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忆旧年

　　迷惑之际，隐约听到裴书恒又唤了一声：“慕璟初”

　　“嗯？”

　　这个声音不是回答，只是慕璟初突然反应过来：“我们现在这情形，算不算被追杀？”

　　裴书恒：“如果现在下去的话，算。”
　　……废话。

　　裴书恒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最好别下去，”“或者一直在这儿待着。”

　　越描越黑。

　　这几句话毫无逻辑，大概是说那些人一直都会守在这，在这儿待着也是等死。

　　慕璟初：“或许裴公子有什么好办法吗？”

　　“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们沿着房檐上过去。找个避身所，按现在的情形来看，没有几个时辰，他们不会离开的，几日下来也定会找我麻烦。”

　　半晌，裴书恒再次开口：“如果我说，要随你去祁府躲几日，不知慕公子意下如何？”

　　这句话低沉冷淡，何方才叫他全名相比，分寸有度，

　　“这便要看我师尊的意见了，我认为，他不会拒绝。”

　　“嗯 。那就先躲一会儿，子夜上山。”

　　没到子夜，慕璟初便顶不住睡着了，头倒在裴书恒的肩膀上。

　　感受到肩膀上的重量，裴书恒颤了一下，先是警觉，而后看慕璟初时，松了一口气。

　　还没人靠他这么近过。裴书恒有些手足无措。两个男子靠在一起，有点怪。

　　“慕……”裴书恒小声的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刚发出一个字，发觉身边人呼吸平稳，显然是睡着了。

　　裴书恒心中暗暗有些不适应：

　　「慕璟初……这么睡真的舒服吗？」

　　思及此 ，他把慕璟初身体摆正，慢慢放到自己的腿上，让对方躺下。

　　慕璟初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裴书恒把正扶着自己的头部试图让自己躺下。

　　？什么鬼
　　慕璟初恍若梦中惊坐起：“裴书恒！你在做甚？”

　　杀人埋尸？背叛？莫非他就是灭他满门的操控者？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惊得直接叫全名了。裴书恒开口，终于打破了慕璟初所有不好的猜想：“靠在我肩膀上睡觉不累吗？让你躺下。”

　　………………

　　空气如此一般的寂静了1秒钟。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尴尬，慕璟初赶紧转移话题：“那个……时间差不多了，你同我一起回去吧。”

　　“嗯。”

　　果然一直到祁府，他们两个都默契的不提此事。

　　祁盛陵万万没想到，放任自己的弟子出去一回，竟带回来了个大活人，瞬间感觉头都好久没疼过了：“你们……怎么回事？”

　　“很荣幸见到祁老，晚辈是裴书恒，被追杀，无家可归。”

　　好吧，还是尊大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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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客裴公子？灭门那日为了救小初被追杀的吧？””嗯。”

　　师尊怎么什么都知道？！算了，问太多显得太啰嗦。

　　祁盛陵有点儿犹豫地开口：“你若愿意，在这儿住多长时间都可以，不过你这个刺客身份是不是有点儿太显眼……”

　　“不显眼！”斩钉截铁的一句话，就连慕璟初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嘴比脑子快。
　　祁盛陵、裴书恒：？

　　慕璟初最终还是大脑战胜了嘴，急忙找补：“我是想问，师尊，您的武功和裴公子比，谁更高明一点儿？”

　　祁盛陵：“我？”

　　裴书恒思索后说：“单从阅历来看，我就远远不如祁老。”

　　“所以，我的意思就是说，师尊在这，比裴公子还要显眼几分。”

　　祁盛陵一脸「我看你就是不想让裴书恒离开」的表情，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拗过他。

　　这几日，慕璟初一直在练剑，裴书恒百无聊赖靠在柱子上，不为别的只图清静。

　　打扫院子时，看到邮桶里莫名其妙多出两封信。

　　一封家书，另一封就是普通的信件。
　　听到师尊说家书是给自己的，慕璟初简直不敢相信：「我现在无父无母，哪儿来的家书？」

　　不会是骗子罢？终究是没再管。

　　午后，祁盛陵拿着那两封信，拍拍他的肩：“有时间看看吧。或许对你来说有特殊的意义。我通读了一遍，是你父亲生前写给你的。”

　　这始终是慕璟初的一个心结，他不敢打开看，一直到晚上，裴书恒见他兴致不高，与他闲聊：“为何不打开看看？”

　　“有时间再说吧”慕璟初拿起那封信想要把他放起来。

　　“慕公子，你这是在躲避。”裴书恒起身摁住他的手，一字一句的对他说。

　　“不看看怎么知道你父亲想对你说什么呢？你不想为他复仇了吗？ 我还记得那日你对我说，你的名字寓意着旭日初升，这是他对你的期望。”

　　一滴泪落到裴书恒的手上，让他心颤了一下，慕璟初像初见那日一样红了眼眶：“那就看看吧。”

　　裴书恒帮他打开了信封，送到他面前。
　　「璟初，我是父亲，都说见字如面，可惜我们父子永远不能再相见了。庆幸的是你还活着。」

　　看到这，慕璟初还是不愿回忆起过往。生前的父亲，很满意自己给他起的名字
　　。
　　他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继续往下读。

　　「不必震惊，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日，你无需自责，一直没和你提过，我们家得罪了康家的人，江家是他们的交好，被灭门是必然的，现在的父亲只希望，璟初活着。」

　　父亲只希望，璟初活着……

　　「不必为了我们伤心，小时候的你追在父亲后面，现在你长大了，父亲不在了，希望你能做自己的挡箭牌。我和你母亲无论天涯海角，都在默默的守护你。若有来世，我们还是一家人。」

　　其实慕璟初想要的很简单，他只想像从前一样，每天都能看到父亲，母亲和自己的玩伴，就足够了。如果有机会，他真的很想回到那一天。宁愿死的是自己。

　　「我的遗书很短，父亲想对你说的有很多，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要离开，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但你要记住，父亲是个好人，我们很想你。」

　　到这里就结束了。冰冷的泪花落在信封上，墨迹被晕开了……

　　裴书恒不好说什么，留给他自己的空间，也是一种释怀。

　　慕璟初颤抖着开口：“父亲是好人，为何好人不长命。”

　　“好人不长命，但好人不偿命。”裴书恒淡淡的应了一句。

　　不偿命…
　　不偿命

　　泪满衣襟，思念无声胜有声……

　　“不能一直活在过去，向前看吧。”看似是一句安抚的话，实则需要千言万语来解释。慕璟初没有回答，裴书恒便自顾自的又说下去。

　　“我从小没有父母，师尊走之后，我思念成疾。那时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开始行走江湖。直到灭门那夜，看到你坐在那，就像当初的我一样。经历了过多的事情之后，自然会释怀。可悲的是，人人说我是天下第一刺客，可我如今就连杀害我师尊的凶手都没找到。”

　　裴书恒自嘲的笑了一下，什么所谓的天下第一，区区的名号又有何用？

　　慕璟初沉默半晌，许是下定某种决心，长舒一口气，细听声音还是有些哽咽：“那我们一起？”

　　“什么？”
　　“一起找到幕后真凶。”

　　难得的，裴书恒愣住了，已经很久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的故事了，有些怅然
　　。
　　另一封信是缓了两个钟头才看的，打开信时，慕璟初有点儿意外，不是想象中抒情的家书，是一封“约见书”？

　　「慕公子，亥时树林约见，过时不候。」

　　整张纸上，就这几个字。裴书恒在旁边，感觉有些不对劲。祁盛陵也从房内出来，三个人面面相觑。

　　裴书恒率先开口：“莫非是慕公子的追求者？”

　　可能吗？

　　“裴书恒？！”听闻此话，慕璟初差点想不顾情面，恨不得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初入江湖的慕璟初，虽然样貌出彩，但是也没怎么露过面。

　　“我倒觉得不是如此，”果然还是年长的人成熟稳重一些，“从这封信的语气上来看，应该是个男子。”

　　「…男子？我不是断袖啊。」慕璟初感觉天都塌了。

　　裴书恒及时止损：“开玩笑的，我倒认为来者不善，眼看时间快要到了，我与慕公子同去比较保险。到时候我暗中躲避 ，若是慕公子有危险，我定奋不顾身。”

　　祁盛陵也认为此事有蹊跷，但来者肯定不敌裴书恒，让二人去无妨。

　　约定见面的地方，天色已经很晚了。根本看不清对方的面容。「正常人谁会选在这个时间来约见？」裴书恒心里的怀疑又深了一层，此刻正暗中观察。

　　“初次见面，慕公子，荣幸之至。”

　　“你是何人？”

　　“我乃康家次子康罹，今天的两封信你应该都收到了吧？”

　　“两封信？我父亲的遗书怎么会在你那儿？”

　　「康家人，不就是父亲在信里说的吗？我家人的死当真和他们有关？」慕璟初心里盘算着，虽然自己的剑法才初见成效，好在裴书恒跟着，否则可能真的会有意外。

　　“信，自然是灭门的时候找到的。”康罹把这句话说的理所应当，好像全天下都欠他一般。

　　所以当日来的根本就不止江瑾的下人。

　　慕璟初对外界的一切都很敏感，这一点他显然是察觉到了。

　　“你今天到底是来做甚？”
　　“自然是，灭了你。”康罹已经开始有所行动，直接冲到了他面前。

　　康罹也用剑，但在交手的过程中，慕璟初发现他只有一个空基础，论剑法，他甚至还不如自己。

　　康罹也没想到，当日见到的柔弱公子，正把他逼得毫无退路。终于在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之后罢休：

　　“你竟敢伤我，你给我等着！”

　　全身而退。

　　裴书恒终于“现身”：“康罹，不过是康家的一个废物而已，就干脆让你拿他练手了。”

　　没想到人生中第一次交手，是在这种情况下，而且……如此短暂，如此敷衍。

　　回到祁府，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康家到底与父亲有什么关系？江瑾又是怎么回事？

　　慕璟初感觉这“江湖”简直是没那么好待，总感觉身边有危险降临。第一次交手遇到了个“废物”，第二次康家一定会有教训。

　　裴书恒感觉一切都在被牵着走，从收到慕家的命令开始。

　　康家会武功的人并不在少数，那为什么康家还要找江瑾？……这一切仿佛存在着某种联系。裴书恒奉命行事，按理来说，康家不会再去找他，那为什么还揪着他不放？不可能只是因为慕璟初。

　　现在的慕璟初对江-康两家，造不成威胁。

　　与其说是灭了慕家的门，不如是说康家与裴书恒的对战，借了慕家的手。

　　「康家与我何干？」裴书恒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

　　另一边的慕璟初也彻夜无眠：江瑾厌恶他，他从小就知道，这是嫉妒心在作祟，论学业，教养，江瑾处处比不上慕璟初，但武功一直是他耀武扬威的根本，小小的矛盾不是造成灭门的关键。

　　慕璟初曾经想过，如果江瑾不在乎幼时的恩怨，他们会是朋友，只可惜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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