中，意识时隐时现，耳边只剩下模糊的低语声。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再次费力地睁开眼睛时，刺目的光线让她忍不住眯起了眼。
　　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四周一片昏暗，只有一盏微弱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江禾挣扎着想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被柔软的绸带轻轻缠绕着。
　　绸带很软，没有丝毫痛感，却将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牢牢束缚住。
　　而她身上，竟穿着一身华丽的红色婚服，绣着精致的龙凤图案，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月前的画面。
　　那天，父亲坐在堂屋里，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烟雾缭绕。
　　他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小禾，”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哥哥也到了成家的年纪，彩礼、婚房，哪一样不要钱？你终究是要嫁人的，我们把你养大，也是希望你能帮衬家里。”
　　接着，他指了指身旁那个满脸堆笑的男人，继续说道：“这位是你徐叔叔，他为你安排了一门好亲事。”
　　“隔壁县的富商有个儿子，虽然三十五岁还未娶妻，但家底厚实。”
　　“只要你答应嫁过去，他就能给你哥哥买房买车，还能帮他找到一份好工作。”
　　江禾瞪大了双眼，满是不可置信。
　　她的父亲，竟要强行将她许配给那位富商的傻儿子！
　　明明她已苦读到高考前夕，明明她只差最后几场考试，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可父亲却在高考第二天，在她离梦想只有一步之遥的关键时刻，将她强行带走。
　　她这些年所有的努力与梦想，在这一刻，瞬间化为泡影。
　　这时，房间的门扉被悄然推开。江禾的父亲，踏着沉重的步伐步入室内。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愧疚，只有一丝不耐烦。
　　“爸，这究竟是为何？”江禾的声音里带着不解与哀伤，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你为何非要把我嫁给他？”
　　她的心仿佛被巨石猛然撞击，疼得无法呼吸。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却仍倔强地强忍着不让它们滑落。她以颤抖的嗓音，试图打动父亲的心：“爸，求你放我离开好吗？我向你保证，高考一结束，我便会外出打工，拼命赚钱，为哥哥买房娶媳妇。”
　　“但明天，请让我完成最后几场考试，好吗？那是我多年来的梦想与努力，更是我改写命运的唯一途径。”
　　然而，父亲的目光冷冽如霜，没有丝毫的动摇。他冷哼一声，语气生硬：“江禾，别再任性妄为了。”
　　“那富商所开出的条件，足以让我们家摆脱眼前的困境，你也能过上安逸无忧的日子。”
　　“女孩子家，读再多的学问，又怎能与现成的荣华富贵相提并论？”
　　江禾的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她凝视着窗外，看着几只自由翱翔的鸟儿，心中涌动着无限的渴望与不甘。
　　她深知，一旦妥协，便意味着放弃自我，放弃对知识的追求、放弃对未来的美好幻想。
　　然而，她的身心皆被无形的枷锁所束缚。即便没有这些绸带，她也深知，自己无力改变这荒谬的现实。
　　父亲凝视着床榻上被束缚的江禾，未发一语。
　　他转身离去，门锁“咔嚓”一声落下，冰冷而沉重，将她的希望，彻底隔绝在这方寸之地。
　　直至夜幕低垂，星辰点点，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除了送饭的人，再无他人踏入这孤寂的房间。
　　深夜，万籁俱寂，江禾躺在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响动，门扉被轻轻推开，一缕皎洁的月光，悄然溜进房间，落在地上，像一条银色的丝带。
　　是母亲。
　　母亲穿着一身素色的衣服，脚步轻盈地步入室内。她的眼中，满是柔情与不舍，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
　　她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解开江禾手腕上的绸带，动作温柔得像是在释放一个被囚禁的灵魂。
　　“小禾，”母亲的声音哽咽着，她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抚摸着江禾的头发，“妈妈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如禾苗般，在阳光下茁壮成长，充满希望，更要有坚韧不拔的勇气。”
　　“妈妈来到这个家，已经很多年了。”母亲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诉说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其实妈妈并不想在这个家，但命运弄人，妈妈已无路可退。”
　　“妈妈的家乡在S市，”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回忆，“那时，妈妈是被你父亲他们绑架来的。”
　　“妈妈曾想过逃离，可是我有了你，妈妈不能有事。”母亲的手，轻轻落在江禾的脸上，带着微凉的温度，“为了你可以平安长大，妈妈只能留下，不再离开。”
　　“但小禾，”母亲的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妈妈不希望你也步入这样的后尘，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一辈子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言罢，母亲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精致荷花花纹的手帕，轻轻放在江禾手中。
　　手帕里，似乎还包着什么东西，硬硬的。
　　“小禾，逃吧，”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又无比决绝，“逃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了。”
　　“妈妈…..”江禾的声音颤抖着，泪水终于决堤。
　　自江禾记事起，母亲便沉默寡言，只是默默地为这个家付出。
　　父亲醉酒后的打骂，母亲总是默默承受，从不言语，从不反抗。
　　江禾曾在村里听过关于母亲被绑来的传言，但她从未相信。
　　直到今日，从母亲口中亲耳听到这一切，她才明白，母亲这些年，过得有多苦。
　　“妈妈，你和我一起走好吗？”江禾抓住母亲的手，眼中满是祈求，“妈妈，小禾不能丢下你。爸爸要是知道了，会打死你的。”
　　“傻孩子，”母亲摇了摇头，泪水滑落脸颊，“妈妈走不了了。”
　　“妈妈走了，你爸爸不会放过我们的。”
　　“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是沈怀川。
　　他浑身湿透，脸上沾着泥土，眼神却无比明亮。
　　母亲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星，急切地对他说：“怀川，你快带江禾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小禾，你父亲已经去叫人了，很快就会过来，带你去结婚”
　　沈怀川迅速走到江禾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
　　他的手心滚烫，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小禾，别怕，我带你走。”
　　江禾却依依不舍地回头，望着母亲，泪水模糊了视线：“妈妈……”
　　母亲含泪点头，朝着他们用力挥手，示意他们快走。
　　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那么单薄，却又那么坚定。
　　在月光的照耀下，江禾与沈怀川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而母亲，则独自留在原地，静静地站着。她知道，自己这一留，将要面对什么。
　　但她不后悔，因为她守护着江禾的未来，守护着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希望。
　　江禾和沈怀川穿梭在狭窄的巷子里，脚下的石板路坑坑洼洼。
　　他们不敢开灯，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辨认方向。每一步，都踏着逃离过往的决心。
　　沈怀川紧紧抓着江禾的手，手心的汗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他的手很稳，仿佛是在传递着无尽的力量与安慰。
　　“沈怀川，”江禾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哽咽，“难道你今天没有参与那场考试吗？”
　　她知道，今天是最后几门考试，是他改写命运的机会。
　　沈怀川闻言，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他转过头，用坚定的眼神看着她，点了点头：“小禾，别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未来的路，无论风雨，我们都将携手同行。”
　　考试可以重来，但她，只有一个。
　　他们一路狂奔，终于跑到了镇上的火车站。凌晨的火车站，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两人买了前往S市的第一班车票那是母亲的故乡，也是沈怀川梦想开始的地方。
　　江禾说，她想去母亲的故乡看一看，看看母亲口中那个充满希望的城市。
　　而沈怀川则怀揣着梦想，认为S市那么大，一定能让他离音乐梦想更近一步。
　　坐在候车厅的椅子上，江禾的心情五味杂陈，她看着手中那块绣着荷花的手帕，看着手帕里包着的那点零碎的钱，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她对未来感到迷茫，不知道前路有多少风雨在等着他们，同时，也对母亲充满了深深的牵挂，她不知道，母亲现在怎么样了，父亲有没有打她。
　　“沈怀川，你说妈妈她现在还好吗？”江禾的眼眶湿润，声音微微颤抖。
　　沈怀川轻轻将她揽入怀中，抚慰着她颤抖的背，语气柔和：“小禾，你妈妈让你离开，是为了让你拥有更好的未来。”
　　“我们要相信她，更要相信你自己。”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只有你平安无事，她才能安心。”
　　夜幕降临，候车厅里渐渐安静下来。江禾靠在沈怀川的肩膀上，难以入眠。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母亲那满含泪光却又无比坚定的眼神。
　　她明白，母亲的选择，是牺牲自我，来保护她。
　　这份爱，如大山般沉重，又如阳光般温暖。让她在心痛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无穷的力量。
　　这份爱，是她前行的动力，也是她面对未来挑战的勇气源泉。
　　远处，传来了火车的鸣笛声。
　　江禾抬起头，望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
　　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
　　而他们的人生，也将在那座叫做S市的城市，重新书写。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