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无事可做

　　飞不想在他的臭家呆着，回家后飞仔细思考过，他这样的体质是分不了尸的，他一定有帮手，或者说他就不是凶手或帮凶。

　　不过他太神志不清了，根本问不出一点有用的消息，飞只能日日夜夜跟他处着，顺着，来认识他。

　　跟他相处下来飞才知道他是有多无聊，每天除了玩，脑子里从不思考未来的东西。

　　不过乡镇也没什么可玩的，飞个人觉得，但飞错了，他知道的好玩的地方，数不胜数。

　　后来连飞也觉得好玩。

　　“鄂砚，今天又去哪里玩。”这是飞常跟他说的话，当然，飞只站在他家门口，绝不进入那个垃圾堆。

　　鄂砚会从垃圾堆中找衣服，天寒地冻也要穿吊带裙，飞喊他穿上飞的冲锋衣，他摇头不听，飞手指比枪指他脑袋，他听了，穿上冲锋衣后，走到天寒地冻的外头后，他心满意足用外套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警察，听你的不错！”

　　哥哥两字忽然没了，让飞有些不适应，但飞也不会问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听到鄂砚肚子叫，飞会问，“你饿不饿？”

　　其实这也算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鄂砚喊：“非常饿！我要吃很多很多东西！”

　　县城是麻雀，虽小，五脏六腑俱全，好吃的东西也不少，不过飞很不爱在外面吃东西，首先是嫌脏，其次是麻烦，不如食堂来得方便。

　　鄂砚很会吃，他说他常吃的一家黄豆牛骨粉特别好，他带飞吃完以后飞也确实觉得不错，但店里的人看他跟看神经病似的，老板也不愿意他来第二次的模样。

　　吃完饭后，鄂砚朝飞笑，“跟我呆在一块你会觉得尴尬吗？”

　　那碗粉飞三两口就吃完了，然后呆在外头抽烟，飞的做法从明面上来看是嫌弃鄂砚的，是应该会觉得跟他呆在一起很尴尬的，可当他真的问出飞那个问题时，飞竟然毫不犹豫就回答：“没有。”

　　一点点普通人的目光算什么东西，飞早早就经历过，比这更恶心的目光，比起找到杀害老师的真凶，这些吃粉的陌生人飞毫不在意，有时候飞也怀疑自己做警察是不是做的太无聊了，本应该心怀大爱，心却越来越冷血。

　　鄂砚特别高兴，他跳起来笑着说，“吃饱喝足，我们去玩吧！我想去溜冰场！”

　　溜冰场？

　　飞很小时候听说过这种地方，现在还有？飞很疑惑，飞更觉得那种地方没什么意思，穿上鞋，滑来滑去，最主要是飞也不会。

　　他笑：“一块去吗？”

　　不等飞拒绝，飞就被他拉了过去，不过比起玩伴，飞觉得更因为是自己有辆车子，飞可以间接当他的司机，还是专属的那种。

　　“鄂砚，坐好了。”

　　他非不坐好，站起来打开天窗，这个窗子飞很少会去触碰，首先是不喜欢晒太阳。

　　他很喜欢，他说脸上有灼热感，像被人亲吻，他说他很喜欢跟人贴贴，如果飞不抗拒的话，能不能跟飞贴贴。

　　飞当然拒绝。

　　他还说贴贴就是接吻。

　　飞疯狂摇头。

　　－

　　这个溜冰场跟飞小时候见过的溜冰场没什么两样，都很俗，很土，大红大绿的灯，地面上贴着弯弯绕绕的广告胶带。

　　人烟稀少。

　　飞好奇，问鄂砚，总觉得他虽然疯疯癫癫，但实际上明白很多事情。

　　“这怎么还没倒闭。”

　　“这店面是老板自己的家。”

　　“你了解得还蛮清晰。”

　　“我读书的时候就常常来玩啊！”

　　飞就是想跟他聊他读书时候的事，飞原本以为他那张嘴很难撬开的，谁知道，是他自己撬开的。

　　可是，他溜冰的速度太快，飞刚张开嘴想问些什么，他就比飞手中的香烟还飘远了去。

　　他确实滑得不错，竟然还会转身，还敢上那海浪似的阶梯。

　　飞呢，比他大了七八岁，还算半个刑警，穿了滑冰鞋却不敢离开扶手一步。

　　－

　　他们大概玩了半个小时。

　　鄂砚飞一般滑到飞面前，“肚子饿饿。”

　　飞掐灭烟头，“你继续玩吧，我去给你买吃的来。”

　　鄂砚歪头笑，“你不怕我逃跑吗？按道理说，警察找到了犯罪嫌疑人，应该是拿手铐铐着对方呀！”

　　飞笑：“我很有自信，你逃不了我，因为我的车，你以后都可以少在公交车上呕吐。”

　　鄂砚哼哼笑，一直摇头，又一直点头，他说车也要，也想亲。

　　飞说，“你真不要脸。”

　　他说，“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个你这样好的人，我还要什么脸，我不得疯狂留住你吗？让你成为我的男朋友！”

　　飞说，“我喜欢女人。”

　　鄂砚问，“我可以为你变成女人啊！我现在穿得不就很女人吗！”

　　他把他的冲锋衣一脱，吊带棉麻长裙遮住了滑冰鞋，他本就窄长的身躯更修长了，手臂也长得晃晃荡荡，一直俯视着飞，俯视着，冷漠着，微笑着。

　　他就像一个谜一样，飞其实有很多想问的问题，飞想问他怎么会活的这么瘦的？飞想问他为什么爱穿女装？飞想问他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要把农药塞进老师的酱油瓶里？可是飞看着他这一秒的冷漠，下一秒的微笑，飞什么都不想问了。

　　太疯癫了，他说的话都不是实话，他是一个非常不靠谱，非常轻飘飘，命可能下一秒就没掉的人。

　　飞问不出结果来。

　　飞出门给他买吃的去了，也给自己买，飞随意找了家面包店，买了两包吐司，又去小卖铺买了两盒，康师傅方便面。

　　回到溜冰场时他已经趴在地上睡着了，飞把食物丢在他的脸边，把他砸醒了。

　　他果然很嫌弃飞买的东西，哼哼唧唧的，“我不要…吃这些…”

　　看飞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脾气更大了，他抓起飞买的方便面，往天空甩，往远处砸。

　　飞蹲下去指着他脑袋，“别给脸不要脸。”

　　他却说，“你快凶我，你多凶凶我。”他迅速趴起来，用更激动的方式把那些吐司打开，然后用手撕烂，用嘴咬烂，再用膝盖去磨烂，好像是故意为了激怒飞，求着飞凶他。

　　飞越冷静，他越委屈，他大哭起来，泪水瞬间浸满了整张脸。

　　他向飞告白，莫名其妙的表达了满腔热血的爱意，他们才认识不到两天时间，他说因为爱飞，他可以为了飞去死。

　　“你能不能跟我睡觉？你能不能跟我接吻？你能不能抱抱我？我求求你，把你的手臂借给我，我求求你一直陪着我，不要离开我！我求求你了警察，我求求你了！”

　　他边掉眼泪边嚎叫，“我就是不要脸，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对我这么好，愿意让我在他的车上呕吐，愿意给我买早点吃，让我感受到爱情，我求求你了，不要因为我是男人就就拒绝我！”

　　其实飞仔细想过，这跟男人女人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爱情哪怕是一种虚无缥缈的情感，但也需要讲一定的逻辑，任何人和人之间都有一定的相识时段吧，怎么会有人一上来就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要死要活的爱呢？

　　马上，他情绪失控了。

　　他在呕吐，他把他早上吃的米粉全部吐在了地上，那些呕吐物如蛆虫一般，在光滑的大理石地上扭动着，滑行着，他们才是真正穿了滑板鞋的东西。

　　飞迅速跑去前台找来卫生纸，一叠巨厚的卫生纸全部用在了他的身上。

　　飞用卫生纸把那些呕吐物盖住，飞用卫生纸把他的嘴也塞住，可是他依旧哼哼唧唧，米粉从他的鼻孔里也会流出来。

　　再完美的五官也经不起这样糟蹋，他丑陋无比，在飞心底。

　　逐渐的，他呼吸不过来了，他要把卫生纸吐掉，但他吐掉并不是大口为了呼吸，还是满腔热血的向飞表达爱意，“真的，飞真的可以为你去死，你可以为飞，你可以让飞做任何事情！”

　　飞说，“我要你的命干嘛？”

　　“那你让我抱抱你，让我亲亲你，如果你什么都不让我干，你就是要我的命。”

　　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逻辑。

　　飞当然不可能跟他有亲密接触，这样的人，飞都怀疑他有艾滋病，只不过为了老师，飞没有办法，所以飞只能敷衍着他，说了一些，飞这辈子可能都不会说的好话。

　　“嗯嗯，要是我们早点认识就好了，要是我和跟你年纪一般就好了，要是我们是同学就好了，一块上学，一块放学，一块回家，一块来这溜冰场。”

　　听到这些，他开始呼吸均匀了，也愿意自己拿起纸巾擦拭自己面目可憎的脸蛋，他还抓起地上，那些混在呕吐物中的吐司塞进口里。

　　飞为了不让他吃这么恶心的东西，飞以为他情绪平复了，结果并没有，两者情绪的缠绕下也让飞失控，飞下意识扇了他一巴掌，响亮的，传遍整个滑冰场，一直荡起回响。

　　飞以为他会继续崩溃大哭呕吐，结果他并没有，他用手腕擦干他脸上所有的泪水然后仰起头冲飞微笑。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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