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未尽
山壁在洛白的剑气下崩塌的瞬间,秦子长将《众生录》拍在地上。金色文字如锁链般缠绕住坠落的巨石,为众人撑起狭小空间。
"带他们走!"他朝宁明初吼道,手中铁剑竟泛起青光,"东侧有密道——"
沈瑶的狐尾突然暴涨,卷起几个孩童:"跟我来!"宁明初抱起虚弱的白羽,却被秦子长拽住衣袖。
"这个给你。"他塞来一枚鳞片,"我娘留下的...能暂时压制魔气..."
话音未落,一道黑芒穿透他的肩膀。洛白踏着碎石走来,手中长枪滴血:"感人至深的告别?"
宁明初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看到洛白左眼变成血红——与萧墨如出一辙。
密道狭窄潮湿,沈瑶的狐火在前方摇曳。
"他们共用一具身体。"狐女突然开口,"洛白是宿主,萧墨是寄生魂。"
白羽在宁明初怀中微弱地挣扎:"日月交替时...会切换..."
身后传来岩石爆裂声。宁明初回头,看见洛白的身影在通道尽头摇晃——他右半身笼罩着黑雾,左半边却流着泪。
"快...走..."属于洛白的声音在嘶吼,"我要...控制不住了..."
沈瑶突然停下。前方出现三条岔路,她将鳞片按在西侧石壁:"秦小子说这里有鲛人留下的——"
整条通道突然剧烈震动。白羽猛地挣脱宁明初怀抱,化成人形挡在他们身前。少年残缺的左翼完全展开,无数光羽如箭矢射向追兵。
"走东边!"他嘴角溢出血沫,"去找云仙..."
宁明初刚要反驳,沈瑶一尾巴抽在她腿上:"信他!"狐女拽着她冲进东侧通道,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坍塌声。
通道尽头是垂直的悬崖。
云雾之下,十二座白玉莲台悬浮在空中,以锁链相连。最中央的莲台上,青衣男子正在抚琴。
"云仙..."宁明初的记忆突然翻涌。她看到自己跪在同样的地方,接过对方递来的毒酒。
沈瑶的尾巴炸毛:"不对劲!"她指着最近处的锁链——本该是玄铁的颜色,现在却泛着血红。
白羽的声音突然在宁明初脑海响起:"别过去...那是..."
琴声戛然而止。云仙抬头,露出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猩红双眸:"师妹,别来无恙。"
当云仙掀开衣袍时,宁明初几乎窒息——
他心口插着半截天枢碎片,无数血丝状的触须在伤口周围蠕动。最骇人的是,那些触须正与锁链相连,将十二莲台染成血色。
"魔尊的杰作。"云仙苦笑,"我成了封印的活祭品..."
沈瑶突然甩出星盘:"他在说谎!星轨显示——"
狐女的话被破空而来的锁链打断。云仙——或者说占据他身体的魔尊——操控着血链袭来。宁明初闪避时,怀中鳞片突然发烫,映照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每条锁链尽头都拴着一具躯体。有垂老的修士,幼小的孩童...最靠近他们的那具,赫然是另一个"宁明初"。
"三千年来,我收集了多少完美的容器啊..."魔尊叹息,"可惜都承受不住天枢之力...直到遇见你。"
血链缠上宁明初脚踝的刹那,白羽从天而降。
他浑身浴血,左翼几乎完全折断,却精准地斩断锁链。魔尊不怒反笑:"观测者,你可知她当年对你做了什么?"
水幕在空中展开,展现宁明初剥离情魄制造白羽的场景。但接下来的画面让所有人震惊——她将匕首刺入白羽心口,用他的血绘制阵法。
"记忆...被篡改..."白羽跪倒在地,黑纹已蔓延到脖颈。
宁明初突然按住眉心羽痕。剧痛中,真正的记忆涌现:当年她刺向的不是白羽,而是试图控制他的魔尊分魂。
"我记起来了。"她擦去鼻血,"你怕他。"
魔尊的表情首次出现裂痕。宁明初趁机扑向白羽,将鳞片按在他心口:"秦子长说这个能——"
天地突然旋转。她看到白羽惊骇的表情,看到自己胸口透出的血链尖刺,最后看到云仙挣脱控制的瞬间,将琴弦缠上魔尊的脖颈...
宁明初在青色光晕中苏醒。
她躺在一朵巨大的莲花中央,十二道锁链从花瓣延伸向虚空。云仙——真正的云仙——正在为她把脉,左眼还残留着血色。
"我...死了?"
"差一点。"他指向她心口。天枢碎片不知何时嵌入血肉,正与羽痕共鸣,"白羽用最后的力量逆转了阵法。"
记忆突然清晰:魔尊的血链即将刺穿她心脏时,白羽燃烧本命精血启动了祭坛。那根本不是补天仪式,而是...换命禁术。
"他在哪?"
云仙沉默着指向莲台边缘。白衣少年被七根青铜钉固定在阵眼处,全身羽毛尽数变黑,只有心口还残留一点银光。
"观测者本该无情。"云仙轻声道,"他却为你违逆天道三次..."
沈瑶叼着酒壶出现时,尾巴少了半截。
"魔尊暂时被封住了。"她吐出一块记忆水晶,"但你需要知道全部真相。"
水晶展现的画面让宁明初浑身发冷:
三千年前,初代魔尊被分魂封印。十二古族各自保管一块天枢碎片,每三百年以补天之名献祭族人加固封印。而她——宁昭月——是唯一发现真相的人。
"你选择将记忆剥离,注入鹤形傀儡。"云仙指向白羽,"让他带着真相等待转机..."
宁明初颤抖着抚摸白羽冰凉的脸颊。少年突然睁开眼,琉璃眸子浑浊不堪:"...主人?"
这个称呼刺痛了她。在零碎的记忆里,他们明明是...
秦子长带着满身伤痕闯入时,正赶上最混乱的时刻。
"魔尊控制了洛白身体!"他咳着血说,"萧墨的意识在反抗..."
沈瑶突然竖起耳朵:"日月交替时分!现在洛白的主魂可能占上风!"
宁明初看向开始西沉的太阳,突然抓住云仙:"师兄,当年你给我的毒酒——"
"是剥离情魄的药引。"云仙苦笑,"但这次..."
他的话被惊天动地的爆炸打断。西方天空裂开缝隙,魔气如瀑布倾泻。更可怕的是,所有锁链开始崩裂,包括固定白羽的那些。
宁明初做了个疯狂的决定。她拔出心口的天枢碎片,狠狠刺入自己眉心。
"以我真名,宁昭月——"鲜血顺着星图纹路流淌,"唤汝同心!"
世界在宁明初——不,宁昭月——眼中变得不同。
她能看到天地间流动的灵脉,能看到每个人身上的因果线。而连接她与白羽的那根,正闪烁着濒临断裂的红光。
"原来如此..."她轻触少年心口的银光,"我留给你的...是爱。"
魔尊的狂笑从裂缝中传来。洛白的身体悬浮在空中,左半边是仙盟首席的端庄,右半边是魔君的狰狞。更骇人的是,萧墨的虚影正被一点点扯出体外。
"师妹还是这么狠。"魔尊操控着洛白的嘴巴说话,"当年你剥离情魄,现在要亲手杀他么?"
宁昭月没有回答。她握住白羽的手,将天枢碎片按在两人交叠的掌心:"天道为证——"
碎片突然融化,形成银色火焰包裹两人。白羽发出凄厉的鹤唳,黑色羽毛在火中化为灰烬。更可怕的是,宁昭月的身体也开始透明化。
"你疯了?!"魔尊第一次露出惊恐,"焚魂之火会——"
"会烧尽所有与天枢有关的魂魄。"宁昭月平静地说,"包括你,师兄...和藏在洛白体内的分魂。"
沈瑶突然扑向秦子长:"快用《众生录》!"
《众生录》的金光与焚魂之火相撞的刹那,时空仿佛静止。
宁昭月看到无数记忆碎片:白羽在雪山之巅等她三千年;云仙偷偷修改献祭名册;沈瑶为保护秦子长断尾;甚至魔尊...不,是少年魔君被古族欺骗的往事...
"原来我们都错了。"她轻声道。
火焰突然改变方向,顺着锁链烧向十二莲台。魔尊的惨叫中,洛白和萧墨的魂魄终于分离。最令人震惊的是,第三个虚影从洛白体内浮现——是个满脸泪痕的少年。
"初代...魔尊?"秦子长目瞪口呆。
火焰熄灭时,天地归于寂静。
宁昭月抱着焦黑的白鹤残躯,发现心口不再疼痛。云仙跪坐在破碎的莲台上,手中捧着三缕纠缠的光丝。
"这才是真相。"他疲惫地说,"我们封印的从来不是魔君,而是恐惧本身。"
沈瑶的尾巴轻轻缠住秦子长的手腕:"看天空。"
裂缝正在愈合,但方式与记载不同——没有献祭,没有牺牲,只有无数光点自愿升空填补。宁昭月突然明白,那是三千年来所有补天人的执念。
怀中的焦壳突然裂开。湿漉漉的小鹤顶开碎片,琉璃般的眼睛里满是懵懂。当它看到宁昭月时,亲昵地蹭了蹭她的手指。
"白...羽?"
小鹤歪头,啄了下她眉心尚在流血的羽痕。
三年后的天绝谷,蒲公英又到了飘絮的季节。
宁昭月蹲在溪边,给不肯洗澡的小白鹤梳羽。它的左翼还是残缺的,但新长出的绒毛泛着银光。
"掌门!"秦子长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沈瑶又偷酒...咦?"
他突然噤声。溪水中倒映出的不止他们——还有个模糊的白衣身影,正温柔地环抱着宁昭月的肩膀。
当秦子长揉眼再看时,只有一片鹤羽飘落水面。但他分明听到清冷的嗓音在说:
"这次,换我看着你。"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